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玖川不答,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一小步。
「你真的怕這個?」舒葵另一只手也在傷口上抹一下。
凌玖川沒了之前的氣勢,又稍微後退。
「讓開,讓我走。」舒葵前進一步。
凌玖川不聲不響,緊緊盯著舒葵的手,眼神中帶著疑惑,但更多的是不甘。
「還想試試嗎?」。舒葵張著兩只手,再次前進,表面看來很是篤定,其實心里緊張得要命。
凌玖川眯起眼楮,似乎知道舒葵只是在虛張聲勢,也不如先前那麼畏懼,而是輕輕一笑,朝石室另一角一指。
舒葵下意識地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竟發現妹妹舒荻直直地站在那里,低垂著頭,披散著頭發,身上衣衫襤褸。
剎那間,她腦子完全亂了,像被定身了似的寸步難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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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回去。」舒荻聲音嘶啞,伸出一只手來。
舒葵目瞪口呆的,已忽略了之前自己一路走來的種種,一時只有一個念頭︰這是小荻,她失蹤的親妹妹。
「幫幫我,帶我回去。」舒荻抬起頭,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在金晟石不算明亮的光線下,舒葵看到妹妹臉上滿是淚水,還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傷痕。
「你到哪里去了?發生了什麼事?」她忍不住問道。
「帶我回去,求求你,先帶我回去。」舒荻滿臉痛苦,停下來捂著臉啜泣。
舒葵看她這樣,直覺得萬分心疼,眼淚也跟著涌了出來,便習慣性地抹了下眼楮。
而就在再睜開眼的瞬間,所有的一切都不對了。
石室、凌玖川和舒荻全部消失,地上有顆金晟石,正照著舒葵面前,直指她左眼的一根尖刺,只要再上前幾步,她就會血濺當場,命喪于此。
她一下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又一場幻象,而制造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很可能就是那滿地的大老鼠。
舒葵心中猛地騰起前所未有的怒意——妹妹的失蹤,始終是她心中一個巨大的結,她是既擔心又自責,現在,這些老鼠居然弄了個假的舒荻出來,還企圖以此引誘,將她殺害,這實在是讓她有些忍無可忍。
一念至此,胸口的暖流再度出現,只一秒就來到右手掌心,舒葵想也不想,幾乎是憑著本能地一抬手。
立刻,通道中刮起一陣狂風,呼啦啦地席卷而過,挾帶著的碎石,如一顆顆小彈丸,極其精準地擊打到老鼠們的身上、頭上,不消片刻,四周已是到處血污,尸橫遍地。
幸存的老鼠被這陣風吹得暈頭轉向,吱吱尖叫著,到處亂竄,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風漸漸止了,通道里恢復到之前的寂靜,舒葵見附近再沒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不由腳下發軟,直想往地上坐,但是,她怕一旦松懈下來,就再沒有繼續走下去的力氣,便咬緊牙關,撿起金晟石,硬撐著朝始終在前方的那一小點光亮走去。
所幸,接下來一路順利,幾分鐘後,她穿過個直徑一米多的洞口,踏上了滿是枯枝落葉的地面。
這里的林子沒有先前那麼密,月光透過枝葉,斑斑駁駁地灑下來,自小在城市長大的舒葵根本辨不清東南西北,想著只要往地勢低處走,總能走出山去。
不過很快,橫在面前的一道山崖證明了她的想法完全是錯誤的。
原來,她剛剛出來的地方處于山坳的一側,再往下走是山坳的底部,現在,自然是到了山坳的另一側。
這下,舒葵傻眼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又不敢到處亂走,怕這黑燈瞎火的,一個不小心,驚擾了什麼野獸,自己就更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正在著急上火的當口,山洞方向的斜坡上忽然稀里嘩啦一陣響,緊接著就有什麼東西滾了下來。
舒葵一驚,急忙躲到一棵大樹後,貓腰蹲著,僅露一對眼楮,朝外張望。
那滾下來的是個人,此時站立起來,赫然是守在山洞外的齊哥。
舒葵剛看到他的臉,整個人都麻了,第一反應就是立刻逃跑,可下意識里,又覺得他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便忍著心慌,回頭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她發現齊哥竟是閉著眼的。
