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幾點火星閃了閃,變成一小簇火苗,火苗移動起來,又變成兩簇。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有人在邊拍手邊唱歌。
火苗後,舒荻的臉慢慢浮現出來。她歪帶著圓錐形的紙帽子,瞪著舒葵,眼中充滿了不情願。
「小荻,開心一點嘛,你十八歲了。」舒葵拿著手機在拍視頻,取景框正對舒荻。
舒荻勉強扯了扯嘴角。
「你是成年人了,有什麼話要說嗎?」。舒葵提高音量。
「沒有。」生日歌已經唱完,父母在鼓掌,舒荻沒有一絲一毫高興的樣子,只扯下帽子,打開了燈。
「壽星老,切蛋糕吧。」舒葵對她的冷淡習以為常,還在繼續拍攝。
舒荻回到桌邊,拿起刀,忽然對著鏡頭笑了一笑。
隨後,門鈴響起。
「你們請了客人?」坐在桌邊的父母對看一眼。
舒葵和舒荻都搖搖頭。
母親去開門,不多一會,叫起舒葵來。
舒葵放下手機,來到門邊。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上班?」門口站著的,居然是凌玖川。
「你在哪里上班?他是領導嗎?」。母親在旁邊問道。
「我……呃……」舒葵腦子轉得很快,「在圖書館上班,他是領導。」
母親熱情地打了招呼,讓凌玖川進屋。
凌玖川略一點頭,並不動,繼續對舒葵道︰「走吧,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你欠了領導的錢?」母親驚訝極了,「多少?」
「沒多少,沒多少。」舒葵打著馬虎眼,「我送領導走,很快就回來。」
說著,將凌玖川往電梯的方向推。
「你怎麼來的?」一旦月兌離了母親的視線,舒葵立刻沉下臉。
「這你不用管,只要跟我回去就行了。」凌玖川拉住了舒葵的手腕。
「我不去,放開我!」舒葵用力掙扎。
凌玖川牢牢抓著,不由分說,拖著她就走。
「不要,不要,放開我!」舒葵高聲叫喊,「救命!救命!」
就在滿心慌亂的時候,她感到有人在輕拍她的臉,並在耳邊輕輕地喚她的名字。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凌玖川和容樹的臉一起出現在視野中。
「做噩夢了嗎?」。容樹擔憂地問道。
舒葵還有些發懵,有些分不清虛幻和真實。
容樹張開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沒事吧?」
舒葵眨眨眼︰「沒事,應該沒事,只是做夢而已。」
「你怎麼了?為什麼要放了敖令洋,還和他一起逃了?」這問題已在容樹腦中盤亙許久。
「我放了敖令洋?」舒葵相當茫然地坐起身,「我和他一起逃了?」
「你為什麼要去敖令洋的房間?」凌玖川開口了。
「他叫我。」舒葵對那天晚上的事還記憶猶新。
「然後呢?」容樹當時正在自己的房子里,什麼都不知道。
「他說凌玖川要凌遲他,讓我幫著求情。」舒葵轉向凌玖川,「他現在人在哪里?」
凌玖川朝房間外泛泛一指︰「早跑了。」
「你幫著求情了,陛下沒答應是不是?」容樹對兩人的性格還是比較了解的,「那再然後呢?」
舒葵想到進了凌玖川的房間,不好意思起來︰「再然後……我不記得了。」
凌玖川一挑眉,湊近過來,用極低的聲音耳語道︰「你在我的床上,我們靠得很近,還記不記得?」
舒葵紅著臉,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容樹沒听清凌玖川說了什麼,急得汗都冒出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凌玖川和舒葵自然都不會回答。
容樹很是不悅,但也清楚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便看向凌玖川,希望他坦誠相對。
凌玖川不理會他,又問舒葵︰「之後呢?你做的事,還記得嗎?」。
舒葵努力回想,可記憶到了與凌玖川鼻尖抵著鼻尖時就中斷了,再接下去是一片空白。
「斷片了。」她無奈地一攤手,「我做了什麼事?」
「你放了敖令洋,和他一起跑了。」凌玖川確認了容樹的說法。
舒葵不相信︰「你把他鎖在房間里,我又沒有鑰匙,怎麼放他出來?我和他一起跑了,你不可能不攔吧?難道,你連我都攔不住?」
「你拿著祈天劍,我攔不住你。」凌玖川實話實說。
「我拿著祈天劍?」舒葵簡直要以為他在開玩笑。
凌玖川不再多做解釋︰「你能記起來的最近的事是什麼?」
「就剛才,我在做夢,夢到全家在給小荻過生日,然後你來了,要帶我回到這里,繼續給你打工還債。」舒葵簡略地說了夢的內容。
容樹忍不住笑起來︰「我說陛下,你也把她逼得太狠了,連做夢都不忘打工還債。」
凌玖川笑不出來,在別墅里發生的所有事還一幕幕地在眼前閃現——那個人肯定不是舒葵,究竟會是誰?
