「你瘋了嗎?你以為憑借你現在的本事,能夠輕而易舉將這些人擺平?你想清楚,你不要命一樣拯救的國家是大明,你的敵人!」江雲沖過來捏緊我的肩膀,嘶吼了一句,像是想要罵醒我。
我的身子被他捏得微微顫抖,卻沒听懂他話中的意思。
「我的確是在救大明啊,可為什麼大明國會是我的敵人?我嫁到了大明,這就是我的夫家啊。」
江雲望著我的眼神里充滿了無可奈何,「夫家?你何時變成了這番模樣,一個燕王竟然讓你牽腸掛肚到不要性命,不顧大局?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後你依然如此。樓素素,你清醒一點,這件事情乃是三國之戰,你不該牽扯其中。」
「三年前,又是三年前。鬼知道這該死的三年里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燕京城人心惶惶,那些被害者的家人無依無靠,南楚跟大明兩國的百姓還都沉浸在以為日後不會再有戰爭的喜悅中!江雲,你是西岳朝廷的細作嗎?他們給了你多少銀兩,讓你可以昧著良心,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無辜的人死在這場有關于‘爭奪江山’的陰謀里?」我跟江雲就像是站在不同國度之內的兩個人,有著不同的思想,不同的執念。
我無法了解他,他也無法懂得我。
如此很好啊,既然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那為什麼還要在一起費什麼話呢?各走各的路,我把人拖去刑部,他愛做什麼就去做什麼。
只要不妨礙到我,便是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想到這兒,我直接轉身走到那帶著楚任羽面孔的人面前,伸手去拽他的胳膊,想要使勁兒把他拖走。
「素素!」他大喊我的名字,語氣中的痛心迫使我停下了動作。
好吧,其實也是因為這男人的身體特別沉,我拖不動。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快點講,我很忙的。」我沒好氣道。
「你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民間女子,你不是聲張正義的大俠,也不是手握江山的皇帝,你不需要去替百姓出面。百姓那麼多,那十幾萬張嘴輪不到你來出頭。你到底以為自己是誰啊?你去大街上隨便拉過一個人問一問,看看他們認不認得你,知不知道你?你幫他們抓住‘無頭鬼’的真凶,他們是會感激你,還是會朝拜你?你怎麼就想不明白,非得要做這個聖人呢。」
我張大了嘴巴,卻在瞬間啞口無言。
原來在江雲眼里,我是想要裝英雄,才這麼做的?
所以黃明燕不信任我,當日楚任羽也不讓我插手這個案子,是因為他們覺得我在逞能,為了當聖人?
我想要開口對江雲解釋,說我根本不是這樣想的,我根本不在意別人記不記得我的好。
可是話到嘴邊,我卻說不出來。
那如若我不是這樣想的,我又是怎樣想的?
大明國成立至今已有幾百年的歷史,在這幾百年里,它曾經弱小到不堪一擊,但是現在,卻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敢去輕易攻打它。
這麼久,它都活下來了,此時不過是京城里面死了幾個人,真的就至于亡國嗎?
而且,就算是真的亡國了,又跟我有什麼關系呢?
所以,我不應該插手這件事情。我應該如同黃明燕和江雲所言,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燕王妃,每日繡花,打扮,等著夫君從朝堂回來。
可是,誰來幫這些百姓說話呢?
我現在已經知道了這些真相,那個殘忍的真凶就躺在我面前,我難道要放虎歸山,等著下一起命案的發生嗎?
城西劉焱家中,他的孩子成為了遺月復子,劉夫人一個人要咬牙熬過後半輩子,獨自把孩子養大,還要擔心日後怎麼跟孩子解釋,他沒有父親。
還有城東王屠戶家,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著王屠戶一個人殺豬賣肉過日子。
現在王屠戶死了,剩下一屋子妻兒老小怎麼過活?
