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紫弋被打懵了。
力度不大,甚至不覺得疼。
可是,這個瞎子剛才做了什麼?她竟然敢打自己!
半夏也愣了。
娘子從來不曾對人動過手,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娘子。
嘴唇輕抿,面色冷峻,眼楮雖然是灰色的,但總有一種睥睨眾生的感覺。
回過神來的杜紫弋叫了一聲就要撲向杜妍,她要和這個瞎子同歸于盡!
只是她忘記了自己的腳還不能行動自如,感覺到黑影的動作,杜妍輕巧的閃開了,她這一撲就撲到了地上。
下巴傳來的痛楚讓杜紫弋的眼淚一下就落了出來。
旁邊的丫鬟都被嚇傻了,這一系列變故發生的實在太快,根本不允許她有反應的時間。
等她把杜紫弋扶起來的時候,迎來的是杜紫弋的一~巴掌。
「賤婢!」
杜紫弋的聲音惡狠狠的,不知道罵的到底是丫鬟還是杜妍。她模了模自己的下巴,一股刺痛傳來,黏糊糊的血沾在了手上。
她轉過頭,看著一臉平靜的杜妍,咬牙切齒,可是她只帶了一個丫鬟過來,杜妍身邊可有兩個丫鬟。
「走。」
她就不信,沒人收拾的了這個賤婢。
「娘子。」半夏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你能看得見了?」
聲音中帶著期盼和顫抖,經她這麼一提。冬青也看向了杜妍。
剛才杜紫弋那一撲發生突然,她正準備擋在娘子面前,沒成想娘子竟然避開了。
杜妍搖搖頭。半夏垂下頭,頗有些失落。
「不過,已經能隱隱綽綽看到黑影了。」杜妍露出了笑意。
能看到黑影了?
這個消息已經足夠半夏和冬青高興了。
娘子眼盲了那麼多年,這麼說,真的有希望可以恢復光明了。
那秦太醫果然醫術不同凡響。那接下來,就是銀錢的問題了。
「娘子,這兩****忙著照顧大郎君。陳夫人的回信到了。」
冬青拿了一封書信還有一個錦盒過來。
「念吧。」
陳夫人在信中先是千恩萬謝了一番,杜妍每個月提供的花樣霓裳坊都收到了。因著冬青不在,繡娘速度不快。但好歹也完成了那副蘭花繡。
蘭花繡如同那風俗繡一般,引得蘇州的高官富商們都趨之若鶩。
不過因為見過了風俗繡,所以這蘭花繡雖然珍貴,但也不像風俗繡那般引起轟動。
陳夫人在信中提出。以後杜妍不需要每個月都提供花樣子了。她畫的細致且精致,奈何繡娘水平跟不上,日後一年提供一次就是了。當然,紅利還是按著原先的結算。
從冬青木然的聲音中,杜妍似乎能感覺得到陳夫人滿面和煦的樣子,陳夫人是商人,重利,可她對自己。簡直不像一個商人。
更像,更像什麼呢。杜妍有些說不好。但那種貼心和慈愛是其他人沒有給過的。
「周家的情況不太好……」冬青念到這頓了下,發現娘子沒有什麼反應,才接著道︰「周家從娘子離開時便開始湊錢,等到蘭花繡完成的時候,湊齊了五百兩,我念著娘子的話,應允了。」
杜妍垂下眼睫,周家的災難不是她導致的,更不關乎陳夫人的事,但陳夫人還是因為她,願意賣給周家一個人情。
那蘭花繡,如果正常販賣,又怎麼會只有五百兩呢。
周家後來的事情陳夫人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周二老爺和周四老爺都放了出來,但是店鋪卻大部分都賣了出去,所以周家現在的生活應該大不如從前了。
「也不會太糟,周家大老爺和五老爺官職雖然都不同程度上受了影響,可一家人生計是沒有問題的。你也不必牽掛。」
冬青拿開面前的紙,念到了下一張。
「娘子在自己家想必過的也不甚艱難,蘇州天氣開始轉涼,見不到娘子也不知娘子體型,想來還是那般羸弱。娘子應以自己身體為重……」
陳夫人絮絮叨叨寫了很長,全部都是關懷的話,就像寫給遠在外地的孩子,細致入微。
念完信,冬青將錦盒放到了桌上,里面是陳夫人給娘子的東西。
杜妍沒有動,沉默了一會,才伸出手模索著錦盒里的東西。
錦布,絲滑細膩的質感讓她知道,這定是霓裳坊上好的料子,還有一些金銀瑪瑙。
陳夫人在信里說,杜妍走的匆忙,她沒能前來相送,這些東西就當她送她的踐行禮。
「娘子,還有三百兩銀子。」冬青輕聲道,「陳夫人說是提前給的紅利。」
這紅利還能提前預付的,杜妍想笑卻笑不出,她知道,這是陳夫人怕她在京城過的不好,所以拿過來的。
「秦太醫上次走的時候留了個給雨澤養身的方子,里面有幾味藥挺貴的,這銀子倒是救了急。」杜妍笑著起身︰「備紙研磨。」
冬青和半夏互相看了一眼,娘子是打算自己寫回信麼?
然而……
「我念,你們寫。」
「娘子,婢子以為你要親自動筆呢。」半夏拍了下胸口,娘子要是眼盲又能刺繡,又能畫畫還能寫字,那自己豈不是要羞愧而死了。
「我,寫的字不好。」
杜妍隨口接道,這話一說出來,她自己也愣了。
她什麼時候寫過字麼。
那模糊的記憶再次襲來。
「妍娘,你這字寫的也太難看了。哪家閨秀寫這樣,一團糟,和剛學字的幼兒一樣。」清朗的男聲帶著責怪和一絲寵溺。
少女嘟囔著扔下毛筆︰「哥哥,我不想學寫字。咱家是開繡坊的,會刺繡會算賬不就好了,干嘛要寫那什麼字。」
挺拔的身影來到自己跟前,將那被墨汁污染了的宣紙拿了起來︰「妍娘,這世間不是你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的,何況,咱們家的女子又豈能只會算賬。」
少女不高興的背過身去,她學刺繡,學描最好的花樣子,她作的畫比京中的許多畫師都要強,可他們還是不滿意。
自己不就是一個繡坊老板的女兒麼,干嘛要折騰那麼多東西。
「父親不想你再嫁商人啊。」男子嘆了口氣,「朝廷重農抑商,父親已經沒了機會,你不能放棄啊。」
不能放棄。
杜妍心里一片茫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