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葵嚇得魂飛魄散,忍不住尖叫著大踏步地退後,一**坐到地上。
隨著又兩聲「篤篤」的輕響,女人一側太陽穴處的皮膚漸漸鼓起,直到破裂,有個黑色的,尖銳的物體最先露出,緊隨其後的,是顆黑色的頭顱——居然是一只鳥。
只見它從女人的腦袋里鑽出來,抖抖毛,拍拍翅膀。
這應該是一只烏鴉,渾身羽毛烏黑油亮,比一般的烏鴉小些,膘肥體壯的很是結實。此刻,它轉過頭來,用血紅的獨眼看著呆在一旁的舒葵。
舒葵整個人都懵了,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有只這麼怪異的烏鴉從人腦袋里鑽出來。
而那只烏鴉,不慌不忙的,「呱」的一聲叫,振翅飛起,在空中盤旋幾圈之後,急速俯沖而下。
經過剛才的事,舒葵的膽子大了不少,因此很快反應過來,清楚地認識到此鳥絕非善類,便在它抖動翅膀時就已站起來,開始戒備,這才堪堪躲過襲向自己頭頂的利爪。然後,她用足吃女乃的力氣奔跑,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密林之中,終于覺得來自空中的威脅少了一些。
烏鴉見獵物跑了,當然不肯善罷甘休,撲扇著翅膀,在樹林上空再次盤旋幾圈,隨即一頭扎下,飛動間,尖利的喙鋼 般不斷地啄著,在地上、樹干上留下一個個小眼的同時,好幾次差點招呼到舒葵身上。
和女人相比,烏鴉的速度極快,甚至比兔子還要靈活,舒葵躲閃了沒一會,就覺得雙腿灌了鉛似的越來越重,口干舌燥,眼前一陣陣發暈。
她又想到了信號槍,可這次,才剛剛取出,烏鴉就如瘋了一般,「呱呱」怪叫著,翅膀猛扇,狠狠啄在槍上。
舒葵只覺一股大力襲來,手上拿捏不穩,信號槍頓時掉到地上。
烏鴉立刻沖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起槍,飛走了。
這一切都發生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里,舒葵站在原地,只管大口喘氣,過了許久才意識到信號槍又一次救了自己,只是,現在沒了信號槍,要怎麼通知大樹,要怎麼回去,就成了新的問題。
她慢慢坐下,撫著胸口,回憶著從遇到女人到烏鴉飛走間的整個過程,可是,因為一直在逃命,從最初的地方到這里的路徑,完全是一片模糊。
她搓著額角,腦子里蹦出無數個「怎麼辦」。
就在這時,天上隱隱傳來了「呱呱」的叫聲,顯然是烏鴉去而復返。
舒葵還沒完全放松的神經剎那間又繃緊了,心中不由叫苦不迭,強打精神想站起來,試了幾次,居然覺得腿腳毫無知覺。
她以為是坐姿不良,血液不暢,便照著自己的雙腿又是拍又是捏,但無論怎麼搗鼓,大腿以下都是一片麻木,什麼都感覺不到。
這下,她徹底慌了,俯查看,卻不料,正好和纏在腳踝上的一條大蛇對上了眼。
大蛇渾身灰褐,昂著三角形的腦袋,一動不動的,像是做壞事被抓了現行,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不是說戴了墨香木,蟲蛇都不敢靠近的嗎?這是舒葵的第一想法。緊接著,她看著腳踝上兩個清晰的牙印,感到麻木已經蔓延到腰部,心中的苦更是增加幾分。
那邊廂,烏鴉已然降落。
前有狼後有虎的境地讓舒葵不禁一聲長嘆,想自己明明只是個普通人,在這滿是妖魔鬼怪的地方,自身尚且難保,卻還硬是要扮演什麼救苦救難的活菩薩,現在好了,人沒救成,小命倒是要交待在這里了。
正當她滿心後悔的時候,大蛇竟悄無聲息地從腳踝上退了下去,朝烏鴉吐起了信子。
烏鴉則歪著頭,對大蛇很是忌憚,叫聲響亮而急切。
一鳥一蛇對峙不多時,大蛇忽然發起進攻,箭一般朝烏鴉彈射而去。
烏鴉撲稜稜地飛起,伸頭就要去啄大蛇的眼楮。
大蛇不躲不閃的,尾巴一翻,卷了烏鴉的一只腳,用力往地上一扯。
烏鴉猝不及防,立刻被重重拍到地上。
一擊成功後,大蛇並沒有松開尾巴,而是繼續搖晃,想讓烏鴉接二連三地往地面撞。
烏鴉當然不會乖乖就範,一邊拼命掙扎,一邊用另一只腳上的利爪不斷地抓撓蛇尾巴。
大蛇吃痛,只得暫時放開。
烏鴉直起脖子大叫,「呱呱」的聲音在樹林里傳出老遠。
大蛇倒是安靜下,不再攻擊,而是吐著信子,四下里轉頭,隨後,過來卷了舒葵的腳踝,竟就這麼拖著她,往某個方向游去。
