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戰斗的成功與失敗並不是結局，只要命還在，還要迎接更多的戰斗。容凡的二組重組了。
即使他再不願意，就算他強烈反對重組，還是在一紙軍令下重新組了一個十人小隊。
這回大壯和何宇已經不是預備隊員了，他們不但成了正式隊員，還是老隊員，在那些新人面前可以充當前輩了。
就這樣，容凡再一次變成了二組的隊長。他的心里再也沒有之前的興奮與激動，也沒有那種涌上心口的熱血了。
他的臉部像是用大理石雕刻的，生硬的沒有表情，在執行任務的間隙總會強行將二組隊員都召集起來進行加強訓練。
二十圈不夠，再跑二十！
40斤負重太輕，再加40！
模擬訓練也改成了地獄模式。
一組的隊員都沒有進行過這樣嚴苛的訓練，但是容凡，一定堅持要這麼做，他不顧隊員們的反對心里，也不顧隨軍醫生的建議，一意孤行。
他被新隊員們稱為「葉變態」，容凡偶然听說這個稱呼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有多久沒有笑過了。
過去德里安對他的訓練，鷹之隊對他的訓練，許大興對六班的加練，都為他的身體素質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如果他不曾擁有王之密匙，他經歷過這些訓練，也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機甲駕駛員。
天分固然重要，如果沒有後天的努力和維護，再強大的天才也只有毀滅一條路。
容凡意識到，白色機甲里的那個強大的跟自己不相上下的駕駛員，是沒有王之密匙的，如果他有，動作不會出現遲滯。他是靠著自己強大的身體素質和對機甲的人機合一的默契，才打出那樣的效果。
這個人是誰，容凡心里隱隱有了數。他不敢確定，也不想確定，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不希望是他，真的不希望。
容凡開始抽煙了，在前線煙很貴，但他想弄很容易就弄到了。
他喜歡在夜半時分，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看著天空中轉動的太陽系其他行星，他的家鄉齊納星太小了，根本就看不見，這里能看得見主星。
那個繁華的星球，那個擁有著全聯邦最大財力和最高科技的星球。
容凡叼著一根煙，用手指輕輕搓了搓煙頭，煙在黑夜中冒出點點火光，容凡已經可以自己控制皮膚的溫度。擁有這樣強大的能力，他卻只用來點根煙。
如果德里安教授在這里，肯定是要把他拖回地下研究所的。絕對不忍心看他濫用自己的能力的。
二組的隊員們都去睡了，他們太累了，比容凡當年受到的訓練強度還大，都累的起不來床了。
尤其是大壯，都累瘦了，話也不多了，人也蔫了，以前那種活潑的勁頭都沒有了，吃飯都要倒騰不出氣來喝湯。
容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的身邊每天都有戰士犧牲，幾百幾千的人數在聯邦軍隊總數中，根本就不算什麼，但是在容凡心里，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珍貴的，都是不能放棄的。
他一個人的力量，顧不得太多人，就只能顧著二組了，他們多一分訓練，就能增強一分在戰場上的生存率。
雖然現在到了前線才開始訓練是有點晚，很多人的戰斗風格也已經在多年的訓練中定型了，一時半會很難改。
但是容凡親自手把手教，他能找到最適合最簡潔，最適合每個人的動作套路，他將之前那些人的風格加以改良，給予他們最簡潔最直接保命能力最強的訓練。
容凡為了做這些，也是累的身心疲憊，隊員們還都在罵他，罵他是個心理有問題的死變態，就算是大壯和何宇，也都理解為他心情不好拿他們撒氣。
容凡也不辯解，他說什麼那些孩子都不會听得進去的，當他們直面死亡的那一刻，這些訓練出來的本能反應能救他們一命，也就夠了。
容凡吸了一口煙，苦澀的味道盈滿他的口腔，他發現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倔強的孩子了，他變了很多。
與曲青青一樣，他也被歲月改變了。變得越來越認識到這世界的規則，越來越明白生與死的重要，他開始重視一些事情，開始做出選擇，開始擔負起責任。
他的身上，擔負著許多人的生命，和許多人的希望。
他沒有感到焦慮，他不覺得自己委屈，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犧牲，他只是在想，是不是秦楚昂也擔負了這些，甚至比自己更多？
