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雲飄忽,瞬間變幻。
天地間的冰雪開始融化。高峰上的岩石崢嶸,直插在在天地間。雪水流進黃河,激起萬丈波瀾,驚濤拍岸,也滋潤了兩岸。枯草回春,綠意開始蔓延。
野花「嚓啦啦」的開遍,霎時春風吹遍,野鳥紛飛,越過了高山流水,回到了久遠的故鄉。
郁郁蔥蔥的山,都成了青黛色,濃墨重彩的日子到了。
草長鶯飛,燕子呢喃。有一雙燕子勇敢的將巢建在世子的院落里。
其實這漫漫山野,也只有兩座院落。王爺那邊,冷高肅殺,想必燕子是不敢選擇了。
那人起來發現後,大喜,讓世子抱起,小心翼翼的去觸了一下燕子窩。
「將來會不會有寶寶?」很關心的問,笑倒了一院的人。
果然被言中了。一對燕子和它們的孩子,都成了那人的寶貝,只差每天捉蟲過來喂了。
雛鳥學飛,上下翻滾,墜下去,偏又振翅飛起。
那人望著梁上的燕子,長一聲短一聲吹著剛學來的口哨,吹到一半斷了,又捏著嘴巴再開始吹。听得里面的世子直笑︰「還不快走,要趕不上範左相的課了。別的課倒也罷了,範左相的,你要好好听。」
「大哥,」那人現在親昵的很,「听說外面有一個大湖,湖邊有一座小山,樹上都是鳥窩,草叢里也有。」
「就是湖里,也有好大好大的魚。大中說,他們上次月兌下衣服去兜,都兜到一大條,有這麼大。」
「真是要命。」世子蹙眉,「你敢跟著這幫紈褲跑出去,大哥就不要你了。」
那人嚇得住了嘴,緊緊的摟住自己大哥的脖頸︰「大哥,昭智不跟他們跑出去玩。昭智要跟著大哥的。」
仿佛全忘了前幾個月前的哭鬧了︰「大哥別趕昭智走!」
「不會。只要你好好的听話。」
只是過了一段日子,鄭源偷偷的跑來告訴他︰小王爺在少年營里跟人打架了。讓他找一下初月,「通融」一下。
他明白鄭源的意思。自從小王爺到了少年營,這鄭源沒少給他送東西,他不好推辭,只得說︰
「我去試試看,初月此人,很難說話。」
「其實在少年營,打架也是平常事。何況是小王爺故意找茬的。」初月照舊愛理不理他,不過很講理,「世子要是一出面,事情就兩樣了,都瞞了吧。」
小王爺回來,果然沒提打架的事。
幾天後,世子昭武在燈下給幼第擦著剛洗的頭發,慢慢的燻干,細細的梳直,便對旁邊已負責整理衣服用具的他說︰「怎樣編辮子?」
他和世子想盡辦法,終于弄成了一條松松散散的。世子昭武看了燈下的人一眼,逗道︰「擦朵花,就是極好看的小姑娘了。」
正在練字的那人大窘,滴滴塔塔的落下淚來︰「這張臉真討厭。他們嘴上不說,背後都笑我呢。」
世子馬上哄他︰「母妃以前就把大哥扮成小姑娘,充當摩羯寺年會上的龍女。你像大哥,才這般好看。」
那人馬上破涕而笑︰「大哥好看,我自然也好看。」
「誰敢笑大哥?你只要學會了本領,自然沒人敢輕視你,以後想護住誰就能護住誰了。」
世子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自吹之嫌,那人也信服的連連點頭。
世子見自己輕易的哄住了人,摟著那人,笑得不像是——那個在外冷傲峻遠的世子。
但是,世子還是上了心,私下吩咐他︰「這幫混賬!你去把胡大中給我叫過來。」
他知道少年營的這幫少年都不是好惹的,特別是胡副將的兒子胡大中,是這幫少年的頭,世子一打壓,只怕以後沒人理小王爺。
他勸世子︰「這幫少年也自有相處的規矩。本來小王爺就特殊,很多課不與他們同上,他們心中有看法了。只怕胡大中被懲罰後,小王爺會被孤立了。」
世子點頭︰「這胡大中的脾性,你先給本將軍模準了。」
當他看到那個有著方方正正的一張憨厚的臉的胡大中被叫進世子營,出來時,牽了這小王爺的手,一路同往少年營,兩人有說有笑,都極是高興。
他當時心中直嘆︰想必是恩威並用,特意「收買」過了,這大哥真是用心良苦啊。
只是世子這麼做,倒讓他隱隱約約的覺得︰世子對這幼第,真的是手足之情,不僅僅是為了應付那邊。
那人小時是個性格極開朗的,有個長兄無微不至的護著,那臉蛋就漸漸又圓了起來,笑聲就清脆的響起在世子的大院的每個角落。
不苟言笑的世子的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往往從大帳回來,第一句話便是︰「昭智回來了沒有?」
那人回來,總是在院門口就開始叫︰「大哥——」