見此情景,烏鴉再次抓狂,飛到半空,一次又一次地俯沖下來,啄大蛇的頭和身體,想阻止它繼續前進。
不想大蛇非常執著,鱗片又硬又厚,動作的靈活程度也絲毫不亞于烏鴉,一路速度極快地游著,要麼躲閃,要麼就索性不予理會,硬生生地接下爪子或喙的攻擊。
舒葵的身上被磨得生疼,在驚異于大蛇力大無比的同時,努力想要抓住些什麼,怎奈伸手所及之處,除了兩人多粗的樹干,盡是些枯枝或小石頭,根本無從下手。
就這麼被倒拖著,她來到了之前所在的空地。
大蛇毫不停留,目標明確地直向大屏風似的石頭而去,轉眼就到了石頭後面。
那里的地面上有個坑,坑里鋪滿枯葉,三只才長出淺灰色絨毛的雛鳥裹在其中,閉著眼,大張著嘴,啾啾地叫成一片。
大蛇舍了舒葵,頭一伸,一只雛鳥當即被吞。
烏鴉哀叫起來,停在鳥窩前,張開翅膀,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大蛇輕輕巧巧地一甩尾,將烏鴉打了開去,將剩下的兩只雛鳥也盡數吞了。
烏鴉叫得更為淒慘,開始瘋狂地攻擊大蛇,大蛇則游刃有余地或甩尾,或張嘴,或蜷成一團後再彈跳出去,沒幾次下來,就一口咬住了烏鴉的翅膀。
烏鴉受此重創,漸漸不能動彈,終至于也是被一口吞掉。
大蛇吃飽了,回到舒葵身邊,再度卷了她的腳踝,慢悠悠地朝林子里游去。
此刻,舒葵胸部以下已經完全沒有知覺,心中一片淒然,直覺得自己很快也將成為大蛇的月復中美食。
而就在她感嘆命不久矣後沒多久,有只鼻子尖尖,耳朵小小的動物從樹叢里鑽了出來。
它長得有些像貂,一身棕黃的皮毛,尾巴很長,大掃把似的拖在身後。
這是一只,比舒葵平時在動物園里見過的要大出許多,看樣子,是足以制服大蛇的。
大蛇見了天敵,馬上放了舒葵,一下子盤縮起來,昂起頭,吐著信,先下手為強地張開大嘴咬過去。
當即縱身躍起,可還是慢了半拍,前爪上立時出現兩個血洞。
舒葵心中大叫不好,卻發現能令獵物癱瘓的蛇毒對絲毫不起作用,只見它在傷口上舌忝兩下,一跳,躲過大蛇的又一次進攻,落地時,另一只爪子不偏不倚地正按在大蛇的心髒上。
大蛇扭動身體,試圖回頭咬、用尾巴卷,無奈七寸被壓,行動受制,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反擊或掙月兌鉗制。
候準時機,一口咬斷大蛇的脖子,津津有味地將蛇身吃了個干干淨淨。
看著這一切的舒葵,既喜且憂。喜的是逃離了蛇口,憂的是,自己這高位截癱般的,出不了森林就不說了,要是這也對她的肉感興趣,就只能坐以待斃了。
幸好,吃光了大蛇,也是飽了,連看都不朝舒葵看一眼,轉身就走。
舒葵總算稍微放松下來,沒成想,下一秒,就覺得脖子一陣麻木。
而隨著麻木感越來越強烈,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每吸一口氣都要用盡全力。
又過一會,胸口的大石頭幾乎變成一座山,直壓得她頭暈目眩,惡心耳鳴,眼前的景物都越來越亮,直到變成一片刺眼的白光。
模糊中,她听到有人在身周走動。
片刻後,那人托起她的上半身,將一股腥咸溫熱的液體注入她嘴里。
「咽下去。」一個聲音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響起,听不出是誰。
舒葵反射地咽下口中的液體,頓時,滾燙的熱流在四肢百骸游走,逼得她出了一身大汗。
那人將舒葵的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用干毛巾不停地替她擦汗︰「你膽子可真不小,竟然一刀子就把獨眼尸鴉操縱的僵尸扎了個對穿,要知道,就算烏鴉沒把你的腦子吃了,讓你成為它的下一個傀儡,尸漿引來的象蟒也能一口把你吞了,連點渣都不會剩下。」
舒葵不知道這絮絮叨叨的是在說些什麼,也不想去回應。
那人接著道︰「你的命也是真夠大的,不但踫到了象蟒最愛吃的雛鴉,讓它沒有第一時間把你當成大餐,而且還能踫到巨……」
說著說著,聲音越發低了下去。
舒葵鼻端都是清爽的青草香氣,還有曬過的干淨毛巾上殘留的肥皂氣味,能感覺到人的體溫,和微涼的指尖,凡此種種,都讓她安心不少。
因為逃命後的疲憊,大汗後的虛弱,她很快便陷入了無夢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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