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妝一頭想看他與人搏擊的模樣,一頭又覺奇怪,他好似根本沒多少男女避嫌的思想,便道︰「角斗時必有外男,我自該避嫌。」
「何來那許多規矩,你大大方方地看!」他拉了她的手回涵章殿。
凌妝由他牽著走,笑得兩眼彎彎,規矩都自己定,那可太好了,誰喜歡諸多約束?
馬六貴得令,趕著去傳喚陪練。
東暖閣里,凌妝替他正了發頂玉笈,親手服侍太子換上一件大紅的四團龍曳撒。
容汐玦本就唇紅齒白,被這烈烈的顏色一襯,頓時燦若驕陽,矯健英武,風姿世無其二。
她瞧著稀罕,竟覺像只勾魂的羅剎,踮起腳偷親一口。
容汐玦清了清嗓子,倒是沒有動手動腳,目中射出火來,直視著她問︰「你是想把演武場搬到寢宮去麼?」
凌妝見他手還負在背後,趕緊溜開幾步遠,卻笑得花枝亂顫,俏皮地道了個福︰「殿下恕罪,聖人有雲,食色性也。」
「你……你……你……」被調戲的皇太子指著某人連說了三個你字,索性不與她講理,上前捉住狠狠輕薄一番。
少停凌妝已是嬌喘細細,緋顏醉色,連聲求饒。
他這才正了正衣冠,長眉一挑,狀極傲嬌。
卻把凌妝逗得笑彎了腰。
小斗場建在寶象園,意外的是,場心立著許多阻礙的屏障,有大樹樁。有木牆,有草垛子,還有沙坑等。
百十來名勁裝男兒抱拳跪迎。
凌妝在小斗場上方的青龍紅曲柄蓋下坐了。身後羅列四名打赤青孔雀扇的宮娥,卻是正經的太子宮內儀仗。
容汐玦負手入場。
獵獵北風揚起他的衣袂,不時露出里頭雪白的胡褲黑靴,修長瘦削的身板穿起曳撒來分外好看,不僅眾宮娥,連凌妝也看直了眼。
真是賞心悅目!
凌妝笑出了一個酒窩。
她坐了寶座的側面,注目場上。
前方一排兒郎原本負手而立。見了太子臨近,齊刷刷抱拳單腿跪地。
凌妝正看得愜意,容汐玦手一招。當先十余名兒郎團團攻上。
他便化作了一條紅色的蛟龍,騰挪閃躍,出拳如風,場邊的人只及看到那十余名看起來身手敏捷的衛士臉上依次中拳。再過一停。已紛紛倒在地上扭動身子。
沒有人喊疼,但瞧他們扭動的形狀,顯然是疼到了一定的程度,宮娥們都驚得咬住了唇。
車輪戰下,大約只用了半柱香時分,百十來個衛士皆被打趴下,好像都是面部中拳,手腳被拆月兌臼。旁邊有個身著副統領服侍的中年漢子不時上前熟練地接駁,啪啪有聲。
寶象園的小斗場上。消不得一時三刻,就出現了一大群的熊貓眼,場面蔚為壯觀。
就連立在一旁的郭顯臣等人也按捺不住聲聲叫好,把規矩都忘到了腦後。
容汐玦偷空朝凌妝拋了個飛吻,他那里單手負著,氣定神閑,好像方才出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朱邪塞音上前呈上一柄黑乎乎的物件。
容汐玦接過來輕輕一折。
那物什彈了一彈又變回匕首形狀,好像是牛筋所制。
朱邪塞音揮手令那些個熊貓眼退下,轉眼又上來幾十人。
這些人有的是刀盾手,有些是長槍手,也有扛西洋刀劍的,一來就在場地內的屏障間找了位置。
但聞容汐玦輕嘯一聲,動如月兌兔。
其實動如月兌兔實在不足以形容他的速度,這一次,他就像化作了黑色的閃電,瞬間失去蹤影。
衛士們則在屏障間瘋狂跑動躲避,或者也有主動探頭尋人出擊的。
下場通常都是「啊——」地一長聲,然後踉蹌著倒地,又爬起來,繼續游走戰斗。
有旗手點著喊話︰「乙字十七,額頭中劍,躺!」
「甲字二十三,心口中劍,躺!」
「丙字三號,腿沒了,躺!」
即便讓人看得眼花繚亂,也可以看出,這是皇太子的個人秀,朱邪塞音負手默默站在場邊,那崇拜的小眼神讓人害羞。
那麼大的個子,也不嫌丟人……
待把所有人打趴下,容汐玦似乎才出了點汗,意猶未盡地拔地而起,手上的牛筋小劍丟了出去,人卻幾個縱掠來到凌妝面前,居高臨下俯視著她。
眼前的紅衣少年實在有些孔雀開屏的嫌疑,凌妝笑若花開,站起身迎住了,不吝贊美︰「殿下天縱英姿!」
「這算什麼!」他附耳輕聲,「我還留了許多力氣對付你。」
凌妝一頓足,轉身就走。
侍從們連忙跟上,容汐玦兩步跨上來就跟上了她的腳步,展臂一摟,道︰「服侍我沐浴?」
這種羊入虎口的事她可不會再干了,溫柔笑著,口氣卻堅決得很︰「我傳了詹士左丞前來問計,被人一打岔,庫房也忘了巡,可忙得很,殿下既有力氣,再陪朱邪統領練練,他老一副寂寞的樣兒。」
容汐玦被她哄得轉頭去看朱邪塞音,老實的侍衛統領以純潔無辜的眼神看著自家主子。
凌妝哄了太子去沐浴,也不耐煩午睡,命人去宣父親一起巡庫房。
凌東城做這個詹士左丞,倒真是方便了父女相見。
首先核對了太子的府庫,數字基本不差,卻發現存貨當真少得可憐。
難怪每次容汐玦大手大腳賞賜時,賀拔 都扣扣索索像割了他的肉一般。
凌妝蹙眉問計。
凌東城很有些不以為然︰「東宮缺銀子,叫官中撥就是了,替他們省什麼?」
凌妝只得稍微抖起良娣的威風︰「凌左丞,官中的份額自然不能少,但太子殿下可養著大批的人,必須有大筆銀錢的收入,想不出法子,便革你的職!」
凌東城在心里罵了句髒話,革你老子的職?簡直忤逆,當著宮人的面卻還是畢恭畢敬︰「軍隊不是也有俸祿?」
凌妝瞪圓了眼楮。
他才老實回答︰「在大殷,太子爺乃一人之下,所有人之上,什麼事都能來錢。」
「比如呢?」
「運河上那許多私設的地方鈔關,換上廣寧軍。」
屁話,凌妝也忍不住在心里開罵,他們都要撤銷這些關卡了,瞧老爹出的好主意,但是忍住了,面上還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別的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