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凌妝也能看清他眉梢眼底帶著的擔心,柔聲道︰「這里別的不足,供給我一個人吃的藥材是盡夠的,殿下當我是饕餮不成?」
容汐玦見她語調輕松,並無留下太多陰影,放心不少,「這種事,多久才能養好身子?」
「臥床歇息七八日也就是了,一兩個月內卻不能侍奉殿下。」
容汐玦聞言,見她倒更添了懊惱之色,撫著她的秀發轉開話題,「不礙的,養好身子為要。等關外侯李興仙到了,京城讓他帶的人馬駐防,也不用在此地臨時搭建營地了,京畿各衛所近期都會騰空。安置好將士們,我帶你游歷天下,順便也看看民間百態,可好?」
凌妝心里想著,若這次還是永紹帝派人出手,決計不能再容他繼續做這個皇帝。哪有天子朝自己的軍隊施放瘟疫的?何況這瘟疫如此厲害,若不是女乃父留下的奇書中有提*,轉眼將釀成不可收拾的大禍。但太子說的,委實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天下哪有一個女子可以愜意隨夫君暢游?大概除了他,也沒幾人能辦到快意游歷,卻也是向往,當下不忍掃他的興,帶笑點頭道︰「都听你的。」
容汐玦見時已近午,遂傳了凌妝吃的藥膳進來,親自服侍。
凌妝吃了一勺子,便躲開臉勸道︰「既然遠一些地界的百姓都染上了,疫情已刻不容緩,僅憑律王帶十幾二十個游醫,恐是安頓不過來。大事為重,殿下還是去忙罷。」
「軍中有牙將,我已吩咐下去。既有人負責分配律王押送來的物資,也有分派多路小旗護送醫者到各城各寨去,順便替百姓們滅鼠滅蟲,我看律王指揮篤定,心地慈悲,倒比我更加勝任這救治百姓的事,由他去罷。」
律王的名聲在順祚睿皇帝諸子中是最好的。先前還多是才名和艷名,經歷廢帝淳熙朝和當今永紹朝,口碑甚囂塵上。甘願焚身替死的事漸漸傳揚四海,竟有與古聖先賢並駕齊驅的味道了。
凌妝也曾親眼目睹律王的所作所為,對他印象頗佳,太子向不耐煩俗事。打仗趕跑敵人合適。讓他帶人去救百姓,做這些服侍人的活計顯然是難為他,她也就不再置喙。
這一番周遭的村莊都爆發了瘟疫,卻也急壞了中都城的永紹帝,本來西軍一舉喪失戰斗力倒還好,可誰知藥物短缺的情況下,太子妃凌氏變著方兒用一些意想不到的物事,譬如澡豆、面子。更有甚者發霉的東西等,且神奇之處在于。據說只得了一小瓶子藥粉,她可以調成藥水摻加各種草藥熬完後的殘渣,重新獲得大量新藥,有各種古怪法子治人,西軍的疫癥不僅短時間內得到了控制,更有甚者,連重癥的也只死了不足百人。
局面控制住之後,盧氏族人從安徽等省、羅山伯府從浙江采買的藥材更多地源源送到。
律王手底下的游醫拿著凌氏調制好的成藥,自然是藥到病除,救治了方圓百里無數的百姓。
一時男者律王,女者東宮太子妃,被百姓暗地里奉為了投胎下界的仙人,救苦救難的菩薩,得救的人家有許多背地里供著香火的。
朱浦等醫官也獲益匪淺,然而奇怪的是,明明見過太子妃如何制作藥材,他們私下里試驗,卻總是失敗,並不能做出功效一樣的藥物,不免暗暗奇怪。
如此過了十余日,凌妝已覺大好,只是容汐玦吩咐得緊,等閑不讓她出去吹風。她卻是有些憋壞了,再說就是歇息的日子,她也沒閑著,那些個救命藥物的關鍵程序,還是她親自經手的。
將近半月,西軍里的瘟疫已消得一干二淨,凌妝讓丫頭們收拾東西,準備明日回京,站在營地里遠眺,見河對岸的何家村靜謐一片,忽然想起小兔兒來,有心前去一探。
恰巧王順發就在邊上,便吩咐他去取些果蔬鮮肉,帶上品笛幾個,出了大營,要往何家村去。
營外的士兵早就知道這里住的是太子妃,哪里敢攔,一個個伏在地上偷窺得幾眼,又是贊嘆,又極是尊重,只索記得她的眉眼身形,好生向神靈祝告。
悶在營地里忙碌多日,如今走出來,連品笛等俱是雀躍,面上都帶著笑,一路上在草地里采了許多野花,編成花環獻給主子。
凌妝含笑,「自個兒戴。」
聞琴和侍蕭到底年紀更小些,看到嬌女敕的小花滿眼都是歡喜,你幫我簪一串紫色的南天七,我替你戴幾朵鳶尾,相互追逐著,悅耳的笑聲回蕩在草坡上,美得不行,似乎比戴了金瓖玉的還要開心。
品笛扶著主子落後幾步,笑得雙眼都眯成了月芽兒,兩個淺淺的梨渦浮現在雙頰。她枯黃的頭發早就變得烏黑油亮,皮膚也白了不少,腰肢縴細,雖然活潑卻不失規矩,按如今的身份,也足足比得上地方上的大家小姐。
幾個丫頭都是大姑娘了,卻是該說親了,不過凌妝認為,成親無須太早,女子的骨骼沒長全,生孩子才更容易難產,品笛還可以等上兩年……
想起失去的孩子,她未免又添黯然。
品笛看著聞琴追打侍簫,攙扶著主子緩步前行,一直眯著眼笑。
凌妝見她笑得開心,不由道︰「你怎麼不去采花?不用扶著我,走道兒摔不了。」
品笛皺起鼻子,拿嫌棄的眼光瞄著聞琴和侍蕭,輕聲道︰「咱們都是服侍太子妃娘娘的人了,怎麼能不莊重些?」
恰巧一對彩蝶飛過,凌妝仰起頭,藍天白雲悠悠,似聚成一張笑臉女圭女圭的模樣,她望著出了神,也許,這一刻,她寧願這世間有魂靈,有生前死後的神知。她忽然想起去年那個面黃肌瘦,縮在申家院子里掃地的粗使丫鬟。
品笛歪頭看見主子眼里帶了一絲溫柔笑意,心頭真正一寬,。
「侍簫都十六了罷?該說婆家了。」凌妝自天空收回目光,打量著前頭的侍簫。
這是個瓜子臉的姑娘,生得比品笛和聞琴都美些,缺點是獾骨有些外闊,她巧妙地自兩邊額角垂下兩縷發來,半遮半掩,倒平添了一股嫵媚的風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