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
這話是從一向溫軟的袁氏嘴里說出來的?
一時間,杜老爺回不過神來,下人是屬于物品,可買賣,可送人,但是很少有主子會打死下人。畢竟那是一條人命,雖然官府不會追究,但草芥人命的帽子一旦扣下,那在京中的名聲可就不好听了。
況且,這什麼都還沒問,就要打死了之了麼?
就連杜老夫人和杜蘭娟母女看袁氏的目光也帶了點恐懼。她們出生鄉下,對于宰雞殺鴨的事都不陌生,也不害怕。可這,這是人命啊。
看著眾人的目光,袁氏才發現自己表現的太過急切。
她掩飾道︰「這樣的丫鬟,留著始終是個禍害,反倒影響了府里的名聲。」
杜老爺看著袁氏那一如既往的嬌弱模樣,心道她也是為了杜府著想罷了,神色緩和了下來︰「那丫鬟確實膽大包天,先打她三十大板,再帶過來做定奪吧。」
三十大板,要是用足了力氣打在一個女子身上,不死也剩不了一口氣了,袁氏的心稍安。
領命出去的小廝不一會就回來了,他面色古怪︰「老爺,那丫鬟被大娘子讓人鎖在了柴房,小的要進去被攔住了。」
又是那瞎子!
杜老爺怒不可遏︰「這府里,到底是我說的算,還是那丫頭說的算!」
小廝心里叫苦不迭,主要是守著柴房的人是羅管家,他一個小廝。哪里敢硬闖。
羅管家是夫人的人,誰知道這是不是夫人的意思。
小廝偷偷瞥了一眼袁氏,想看出個所以然來。袁氏心里著急,也看向那小廝。
只不過袁氏那焦急的神色落在小廝眼里完全理解成了另一番意思,果然,護著青竹是夫人的意思!
這老爺要打青竹,夫人暗地里卻要護著,這讓他這做下人的該怎麼辦。
「還不趕緊去,難道打個丫鬟還要我親自動手不成!」
見小廝站著沒動。杜老爺氣的就要上前踹他,這家里難道他的命令還抵不過一個才回京城不久的瞎子女兒?
愁眉苦臉的小廝第二次來到柴房,羅管家正站在門口。見他又過來了,心里也是一緊。
自己的媳婦苦苦哀求讓自己救她的堂妹,他知道,青竹是替夫人效命的。自是義不容辭的護著。
而且他也問過青竹了。給大郎君下藥正是夫人的意思。
老爺的命令?老爺的命令算得了什麼。這杜府,他可是看的真真的,夫人想要做什麼,最後都能做成。
所以當半夏拎著青竹過來,讓他幫忙看押的時候他想也不想的就應了,並且親自來看著。
「羅管家,」小廝強笑道,「老爺讓……」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羅管家斜睨了他一眼,頭就扭向一邊。根本不搭理他。
小廝為難的上前,討好道︰「羅管家,這也是老爺的意思,我不過是個傳話的下人。」
羅管家還是不出聲。
「這,這得罪了老爺,對羅管家也不是什麼事。」
「你威脅我?」
羅管家終于正眼看小廝,不過語氣里那滿滿的冷意讓小廝哆嗦了一下,忙賠笑道︰「小的知道羅管家在這杜家的地位,可夫人當著老爺的面也不曾反駁……」
他頓了頓,看羅管家的表情終于有所松動,忙再接再厲的勸說︰「再說,那三十大板怎麼打還不全看您的意思。」
看來青竹這頓板子是逃不過了,羅管家陰沉著臉點點頭︰「該找誰打,怎麼打,你心里有數吧?」
小廝點點頭,咽了口口水。開玩笑,他敢和夫人作對麼。夫人不當面否定老爺,但收拾他一個小廝卻是綽綽有余的。
這打板子也是有講究的,怎麼讓人表面看上去皮開肉綻,其實沒有傷到里子的打法他心底有數。
青竹被打板子的時候,半夏也已經端了藥回到了屋里。
杜雨澤被秦太醫用金針喚醒,勉強吃了藥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大娘子,明日老夫再來施針。」秦太醫起身,「在大郎君毒素未清之前,他都會一直這樣昏昏沉沉,只能用些稀粥。」
杜妍頷首,冬青扶著她親自將秦太醫送出了門,臨到門口時秦太醫站住了腳,看著杜妍那灰色的眸子道︰「娘子,你的眼楮和去除大郎君毒素都需要大量珍惜藥材……」
大量藥材珍惜藥材意味著銀錢。
杜妍嗯了一聲,她朝冬青點點頭,冬青會意,拿出荷包,遞到秦太醫面前。
秦太醫看看荷包又看看杜妍,最後露出一抹笑容,將荷包接過打開,從里面模出一兩銀子,剩下的又還給了冬青。
「老夫問診,全看心情。」
他說著將那一兩銀子收入懷中,笑著邁步出了屋。
听到動靜的杜老爺他們全部趕了過來,見秦太醫終于出來了,都圍了上去。
「秦太醫。」杜老爺整理了下衣服才恭敬道︰「雨澤現在如何了。」
秦太醫捻了下胡須,瞟了一眼一臉緊張的袁氏,笑道︰「令郎暫時沒什麼問題了,不過要想徹底痊愈,還得老夫連施七日的金針。」
連施七日金針?杜老爺不明所以︰「不就是普通的煙花場所用的那下流的藥麼,怎麼還需要施針?」
普通的下流藥,秦太醫呵呵一笑不語,拍了拍杜老爺的肩膀便離開了。
對于秦太醫這樣的態度,杜老爺心有不滿但也不好說什麼,只好胡亂的吩咐下人去送送秦太醫。
他抬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杜妍,臉上雖沒有血色,但她下巴微抬,那陌生的模樣似不是他的女兒,而且他還有一種被俯視的感覺。
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感覺,還俯視,這不就是那個瞎子麼。杜老爺把心中的郁悶揮開,瞪著杜妍,語氣不善道︰「你這個不孝女,還不過來跪下!」
杜妍果然在冬青和半夏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杜老爺心里松了口氣。
剛才果然是自己的錯覺。
她走到距杜老爺一臂遠的地方站住了,杜老爺等著她跪下認錯。
「女兒不知道做錯了什麼,父親竟讓我跪下。」
杜妍冷漠的「看」著自己的這個父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