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妝環顧殿上,見除了東宮一干武將還是淡定之色,余人皆是看好戲的表情,那羽陵侯阿史那必力素少出頭露面,今日卻顯得格外憤怒,叫她頗為意外。
永紹帝不緊不慢問︰「你為何去忠王府喧嘩?」
到這個地步,申武振更只有硬著頭皮上了,磕頭道︰「東宮凌良娣,數年前聘于犬子為妻,因娘家殷富,驕縱跋扈,也不守婦道。」
凌妝無言冷笑,他倒說得順溜起來了。
「前年其父凌東城出事,微臣才知他諸多犯法之事,族中議論紛紛,認為凌家女兒做媳婦有辱門風,理該退還,唯山妻慈愛,總道她女子無辜,留在家中。不料一日犬子竟在她西湖邊的別館里捉到……捉到她與人通奸……」
這句話一出,頓時嘩然。
「放肆!」
永紹帝竟和太子同時呵斥出聲`.``。
只見太子袍袖微揚,臉若鐵鑄,雙手握拳,似乎隨時會躍起一拳打死這老匹夫。
永紹帝忙道︰「皇兒且住,待朕問個清楚明白。」
又轉目盯著申武振,厲聲道︰「你有幾條命,膽敢污蔑東宮貴人?毀皇室聲譽!」
申武振蓬蓬磕頭于地,渾身打顫,咬牙堅持︰「聖上明鑒,太子明鑒,微臣若有半句謊言,不得好死!」
「好死還是歹死,可不由你說了算。」永紹帝眯起眼,口氣輕描淡寫。「若無真憑實據,你就等著誅九族罷!」
申琳渾身一顫,軟趴在地。耳中嗡嗡作響,原本就是杜撰出來的東西,如何拿得出真憑實據。
申武振原本打的好算盤,想由夏家縣主出面替自家撐腰去壓凌東城,不成想夏寶笙雖年少卻蠻橫聰明,硬生生將他逼到忠王跟前喊冤,如今更被逼到皇帝太子跟前。若此時松口,就是欺君大罪,全家伏法那是不用說了。除了死抗到底,竟無一條出路。
何況他想通奸這種事,既已是過去之事,哪里還有什麼真憑實據。別人會以為凌妝不認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此。申武振頓時放聲大哭,「聖上啊……這等事,當初我兒抓到時,微臣等還道家丑不可外揚,嚴命他休了人作罷,哪里會留下憑據,只看凌家被休也不曾理論一句就避到異鄉,可知他們理虧……」
「住口!」容汐玦忍無可忍。「老匹夫,我誅你九族!」
申琳終于承受不住。兩眼一翻,雙腿一蹬,直接暈倒。
申琥同樣膽戰心驚,渾身發抖,腦中亂成一團,他本就不願隨父弟無中生有污蔑凌妝,只是迫于父親yin威,萬般無奈跟從。如今這事鬧得捅破了天,完全控制不住,還如何肖想善後?
原本父子三人到京城,是一大家子分析過利弊,打算歸還凌妝的嫁妝,好生向凌家賠禮,免遭報復。不想父親見了定陶縣主之後,起了攀附打壓凌家的心思,兩下里沆瀣一氣,一拍即合,他勸了幾句還吃了一個巴掌。
其實這條道,自從申武振闖進忠王待客的廳堂時就已是不歸路。且不說帝後要如何,那太子擺明車馬護著凌妝,豈是小小絲澤府扛得下的?
申琥不禁想起嬌妻稚子。
除了家族,他也有小家,這回因父親的貪婪糊涂,怕是也保不住命了……
凌妝雖然知道他們編出聳人听聞的謊話,但親耳听到這些話從申武振嘴里蹦出來,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夏寶笙站在人群里,看著太子和凌妝雙雙變色,心里涌上難言的暢快。事到如今,就算先前她逼迫申武振,這老兒也不敢指認了,否則就坐實他在欺君,自己竟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何其高明。
小夏後目露同情望著太子勸道︰「太子息怒,我已著人去提那個小廝,想必很快就到,是真是假,定能辯個分明。」
容汐玦硬生生忍住殺人的沖動,唇角帶著一抹冷笑,忽問︰「若有人告皇後妃子不貞,朝廷會以何章程審問?也是這樣不顧妃子的臉面,什麼人都往跟前帶,要三頭六面指證麼?」
小夏後想不到他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又羞又怒,帶著哭腔道︰「陛下,你看太子說的什麼混賬話!」
這麼多宗親看著,永紹帝也怒了,作色道︰「汐玦!你怎麼同母後說話的?」
容汐玦冷哼一聲︰「我的母後已亡故多年。」
小夏後頓時大放悲聲。
永紹帝指著他罵道︰「逆子!朕的正妻,中宮皇後,就是你的母後!
皇帝的話自然在理,忠王、湘王等紛紛附和。
小夏後邊哭邊道︰「姐姐過世後,我繼嫁趙王府為主母,從不曾有一分虧待于你,先帝要送你到西域,我也曾苦苦哀求。你在外頭,只要朝廷有使節過去,我也不忘給你捎帶各種穿用之物,自問對得起姐姐,論父族我是繼母,論母族也是你的姨母……即便你化外長大,也應有師傅教導……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皇後哭得傷心,承恩公府諸人自然上去相勸,諸王王妃們也是擺出長輩架子交口責備太子。
大家都有私心,若太子連父親繼母都不肯尊重,就更不會將其余宗親放在眼里,將來如何是好?
凌妝見太子惱得不顧禮儀,就算最終真相大白,也可能失盡宗室之心,得不償失,起身拜在丹陛上,道︰「太子失言,惹母後傷心,皆因臣妾而起。母後當知太子素來孝謹,只是行軍打仗久了,禮儀疏闕,母後慈悲,並不至于怪罪。今日之事,理當弄個清楚明白,不論罪與非罪,臣妾薄柳之姿,不配備位東宮,必當遜去良娣之位……」
廢掉凌妝,夏家已是大贏了一局,小夏後果然止住哭聲,道︰「我召人審問,也是為了還你個清白,太子怎地還怪起我來!」
她也做得好,事情鬧成這樣,哪怕能證明申家父子誣賴凌妝,也已令她失去聲譽,眾口鑠金,她還如何配得上這個尊位,小夏後當然絕不願大方過頭。
上官攸見局面膠著,上前道︰「正巧軍知院方建,手頭還無案子,臣願接下此案,為東宮分憂,為陛下與皇後分憂。」
永紹帝不陰不陽地問︰「軍知院還能管後宮之事?」
忠王便接道︰「宗人府也比軍知院合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