舒葵看得奇怪,一時忘了逃跑,而是繼續貓在樹後,盯著齊哥的一舉一動。
只見齊哥如夢游一般,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驀地面色一變,大喝一聲,拔出腰間寶劍,開始不斷攻擊,一招接著一招,又快又狠。
舒葵看向他劍尖所指,卻並未察覺任何異常,仿佛對手是個透明人般。
齊哥和看不見的敵人戰斗片刻,突地滿頭大汗地倒下,臉上毫無血色,捂著胸口,用力咳嗽︰「師弟,給你下毒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為什麼偏偏找上我?」
語畢,側著頭,像是在听什麼人說話,越听,臉色越是難看,直到最後,變成一片死灰般的顏色。
「好,好,既然如此,那麼……」他緊握手里的劍,直握到手背發白,帶著憤恨與絕望的神情,舉劍自刎而亡。
下一秒,樹林里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那群有著白尾巴的大老鼠潮水似涌來,迅速在尸體邊圍攏,開始舌忝舐地上的鮮血,有一兩只心急的,已湊過去,咬起尸體的手指來。
將一切看在眼里的舒葵,後背一陣陣發涼的同時也萬分後怕,想自己剛才若不是突然清醒,肯定同樣進了它們的肚子了。
這時,一只最為肥大的老鼠好像察覺到什麼,抬頭朝空中抽動幾下鼻子,將頭轉向了舒葵所在的地方,再沒有任何動作。
漸漸的,其他老鼠都注意到了這只大老鼠的異常,紛紛跟著轉過頭去。
又一次被幾百雙綠幽幽的小眼楮齊刷刷地盯著,舒葵心中恐懼更甚,感到這些老鼠的眼神凶狠非常,好像隨時準備一哄而上,將她生吞活剝。
一念至此,她再顧不得許多,也無暇去回顧剛才通道中發生的所有事,忙不迭站起身,手腳並用地往山崖上爬去。
起初,老鼠們只是呆呆地看著,片刻之後,像是回過神來,吱吱地叫成一片,舍了尸體,由那只大老鼠帶頭,尾隨而來。
舒葵腳下絲毫不敢放松,攀著樹枝石頭,拼盡全力往上,直到上氣不接下氣地到了山崖頂端,才敢回過頭去。
好在,老鼠們並沒有追到這里,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此刻,天邊已隱隱露出些魚肚白,在高處放眼望去,視野里盡是濃淡不一的綠,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曳擺動,間或有一兩只不知名的小鳥低低地飛過,留下幾聲啁啾,整個環境里透著一絲靜謐安詳的氣氛,與先前的恐怖血腥相去甚遠。
舒葵看著銀月西落,朝陽一點一點地將雲彩染紅,也一點一點地驅散黑暗,像是終于從噩夢中醒來,長長地出一口氣,再無法站立,撲通跪坐到地上,心幾乎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過了很久很久,她才稍微緩過勁來,找了個還算平坦的地方,一躺下,就睡得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時,太陽高掛中天,舒葵又餓又渴,忍著渾身散架似的酸疼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從一芳環里拿出創可貼,貼了凌玖川的家徽,隨後,便想去附近找找有沒有獵戶人家,或者,至少有一條山澗也是好的,但,她對這里的地形完全不熟悉,轉了幾圈就迷路,再找不到自己睡過的地方了。
事已至此,她倒反而冷靜下來,帶著一種只能听天由命的無奈,隨便挑了個方向,決定走一步算一步。
而這一走就是幾天幾夜,期間,她吃野果,飲泉水,天一黑就提心吊膽,怎麼都不敢入睡,生怕一旦睡著,就會立刻成為那些大老鼠的口中美食。
當傍晚再次降臨,如血的殘陽令精疲力竭的她心中充滿絕望,不自覺地想到當初,走出皆往道,來到沉亡森林前的情景,以至于當恍恍惚惚地看到遠處的兩扇門時,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我應該是死了,這大概是鬼門關吧。」自言自語著,舒葵朝那兩扇門走去,越看,越覺得和那羊腸小道盡頭的黃銅大門極為相似。
待來到近前,她才看清這其實是兩扇木門,門上也沒有小窗。
「有人嗎?我來報到了。」她伸手在門上敲兩下,想提高音量說話,但發出的聲音卻是嘶啞低沉,有氣無力。
「請問客官需要什麼?」門內立時有了回應。
「紅燒蹄,可樂雪碧,想洗澡,換干淨衣服,還要床……」舒葵暈暈乎乎地答道。
「好。」門里的人對這樣的回答一點不覺奇怪,「進來,你可以活命,不過,沒有人送你回去——要不要進來?」
「活命?我還沒死?陽壽未盡?」舒葵認定了里面就是陰曹地府。
「要不要進來?」門里的人又問一遍。
「進,讓我進去。」舒葵想,能活下來比什麼都要緊。
「歡迎光臨留金寨。」拿腔拿調的歡迎詞過後,兩扇木門緩緩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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