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簇擁下,夫妻雙雙來至沘陽王太妃日常起居的春萱堂。
王府里頭,自然氣派非凡,日常用具皆彰顯皇家氣派,便是身邊侍奉的人,也好比官宦人家的小姐。
孫太妃一左一右拉了寶貝外孫和外孫媳婦,看看這個,瞧瞧那個,怎麼看都是一對璧人,笑得合不攏嘴,抱怨道︰「大婚累著呢吧?何故這麼早過來,我這老婆子橫豎跑不了,你們該當歇息好才是。」
蘇錦鴻含笑扶著外祖母坐下,並不多話,一旁的婆子已忍不住道︰「再晚些來,太妃恐要打發人到街口牌樓下等著,幸虧表少爺孝順,讓太妃娘娘少等。」
孫太妃橫了那婆子一眼,卻是嗔中帶笑,對下人們道︰「還不去請你們王妃和小主子過來?昨兒夜里不是幾位王姬和王子們都歇在府里麼?一並請了來看新娘子。」
凌妝頓覺一頭冷汗,原來昨夜新房里安安靜靜是有原因的,重頭戲在沘陽王府里呢。
孫太妃顯是注意到了她的神情,拍拍她手背︰「別怵,都是至親,理當認識,若是外男,外祖母絕不讓進來的。」
才喝了口茶,陪王太妃說了會子話,外頭喧鬧聲已近。
凌妝忙站起身來。
孫太妃想拉她坐下,見她堅持,也就罷了,朝外孫笑得更歡。
蘇錦鴻見娶妻得外祖母這般高興,心頭也暢快不少,面上笑容真了幾分。
沘陽王妃凌妝在端午看龍舟賽的時候是見過的,胖乎乎一個婦人,年紀不大,看上去卻有四十開外,她是順祚帝寵臣定國公裘磊之女,出身高貴,雖無子嗣,但不僅把王妃之位坐得穩穩當當,府中也只有幾個上不得台面的姬妾,並且都沒有生養,可見手腕頗深。
那定國公裘磊實職為五軍營統領,掌京都中軍,左、右掖,左、右哨步騎軍,除統領在京衛所外,還總管每年從中都、山東、河南、大寧各都司輪番到京師操練的兵士十六萬人,官職並非極品,卻是可控制京中生死的樞紐所在,其得皇帝信任程度可見一斑。
沘陽王獨女容采苓性子活潑,一進門即沖上來細細打量凌妝,嘴里不停地發出驚嘆之聲——諸如「哎呀呀!」「嘖嘖嘖!」
眾人免不得哄笑。
凌妝即使臉皮比別個姑娘家要厚,也禁不得她這個樣兒,一時臊紅了臉。
春萱堂本挺空曠肅穆,進來了許多人問安落座,頓時歡聲笑語濟濟一堂。
另外幾名王姬過來打趣容采苓,有個高挑身段的道︰「苓兒,你把新嫂子嚇壞了可不行,小心蘇表哥跟你急。」
「新表嫂不是豆腐做的罷!」容采苓一噘嘴,回頭再看凌妝,「好像真是豆腐做的一般,怎麼可以生得這麼水靈這麼白呢?」
眾人又笑。
凌妝被她逼不過,心想到底與端午匆匆一面不同了,那時是陌生人,此時卻是至親,木愣愣不免掃興,便含笑道︰「表妹鳳榮盛極,臉若朝陽,叫人望之生喜,怎麼卻來取笑我。」
沘陽王雖人到中年,還是豐神俊朗,容采苓長相隨母,卻是包子臉,五官雖還周正,卻不出挑,听見這話,捂著臉往後退︰「表嫂這是在笑我體豐!我不依!」
如容采苓這種敢當眾說自己胖的貴女簡直鳳毛麟角,凌妝心下頗喜她的性子,便附耳輕輕遞了句話。
容采苓眼楮頓時放光,不管不顧叫︰「真的真的?不騙我?」
「怎敢哄騙王姬?」
有人好奇要問,上座沘陽太妃已道︰「苓兒,瞧瞧你成何體統!還有長輩在呢,別霸著你表嫂,讓大伙兒廝見認識是正經。」
容采苓吐吐舌頭,與另幾名王姬一同向王祖母行了禮,各自歸座。
凌妝方能月兌身向沘陽王妃並親戚們見禮。
沘陽王妃待她甚為親熱,拉著她的手一一介紹。
原來今日前來的還有孫太妃娘家兩個佷媳婦和幾個佷孫女,男性因與凌妝親戚隔得有些遠了,不便相見,凌妝對著她們依然口稱舅母和表妹,如待郡主王姬們一般,孫家女眷自然對她好感倍增,滿口稱贊。
到場身份最尊貴的除沘陽王妃和王姬采苓外,當數沘陽王長兄魯王家的一對子女。
凌妝素知蘇錦鴻與長舅家也走得近,尤其那位魯王世子爺,乃大名鼎鼎的金陵四公子之一,未見其人,卻風聞過他很多傳奇,何況還插手過父親之事,未免留意幾分。
魯王世子毓字輩,名容毓祁,名字帶幾分高雅,人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凌妝一直以為他既然位列金陵四公子第一,必然生得光風霽月,貌勝蘭陵,誰知一見之下,不免意外。
只憑五官,容毓祁不僅與美男子不沾邊,甚至長得有幾分惡形惡狀,容氏本鮮卑慕容後裔,族人大多膚白頎長,他的皮膚卻略帶黃黑,嘴唇微厚,一對濃黑的眼楮專注看的時候,似燃燒著熊熊火焰,讓人心里發毛。
凌妝不覺一顫,容毓祁沒有說話,向她點點頭算是還禮,掩了目光喝茶,她竟奇異地發現他睫毛烏黑溜長,與他的長相很不和諧。
容毓祁的妹妹容采薇尚小,因是有雍和封號的嫡出一品郡主,坐著沒有動,兄妹二人穿著打扮極其考究,通身皇家氣派,明顯有別于旁人,且頗有自恃身份的意思。
另外的小王爺和王姬是蘇錦鴻其余兩個郡王舅舅的子女,因父親分封在外,每家不過派一對兄弟或姊妹入京吃酒,幾人較含蓄,也不多話,見過禮紛紛歸座。
凌妝忙喚人送上禮物,無非珠花首飾,一樣分量的金玉,不同的款式,連氏籌辦嫁妝時便備得齊全,便再來百十個人,也能體體面面,想到母親,她心頭一陣暖。
沘陽太妃、王妃和兩位表舅母賜了禮物,凌妝告謝一圈,方才被孫太妃招回座上。
容毓祁待她們忙完繁文縟節,似不耐煩,挑眉看著蘇錦鴻︰「不如叫上幾位兄弟到前頭與叔叔喝茶?」
蘇錦鴻征得太妃首肯,便起身向女眷們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