我的替身,李姑娘。她也是爹生娘養,捧在手心長大的千金小姐。她的爹娘肯定跟我的爹娘一樣,人在南楚盼著,望著,等著女兒完成國之大任,回家呢。
但是現在,李姑娘死了,就連完整的尸體都沒有。
白發人送黑發人,卻都不知道他們的女兒是因何而死。
不只是這些,燕京城的百姓,孩子,他們會一直活在一個名為「無頭鬼」的噩夢之中。無法生計,甚至無法存活。
而我,就是我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弱女子,明明可以改變這一切。
我知道全部的真相,我可以讓那些充滿悲劇的命案不再發生,讓更多的家庭逃離開對于鬼魂的恐懼,讓那些冤死的魂靈,得以慰藉。
什麼聖人,什麼英雄,我都不在意。
我在意的是我抓到了真凶卻還放跑他,然後等著下一起案子在身邊發生。
良心不安,就憑借這四個字,這件事情我管定了。
「我就是裝聖人,我就是希望燕京城的百姓朝拜我。隨便你怎麼說,這案子,我管定了!」我轉過身,用袖子擦去眼圈里的那一點淚花,然後把袖子擼起來,使勁兒拖著那人的胳膊,往刑部走。
城門口換崗的守衛回來了,許是看到我正拖著個人往前走,怕這是什麼尸體。連忙沖上來詢問我道︰「你是什麼人?這拖著的人是誰?」
「我哥,喝多了耍酒瘋,我這追出來卻看到他昏倒在路上了。守衛大哥,我抬不動這人,要不你幫我一把?」我的力氣是真的沒有這個人大,正好這守衛湊上前來,我便想讓他們幫個忙。
他們一探那人鼻息,然後道︰「城內大亂,甚是危險。你快點把人拖走吧,我們還要守城,幫不了你。」
我「哎」了一聲,然後打算繼續拖著人走,卻見江雲忽然架起他道︰「我幫你吧。」
待守衛走遠,我問他,「你這是什麼意思?看守衛來了裝好人?」
「素素,你總是對我疑心太重。你要知道,我是這天下最不會陷害你的人。這事兒你既然執意要管,我幫你把人送到刑部,但你可想清楚了,這人醒後,必然會指認你。非但如此,他也許不會承認自己的罪行,你看著辦。」江雲說完這話,直接讓我幫忙,將那人背在身上,說是如此能走得快一些。
「等等,讓我先摘下他的人皮面具。我不希望他頂著這張臉去接受審訊,羽王爺是無辜的。」我使勁兒在他臉上扣下人皮面具,然後將它疊整齊,放到懷中。
江雲沒動,望著我的舉動,然後道︰「你確定要將這人皮面具戴在身上?若是讓燕王發現了,你怎麼解釋?」
我一想,他這話不無道理,別說是燕王,就算是隨便任何一個人發現,我似乎都有的解釋了。
于是,我將這人皮面具遞給了江雲。
「你身上可還帶了迷.藥嗎?」。我問他,腦海中已經想出了一個讓這個人招供的辦法。
江雲蹲,一使勁兒將這人背了起來,然後道︰「沒有,我是個畫師,哪兒會在身上帶那麼多迷.藥?他不是已經昏倒了嗎,你還要那玩意兒做什麼?」
「我怕他醒過來啊,我已經想到了一個萬全之策,但是需要去跟燕王商議,所以他現在還不能醒來。」
他倒是一臉無所謂,「這迷.藥足夠他昏睡上兩三個時辰,足夠你去跟燕王講述你的萬全之策。」
原來是這樣,那便好了。
「江……」我剛想喚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剛剛跟人家吵完架,現在看人家幫自己忙了又改變態度,是不是不太好?
「你有話直接問吧。」他又看透了我的心思。
「你剛才說的三年前,這三年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大明國,為什麼會是我的敵人?」我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江雲皺著眉頭,不知道是因為听到了我的問題,還是因為這個人太重了,背起來過于吃力。
「南楚跟大明此前一直相敵對,直至今年才決定簽下合議書,難道還算不上是你的敵人嗎?」。江雲避開了第一個問題,直接回答了後面的話。
我「哦」了一聲,發覺他的步伐竟然越來越快,只好小跑跟上他。
江雲把人背到刑部門口放下來後,人便轉身離開了。這一次,他連囑咐我小心這樣的話也沒有說。
估模著,我的所作所為已經令他很失望了。
我還不等伸手叩門,刑部的大門便被人拉開了,黃明燕正好從里面走出來。
看到門外是我,他一愣,然後道︰「你怎麼還在這兒?
我指了指地上的人道︰「你快看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他是誰?」黃明燕低頭查看他的容貌,一臉疑惑。
「‘無頭鬼’命案的真凶啊,就是那個西岳人,我找到了。」我很是興奮,腦海中早已經想好一個計劃,等待著跟黃明燕一同去實施。
如果計劃順利的話,燕京城很快就會恢復到往昔的繁榮了。
「西岳人?你從哪兒找到他的?」
听到黃明燕問我這個問題,我一愣,僵住了。這個問題不在我的思考範圍之內啊,我一直只想著怎麼讓這個人招供,沒想過需要怎麼跟黃明燕解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