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燭光下,杜妍看起來沒有白日那樣清冷,指尖纏繞的絲線似乎都帶著些柔情。
刺繡又一針,翠竹帶墨痕。
她的樣子靜謐溫婉,不時模索著繡棚,或皺眉或微笑。
冬青看著這樣的杜妍,一時愣了神,手里的針微微一偏,扎到了自己。
她自和杜妍學習繡技以後,這還是第一次扎到自己,她熟練的將手指放進嘴里,半夏稀奇道︰「你今天怎麼了?」
冬青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但是她的目光,卻還是忍不住瞟向杜妍。
有探究,有疑惑,還帶著一絲恐懼。
似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杜妍放下了繡棚,問道︰「冬青,你有話要問我麼?」
「沒,沒有。」冬青垂下眼瞼。
該怎麼問,這種怎麼能問呢。
她難道要告訴娘子,她怕她麼。
今天在錦繡坊發生的事情,是娘子算計的麼?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可她卻覺得,對于那齊東家的反應,都在娘子的掌控之中。
三言兩語,不過展示了一下繡技,難道就可以把一座繡坊拿捏在手中了麼。
她知道娘子很厲害,可是,她第一次生出了不舒服的感覺。
冬青又看向杜妍,娘子和她們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很溫柔,為什麼自己會有這些奇怪的感覺。
「你是不是想起了陳夫人?」杜妍的手挽了個針花,放下了繡棚。
冬青咬緊了嘴唇。沒說話。
「冬青,你是不是覺得我在算計錦繡坊?」
听到這,半夏訝異的看向冬青。怪不得她從錦繡坊出來就一直怪怪的。
「我是在算計它,可是也是在救它。」杜妍笑了笑,「這一點,齊東家也是知道的。」
因為無計可施,哪怕自己說的齊東家並不信服,他也會一試。
落水之人,有時候要的不是浮木。一根稻草足以讓他燃氣生的希望了。
「娘子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麼?」半夏不高興的輕嗓了一下冬青,「你不是比我還要了解娘子的心意麼?」
冬青還是不吭聲。但是卻帶著些愧疚的低下了頭。
「也不怪她,陳夫人將她帶大,見我今天的舉動她生出些懷疑也是正常的。」杜妍不在意道︰「日後,你們心有疑慮只管問我就是了。」
半夏撓撓頭。不是娘子吩咐。她們只管做就是了麼。
「信我,才能真正做好。」
如果不相信,嘴上不說,在真正去做事的時候也無法真的用心。
「婢子相信娘子。」冬青說完起身朝杜妍跪了下去,她不會說話,只好用這樣的方式表達自己心中的歉意。
听到響動,看到黑影的動作,杜妍沒有阻攔。
有些時候。只有做些什麼,心里才會好受。
「明天我們去鄉下看看。」
……
「又要去鄉下玩?」杜老爺皺著眉。原來在濟州的時候,他也沒發現這瞎女兒喜歡外出,怎麼現在隔三差五就要往外跑。
雖然現在的民風開放,女子外出不打緊,可她一個行動不便的瞎子,天天外出干什麼。
「老爺,許是妍娘想外出散散心呢。」袁氏寬慰道︰「多出去走走也好,能多結識些玩伴。」
杜老爺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去鄉下結識什麼,鄉野村婦麼?
袁氏面露微笑,去吧,天天去外面才好。
那些嫁妝,自己已經換成了不少銀錢,過些日子,她也學那些京中的大婦們,開個胭脂水粉鋪子之類的。
那才是自己該擁有的,唉,只可惜最近出了點麻煩。
正這麼想著,那「麻煩」便來了。
「母親,那秦太醫什麼時候再來給祖母診病啊。」杜紫弋邊說邊走進了屋子,這才發現杜老爺也在。
她朝杜老爺不自然的行了禮,低著頭站在了一旁。
杜老爺點點頭,余光看到杜紫弋好似恨不得把頭埋進洞里的模樣,詫異道︰「弋娘,你怎麼了?」
杜紫弋低著頭,不說話。
袁氏嘆了口氣︰「弋娘,給你父親看看吧,沒事的。」
听到袁氏這麼說,杜老爺更奇怪了。
杜紫弋嗚咽一聲,抬起了頭。
「你……」杜老爺失神喊了出來︰「你的臉怎麼了?」
杜紫弋的臉色密密麻麻全是紅疹,看的甚是嚇人,他仔細一瞧,不僅僅是臉,連脖子上也是。
「這,這不會是天花吧!」
一想到這種可能,杜老爺忍不住往後退了點。
看到父親如此反應,杜紫弋倍感傷心,她搖搖頭,眼淚大顆大顆的往外掉。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回事,她那日去賢澤那里看到個繡工精致的帛枕,喜歡的愛不釋手,就向他討要了過來,結果睡了數十日,渾身就起了這些紅疹,請了大夫來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只說不危及性命,應該也不會傳染。
可是自己的那些個下人,看到自己這樣都恨不得離得遠遠的,就連母親和弟弟也是如此。
那帛枕本是送給賢澤的,自己替他受了這罪,不感恩便罷,還嫌棄自己,每每想起這個,杜紫弋心里就是一陣煩悶。
她敢肯定,那帛枕是杜妍的手筆。
奈何她根本沒有證據,帛枕是誰送的賢澤都弄不清楚,這事根本無從查起。
「好了,弋娘,秦太醫什麼時候來又豈是我們會知道的。」袁氏的語氣里帶著幾分不耐。
一開始她對弋娘的遭遇是震驚和憤怒,但查來查去也沒查到什麼,弋娘又頂著那一臉紅疹天天往自己這里跑。
時日久了,她也有些煩了。
「大夫不是說了麼,你這疹子時間一長自會沒有的。」
「可是,可是這還要多久。」杜紫弋委屈道,「前些日子瑜娘子給我下的帖子都沒去成。」
往日里她委屈的模樣嬌俏可愛,但如今配上這一臉的疹子,杜老爺看的只覺得滲人惡心,他皺眉呵斥︰「回去好好養病就是,還整日想著外出。」
杜紫弋眼淚汪汪的,可又不敢繼續說什麼,父親和母親都是一臉厭惡,她只好行禮退下了。
她一定要把害自己的那個人給揪出來!
「阿嚏。」秦太醫打了個噴嚏,看看天,入秋了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