失眠這種事，容凡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有。他以前也跟大壯他們一樣，睡都睡不飽，失眠簡直就是字典里不可能的一個詞。
現在可好，他每天睡覺的時間不超過4個小時候，有時候後半夜一直在台階上坐到天亮。
他披著衣服抽著煙，遠遠的看著就像是一個小老頭。
容凡不但長大了，還衰老了。
他的心已經開始老了，他覺得自己此刻無比理解德里安教授，那個老人家的心思，恐怕跟自己現在差不多吧。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容凡終于有了點睡意，他站起身想返回到宿舍，結果身後一個人叫住了他。
「喂，說你呢，站住。」一聲清越的嗓音喚停了容凡的腳步，容凡回過頭，看見了一個一頭銀發戴著眼鏡的男人。
他長得很是斯文好看，嘴角卻總帶著讓人看著發毛的微笑，好像他心里總是在滾動著什麼奇怪的想法似的。
也許比起自己來，這個人才更像是個變態呢。
「這不是雷歐博士麼，您怎麼到這來了。」容凡朝雷歐笑笑，臉上還留有倦怠的神色。但他說話腔調瀟灑舉止自然，完全看不出他之前是個抽了一宿悶煙的頹廢男人。
「怎麼，我不能來麼？」雷歐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似乎對這里很感興趣。機戰部在參星的指揮部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金屬鍋，是倒扣著的形狀，看起來非常奇怪毫無審美可言。
不知道雷歐為什麼會那麼感興趣。
哦對，雷歐就是個奇怪的人，也許就對這種東西感興趣吧。
「當然不是，機戰部歡迎雷歐博士的到來，您來了，不就證明又有新型機甲了麼？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容凡笑了笑，伸出手跟雷歐握手。表面一副風度翩翩，內心早就吐槽了好幾遍了。
「新機甲？你不是剛開上騎士沒幾天麼。」雷歐推推自己的眼鏡，笑出一排牙齒。「小伙子，別心急，我們研制機甲你以為像吃火鍋那麼簡單啊？怎麼也要像吃螃蟹。」
「蕾歐博士，想不到你這麼幽默，淨想著吃可不行。」容凡悶笑，雷歐這都舉的什麼例子。說的他都餓了，一宿沒吃東西，肚子還真餓了。
「走吧，我們三號餐廳吃飯。」雷歐說著就往三號餐廳去了，整個軍隊都是穿軍裝的，雷歐一身白大褂分外顯眼，他個子比容凡矮半個頭，穿著軍裝的容凡在他身後跟著他，感覺像個保鏢。
「你怎麼在這里比我還熟？」容凡看著雷歐那副熟悉的樣子，似乎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但是他剛剛上下打量的樣子，明顯是第一次來才會有的表現啊。
「當然，這里是我設計的。」雷歐自然的回答道。
「什麼？你？」容凡愣了一下。不過片刻後心里就釋然了，怪不得，這里設計的這麼丑。
「還是我大學畢業的時候交的畢業論文里的設計圖紙，想不到真的會動工。那個人啊，還真個瘋子。」雷歐說著說著，嘴角掛上一絲溫柔的笑意，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兒一樣，低低的笑起來。
「天才都是有神經病的麼？」容凡看著雷歐那副樣子，渾身惡寒。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挺靠譜的一個天才博士，有著這麼神經病的一面。
他有點擔心自己的機甲，會不會有什麼變態的後門設置，比如24小時監控之類的，這個變態會不會在監控器後偷看自己啊。不過就算有也沒關系，自己長得這麼帥，不怕看的。
「三食堂很貴的，那里是首長們吃的，我就不進去了。」容凡模模自己兜里的晶卡，這里的樓上餐廳，一頓飯就可以吃掉容凡這津貼的半張卡。
這里是全聯邦最好的廚師班底，他們是被征用過來的，聯邦現在是所有資源都可著軍人先來，也包括廚師。
容凡早就想嘗嘗的，奈何沒錢也沒心情，這里從來都沒有來過。
「怕什麼，反正有個傻逼土豪在，他付錢。」雷歐看見容凡猶豫的樣子，一把拉住容凡的胳膊，將他拉進了電梯里。
容凡的力氣甩開他很容易，但听說不用他花錢，就開心的跟著進來了。
他倒要看看，這里的飯有多好吃，一個早餐能做出什麼花樣來。
而且，那個人的哥哥也來，秦楚弈，長得和秦楚昂還是很像的。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還活著麼？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剛剛殺了很多聯邦人麼？
容凡沉默了，他有點心疼這個叫秦楚弈的土豪，他什麼都不知道。不過，也許這正是一種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