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還是頭一次被人喊作登徒子,瞬時也紅了臉。
「你這丫頭片子怎麼這麼不講理,我敲了門的,憑什麼說我是登徒子!」
半夏盯著小廝惡狠狠道︰「你就是登徒子,你來這里干嘛!」
小廝哼了一聲,不答話,意圖越過她往屋里走。想起之前小廝在灶房里的那些混話,半夏更警覺了,用自己並不厚實的身子將房門堵了個嚴實。
兩人正在僵持,一聲輕咳。
半夏這才注意到,小廝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後面還跟著一個男子。
該怎麼形容這個男子呢?黑,對,沒錯,就是黑。
如墨的頭發用一頂青玉色的發冠整整齊齊綰著,發冠的正中間瓖有一顆碧玉色的寶石,旁邊瓖著一圈金邊。一身黑色的錦袍,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在領口和袖口處用黑色的絲線繡著一些花*紋。
男子眼楮的瞳仁更是如墨一般,半夏第一次看到一個人的眼珠竟然能這樣黑。她和男子對視了一眼,心里就忍不住莫名抖了一下,不自然的低下了頭。
「你們家娘子在麼?」
男子聲音很平和,但不知道為什麼,半夏有種涼涼的感覺。她下意識的點點頭。
「銅錢,我讓你來是做什麼的?」
小廝的表情僵了一下,朝半夏敷衍的彎了下腰,嘴里干巴巴道︰「剛才在灶房的事情,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見諒。」
這道歉要多沒誠意有多沒誠意了。
不過半夏不在意。她在的注意點在銅錢兩個字上。誰家小廝會取這麼個名?她古怪的再次打量了下男子,這人是個商戶?
商人愛財。所以給小廝取了個這名?
銅錢將半夏的表情收在眼底,心里再次埋怨主子。取什麼不好,為什麼給自己取這名。
「半夏。」杜妍在屋里問道︰「是有客人來麼?」
半夏猶猶豫豫的看著面前的主僕,這算是客人麼?這男子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這並不影響他的俊美形象。
肌膚細膩,隱隱有溫潤的光澤。眉如遠黛,眼若桃花,明眸皓齒,風姿卓絕。半夏感覺自己知道所有形容詞都不足以描繪這個人。
如果一定要讓她感覺,那這個男子就像是雨中那一樹梨花。清雅而帶了些冷峻。
這樣的人,大概不是壞人吧?
對于半夏的細致打量,男子默不作聲。倒是旁邊的銅錢忍不住哼了一聲。
被這一聲冷哼驚醒,半夏感覺自己臉熱了下。剛剛自己還不敢對視,怎麼這會又開始盯著人家不放了呢。
「請問郎君,可有什麼事麼。」
「剛才我不是沖撞了你嘛,因為我們家郎君和周家六老爺有點交情,特意過來賠罪的。」說是賠罪,可銅錢的下巴微抬。絲毫看不出賠罪的樣。
「既是和六舅舅有交情,請進吧。」
半夏讓開身子,男子朝她微微點頭,率先走了進去。銅錢正準備跟上,卻被半夏狠狠瞪了一眼,他又哼了一下。
「哎呦。」
銅錢被半夏踩了一腳。偏自己主子根本沒看他,只好吃了個啞巴虧的不做聲。
男子慢慢走到桌子前坐下。眼楮一動不動的看著杜妍。
一開始只是猜測,現在終于確認。果然是她。
銅錢要肉不成,回去就在那抱怨,說踫到了刁蠻的丫鬟。
他本來也不會管這些閑事,但听到銅錢說好像是周家的丫鬟的時候,他心里動了一下。那夜偶遇的瞎眼女子的樣子浮現眼前,他想來看看。
「娘子,之前家僕不懂事,出言多有得罪,對不起。」
銅錢听在耳朵里覺得很不是滋味,主子在京城就一直各種忍讓,本以為到了這無人認識的地方不用再這樣處處小心,可居然還是要給人認錯。
他哪里說錯了。
那車夫說的那麼清楚,來這的女子和那些所謂的僧人都是不清不楚的,就興她們做,他就說不得麼。
主子實在是太過小心了些。
「無妨。」杜妍頓了頓,輕聲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她總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可她卻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見過了。
驚詫于杜妍對聲音的敏感,男子抿了下唇,最終還是否認道︰「娘子記錯了,我和娘子未曾謀面。」
那次在周家,她說不定把自己當成了外來的登徒子。畢竟一個外男深夜出現在周家的後宅,有些于禮不合。
杜妍哦了一聲。
兩人默默無言。
男子坐了片刻,茶也未飲一口,就起身告辭︰「娘子既大度不怪罪,那我就先走了。」
其實換一個女子,被他人污了閨譽,就算不氣哭也應當是憤憤的,只是在這女子身上,他能看到的只有平靜。
也不知道是真的毫不在意,還是有些懦弱的隱忍。
杜妍起身,沖他欠身。
「娘子,這寺廟還是不要久住。」他還是多事了一回,「這里還是有些不干淨。」
聞言,最驚訝的不是杜妍,也不是半夏,而是銅錢!
他怎麼從來沒听主子說過這里不干淨。聯想起車夫的話,這里果然有冤魂!
這麼想著,他再看那周家娘子,怎麼看怎麼覺得詭異。
一身白衣,尤其是那雙眼楮……
銅錢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自來熟的踫了踫半夏的肩膀,聲音小到只有他和半夏能听見,「你家娘子,是人麼?」
本來被他踫就感覺很惱火的半夏,听到這話怎麼能忍,她怒視銅錢大呵︰「你說誰不是人呢!」
男子不悅的看過來,杜妍也「看」過來。
對視上那雙灰色的眸子,銅錢心里更緊張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沒沒,我說著玩的。」
「我這小廝是該管教了。還請娘子恕罪。」
管教兩個字下了重音,銅錢的表情更難看了。他自小說話就口無遮攔的,主子一向也是睜只眼,閉只眼,沒想到這次真惹怒了主子。
再哀怨也沒辦法,誰讓他拆了主子的台呢。本來就是來賠罪,還當著別人面說這樣的話。
「郎君,佛門重地,肅殺氣不要太重,你腿腳不便,容易有禍。」
他們剛要邁出門,就听到身後溫和的聲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