一直叫到內院里,直到應了為止。听得侍衛們都笑,覺得這小王爺私下里真是膩人得很。
明亮的燈籠和蠟燭次第亮起,燈光下,飯菜的香味就會傳出來,內院里,小王爺的笑聲也會隱隱約約的傳出來。
小孩子,畢竟忘性大。
世子的小廚房的庖丁手藝還是很不錯的,他們這些侍衛也都跟著享了口福。輪到值夜的,小廚房里給世子兄弟倆上宵夜時,也會給他們每人做一份。
只是為了這小廚房,他听說,左相範正與安西王差點翻臉。
世子本來跟王爺同食,王爺是不注重這些生活細節的人,自己都時常與普通士卒同食,世子的飯菜自然也是平常。不過世子本就是吃得起苦的人,跟在王爺身邊,也學會對日常生活隨便化。
小王爺一來,那邊就按時讓人送了兩份飯菜來。
小王爺在王府嬌生慣養慣了,哪里吃得下這般粗糲的飯菜。
世子見幼第的下巴愈來愈尖,慌了,去請求王爺,給他另撥個小廚房。
安西王當眾大罵︰「這是大營。你這做大哥的不好好教導幼第,反而縱著他,是何居心?」
這種責罵是前所未有的。世子昭武極受安西王寵愛,自小就跟在安西王身邊,從來沒有過這種當眾打臉的事。
世子昭武一下子臉色慘白,出來時,腳步都踉蹌了。
一眾將領都不忍,紛紛勸說安西王。
安西王不為所動︰「今天要這,明日要那,早晚昭智會成紈褲子弟。」
左相範正見安西王拋棄了小兒子,又借故大力打壓大兒子,也惱了,馬上頂了過去︰「紈褲子弟?老臣會教出紈褲子弟來?」
眾人听了,心中都吃驚,但誰也不吱聲。
安西範家,是本地第一世族。論起來,安西王的霍家還是沒有根基的「外來戶」。所以,老王爺霍震霆後來再娶,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範家之女。
範家子弟也爭氣。範正的父親範澤西是有名的「屯田制」的制定和實施者,一下子幫當時佔據安西府不久的老王爺解決了後備之憂。
範正是範家子弟中其中最為有名的,十三歲就游歷天下,號稱「大魏第一杰」。他本不願接替父親再為相︰「兩代為相,難免會有權力歸屬之困。」
老王爺大笑︰「就憑這句話,當得起左相一職。」
範正哪里肯,老王爺三下範府,起誓保證範家子弟決不會再任安西府的要職,範正才出山。
一出山,就把自己的大兒子範增古送進了少年營,告訴安西王︰「決不能讓他再任文職了。連武職的級別也不能太高了,免得安西府出禍端。」
這樣的人!
其實還有一些事情,是柳景灝這些人絕對不知道的。
左相範正經常勸諫︰
「安西府已不宜再擴大疆土了,疆域過大,兵力不足,遲早會出問題。王爺應把重心放在內政的治理上。」
「應吸取大魏的教訓,將權力集中在西都的手中。」
言下之意鑿鑿,可安西王很是猶豫。
「此事宜早不宜遲。大魏畢竟還是外姓王,而安西府,都是霍姓,可借故直接上位。」範正再三講明利弊,相勸安西王。
安西王就是推三阻四,要不裝聾弄啞。最後總算說了︰
「此事要尋機而作,孤留意就是了。」
範正急了,話語間未免時常刺激了些。
此時,安西王霍真面對著他的指責還能怎樣?只得裝沒听見。
他深知範正的心思。否則像範正這樣的人,會主動去少年營授課?
少年營的那批只知舞刀弄棒的少年,包括他們的老子爹,最感興趣的也是怎樣開拓疆土,沙場取勝,怎麼會在範正的眼里?
安西王霍真知道範正發飆的真正意思。也知範正是真急了。
他笑著安慰這已按捺不住的左相︰「孤是怕縱容了孩子。小時吃些苦,未嘗就不是好事。」
但還是給了左相範正面子。安西王派人到了世子營,快速蓋了一座小廚房,專為兄弟倆使用。
六歲的孩子怎麼知道這些事情?只知道飯菜都跟以前的那些冷冰冰的完全不同了︰一盤盤冒著熱氣,扣準了時間上,都盡著他的口味做了。
他人小,心腸很柔軟。扒著飯,心中是感激的。
燈光下,他的大哥幫他夾著菜,細細的剔著魚刺,將魚背上的肉不斷的夾給他︰「都得吃掉,這樣才會長力氣。」
經歷了人生最大的變故,那人其實已懂事了很多︰「大哥,對昭智真好!」
世子霍昭武眯起了一雙鳳眼︰「那昭智听不听大哥的話?」
「听!」那人毫不猶豫,撲閃著一雙清澈的眼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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