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和帝大喪里頭景律帝這種做派,不僅沒有招來非議,臣子們反而替他辯解說︰今上乃叔父輩,不須為佷兒守孝,正該廣置嬪妃,為皇家開枝散葉。
同時,內廷又直接頒發上諭,詔示了一項古怪的規定,謂之曰︰
凡內廷之人,無分貴賤,在宮內用金刃自傷者,宮人斬立決,棄尸荒野,父母兄弟皆流放三千里;欲行自盡,經人救活者,絞監候,父母兄弟,發往踠uo罡?? ????觳蛔際帳輅在宮內自盡自縊身死者,將尸骸luo呈于大殷門外十日,父母兄弟棄市,其余五服內親屬發往伊犁給兵丁為奴。
也就是說,宮里的人誰要尋死,死掉的會把尸體**在宮城門外展覽十天,且直系親屬都要一塊兒處死,旁系的親屬流放;
被救下沒死成的全家也要流放到雲南最南端為奴;
自殘的,對不住,斬完還要流放你全家。
這道上諭委實叫人有些模不著頭腦,成了勛貴們私下里的談資。
雖說宮里以往也有類似的規定,但並沒有如此嚴厲,何況以前的規定只針對太監宮女,這回強調了無分貴賤,卻不知針對的是何人。
可如今新的禁軍管理宮禁十分嚴格,連以往能出宮采買的太監都出不了宮,德、涼二妃尊康慈皇貴太妃旨意理後宮事,新官上任三把火,宮城中的水給人深不可測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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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和帝的喪儀按部就班地進行,禮部亦上了謚,是為武帝,然而其遺孀柔嘉皇後卻始終不曾露面,朝廷給出的說法是「柔嘉皇後哀毀過甚」,至于哀毀過甚成什麼樣子,誰也不得而知,如此倒免了公主命婦的哭臨,簡單了許多。
一直到酉末時分,沘陽王方從宮里回到王府。
孫太妃身邊的大丫頭濃翠一直在二門上候著,見了王爺忙上前插了個秧道︰「太妃讓王爺去一趟。」
時候已經不早,沘陽王累了一天,精神有些不濟,本擬回房歇息,听後倒也二話不說,徑直就到了春萱堂。
堂上歪著昏昏欲睡的孫太妃。
沘陽王拜了一拜,問︰「母親喚兒子來,有何吩咐?」
孫太妃頭猛地往下一點,恍惚驚了一驚,睜開眼楮,看見兒子,忙招了招手,道︰「過來坐下說話。」
沘陽王坐了,初瓏上了茶,和濃翠立在一邊,室內再沒有旁人。
孫太妃嘆了口氣,目中滿是關切,「武皇帝果然是尋不著了?」
老太太從來都是不關心朝政的,沘陽王想她關心的是凌皇後,道︰「時將半年,沒有一點消息,想是……」
孫太妃捺了捺眼角的淚花,「也是,朝廷能胡亂辦喪儀麼?地宮山陵也選好了,總不該是鬧著玩的。」頓了一頓,她交代沘陽王,「不論怎麼說,咱們一家人的命是武皇帝救下來的,凌皇後又于咱們有再造之恩,都道兄弟骨肉親,那會子魯王府可並沒有吭過一聲氣。」
沘陽王低頭應著︰「兒子理會得,只要還能在朝上說一句話,就不會讓他們對皇後怎樣的。」
話是這麼說,但是沘陽王心里虛得很,這幾個月,景律帝瞧著寬和,待臣下也算有禮有節,可憑他從政多年的經驗,卻覺得接下來不可能繼續平穩下去。如今各省部院的門生故舊要麼另謀出路,要麼就被調任閑職,他自己都有惶惶不可終日之感。
但是母親年事已高,沘陽王不敢讓她過于操心,擠出笑容道︰「母親無須擔心,今上從前與毓祁過從甚密,一向又有寬和仁慈的名聲,凌皇後不會有事的……咱們府上,也會好好的。」
「富貴如雲煙,我年紀大了,這些也都看開了,只是銅陵那邊送來了信,說是不日送錦鴻那孩子回京。如今蘇家也沒了,武皇帝在的時候,誰敢提他?你到底只有這一個嫡嫡親的外甥,好歹收容他在府里頭安生過日子。」
沘陽王萬料不到母親為的是蘇錦鴻。
回頭一想,老太太心里能裝多少事,不就是兒孫麼?倒也正常,蘇錦鴻與柔嘉皇後有過那麼一段,鳳和帝在朝的時候,就是親外甥,自己斷斷也是不敢容的,如今的景律帝,當然不會管這檔子事,只要王府還在,收留就收留吧。
他仔細想了想,從前都是所謂的金陵四公子,只怕蘇錦鴻與景律帝還曾有些交情,也便恭順地應了。
又勸慰孫太妃兩句,沘陽王告辭出來。
管家打著燈親自服侍王爺回書齋將歇,進了養性齋的院門,方才壓著聲音道︰「遵照王爺的意思,給衛國公府送了雙份的奠儀,王姬代太妃先去看過了,祭棚也已準備妥當,等出殯的正日子,王爺要過府去麼?」
沘陽王嗯了一聲,揮手讓管家退下,獨自推門進了書房,解開衣襟就欲倒到榻上。
燭火幽暗,一雙清亮的眼楮在黑暗中緊緊盯著他。
沘陽王猛然驚覺,跳了起來,隨即忙打開窗子四下里張望了一圈,這才重新關好窗戶壓低聲音道︰「你怎麼來了?」
靠牆抱臂站著的人挺拔俊逸,五官若刀削斧鑿,英武中透出儒雅,不是奪職在家的伏郁侯蕭瑾是誰?
蕭瑾微微一笑,道︰「王爺不必緊張,這小院上上下下,我都查看過了,沒有人埋伏。」
沘陽王哼了一聲,走至他身旁︰「你既那麼能耐,為何刺殺會失手?」
提起這茬,蕭瑾難免面色略變,隨即皺眉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是我們低估他了。」
「今夜為何來此?」沘陽王又驚又累,說話間不免帶了三分怒氣,「既能瞞過看守的侍衛到我這里,何不學了李興仙遠走高飛?」
「我想救一個人,還望王爺助我。」
沘陽王負手逼近他身邊︰「我不做無謂的犧牲,軍知院大牢是怎樣的地方不用我說,你當更加清楚,上官攸作繭自縛,你我便是拼了老命也是救不出來的。」
蕭瑾歪著頭打量他。
沘陽王更生氣了,喪儀中不曾修剪的胡子翹起來,「你若懷疑,一刀殺了我便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