「哎,渾身酸疼。」舒葵活動下脖子和肩膀,又去模腳踝,「腳也疼。難道我是夢游著去干了什麼體力活了?」
「干沒干體力活我不知道,反正,陛下把你帶回來的時候,你全身濕透,腳上有傷,還中毒了。」容樹接下話頭。
舒葵看向凌玖川。
凌玖川輕描淡寫地說︰「你和敖令洋跑進海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找到的,是昏迷的你,他,沒看到。」
舒葵嘆口氣,還要回憶,卻因為太陽穴錐心刺骨的疼痛而不得不放棄。
「算了算了,別想了,先休息。」容樹看她面色蒼白,很是心疼。
舒葵扶著腦袋,既害怕,又疑惑,總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正常。雖說弄不清是真是幻,但前幾次至少還能迷迷糊糊地知道自己正在干什麼,這次,索性就什麼都不知道,要是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清醒的時候會越來越少,到最後,自己被個不明來歷的誰取代了都有可能。
一念至此,她不禁有些喪氣,躺倒下來,背對著容樹和凌玖川,拿被子蒙住了頭。
那兩人也不再管她,退出了房間。
「陛下,你去了那麼久,一直是在鎏昱海里找他們?」關好房門,容樹提出了疑問。
凌玖川「嗯」一聲,不願多說,背著雙手走了。
其實,舒葵剛剛帶走敖令洋之後,盡管感受不到家徽,凌玖川還是下海找了的,他去過鮫人的王宮,也去過海底的神廟,最後來到礁石林外。
對于進入這里的確切路徑,他已經記不清了,不過上次來的時候,並沒有遇到什麼阻礙,他也就沒有多想,直接走了進去。
誰知,這一走就走到了天亮。
凌玖川覺得不對勁,曾好幾次跳上礁石,往遠處眺望,可明明看好了路線,不管是下到地面,還是在石頭上縱躍,都是又會不知道走到哪里。
他也曾嘗試退出去,同樣迷失了方向。
轉悠來,轉悠去,一直到天黑,遠處忽然有了動靜。
凌玖川站到高處,看到某個方向有火光,還有石頭碎裂的聲音。
他急忙朝那個方向奔去,卻仍是怎麼都到不了那里。
不多久,礁石林里又平靜下來,他也依舊像個沒頭蒼蠅,在石頭間轉來轉去。
到天將放亮時,空氣中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震蕩。
凌玖川對這種感覺很熟悉,趕緊再次跳上身邊的大石頂端,一路朝空地而去。
等到了目的地,大石頭里空無一人,干草堆上,嶄新的被褥掀開著,一側角落還有一灘香灰。
他完全感覺不到家徽,心中焦急萬分,一寸寸地把整個地方找了個遍,幾乎要掘地三尺。
「她不在這里。」這時,一個聲音悠悠然響起。
「你到底是誰?出來。」凌玖川曾听到過這個聲音,但從未見過聲音的主人,「她去了哪里?和誰在一起?」
「鮫人已經跑了,她在沉亡森林,是沙漠里那孩子帶她去的。」聲音不緊不慢道。
「開通道,我要過去。」凌玖川知道「沙漠里那孩子」指的是誰,不由更加著急。
「陛下,說個請字有這麼難嗎?」。這兩人,簡直一個在水里,一個在火里。
「請你開通道,我想去沉亡森林。」如果可以,咬牙切齒的凌玖川絕對會把這人拖出來,踩在腳下。
話音剛落,石壁上出現一個洞口。
凌玖川道聲謝,進入洞口,前進沒幾步,來到別墅的院子里,正好看到被掐著脖子的舒葵,不及他顧,迅速喚出長弓,朝著劉姨就是一箭。
之後,被舒葵吸法力,看著她和別墅中的幾人打斗,凌玖川始終覺得,開了通道的人就在身後,也在觀察舒葵的一舉一動。
待舒葵背著劉姨走進池塘,凌玖川緊隨其後。他看到兩人穿過大片的紫琉荷,停下之後,說了幾句什麼,緊接著,舒葵的樣子就有些不太對頭了。
當劉姨被放下,舒葵搖搖欲墜,凌玖川心里一緊,上前抱住舒葵,發現她臉色青紫,氣息奄奄。
「霜澤蜈蚣的毒,加上荊棘芡的毒,用絳珠果就可以了。」那聲音突地再度出現。
凌玖川點點頭,帶著舒葵回到了鎏昱海邊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