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任務支援科部門樓里,羅伊德四人圍著桌子開著會。賽爾蓋科長有事離開,游•辰巳還在忙自己的事情,所以四個人決定趁著游•辰巳還沒回來,先理清了思路。
所謂的案件,不外乎時間、地點、受害人、凶手、動機。這些基本信息。
時間毋庸置疑,是五天前的夜晚。劍蛇幫和聖書會都明確提到了這個時間。假定雙方都沒有撒謊,那麼受害人是劍蛇幫和聖書會的成員。而地點是舊城區的相對隱蔽的兩條小路。位置相距很遠,簡直可以說是一東一西。
羅伊德這麼分析著,在留言板上貼了張紙,簡單的畫了一張舊城區的地圖,並在一邊標明了時間、地點、受害人的信息。而凶手、動機兩欄則是???。
「凶手的話,是第三方勢力吧?怎麼看都不像是小混混能做出來的。」蘭迪這麼建議著。
~如果是小混混惡意挑起爭端,那麼無論是自己人也受了傷,還是被攻擊的一方的報復速度,都不合理。
那麼,只能相信是雙方的證詞都是真的,有一個其他勢力意圖挑起爭端。
「姑且這麼假設吧。」羅伊德劃掉了凶手後面的???。
「這個第三方……名字已經呼之欲出了吧?」艾莉說著,看向羅伊德。不管自己想到了沒有,都要把主動權交給隊長,不僅僅是尊重,也包含了不去打擾隊長思路的意思在里面。
羅伊德應了一聲,補寫上「魯巴徹商會」五個字。
「根據格雷絲小姐的情報,大約半個月前,魯巴徹的成員被人目擊在舊城區游蕩。我沒有並沒有時間去確認這個信息的真偽,那麼,就依舊假定是他們做的吧。」
假設法。通過假設來模擬案件的經過,如果出現了不吻合的情報,就再次切換假設,這是警察局里面比較常見的一種推理方式。
「接下來的問題……果然是動機了。」提歐一語中的。
怎麼看,黑手黨都沒有挑起不良少年爭斗的理由。
「那麼,換個思路吧各位。」羅伊德成竹在胸的說道。「放棄之前的推理,如果我們,沒有阻止這次死斗呢?」
「大概,會有一方被徹底擊潰吧?」這個話題轉換太快,艾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嗯,沒錯。那麼,失敗一方的不良少年們,該怎麼做呢?」
「額,離開自治州?……抱歉我不知道。」蘭迪隨口說出自己的猜測,不過馬上發現了自己猜測中的漏洞。這些不良少年都是克洛斯貝爾的居民,被徹底擊敗,恐怕只能是整天上街找事吧?
「那,換個問題。如果,黑月組織想從克洛斯貝爾分一杯羹,那麼,魯巴徹可能采取什麼行為呢?」
「哈?大概是添置武器啊,增加兵力啊什麼的吧……啊!」蘭迪立刻反應過來羅伊德的意思。不禁對這個長著一張弱氣臉龐的少年好感上升了一些。真是敏銳啊,居然能這麼快的把這些線索聯系起來。
「沒錯。魯巴徹身為黑手黨,武裝上肯定有自己的渠道。可是,戰斗人員該怎麼增加呢?」
「吸收戰敗一方的不良少年成為自己的手下——是這個意思吧?」艾莉也快速反應過來了。
「嗯,雖然常見的方法是雇佣獵兵,但是這在克洛斯貝爾行不通。因為克洛斯貝爾的特殊性,魯巴徹不可能做出那種出格的事情。所以,這些血氣方剛,又有一定程度組織性的少年就是最好的兵源,不是嗎?」。
「因為雙方的首領都沒有加入自己……」提歐默默的說著,聯系瓦吉的率意而為與瓦魯多的自視甚高,這兩個人應該都不會想加入魯巴徹的吧?
「所以,魯巴徹設計了這次事件,挑起事端,原來如此,真是好計策啊……」蘭迪意味不明的說著,眼神中滿是鄙夷的神色。
「這只是可能性之一罷了。只是把現有情報綜合起來看啦。」羅伊德誘導隊友想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本人也松了口氣,看起來,自己的推測並沒有太大偏差。
「那麼……游會不會有什麼不同的看法呢?」羅伊德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嗯……說不定啊,畢竟他比我們要多很多經驗。」艾莉也不得不承認,但從處理事情的能力上看,自己一行人還和游擊士有著相當的差距。
「話說,他怎麼還沒回來啊……」蘭迪有些不滿的嘟囔著。「還是說,他已經回來了,只是在自己房間?」
「額……倒是有可能就是了。」羅伊德一時也沒法反駁,仔細想想,在自己房間等人倒也不是什麼不禮貌的行為,說不定他早就處理完事情回來了?
游的房間在四樓,很奇怪的,並沒有和羅伊德他們一樣在二樓。而且,就在之前羅伊德幾人回應科長的時候,他就那麼莫名其妙的插了進來,似乎也沒有去搬行李?然後當天,他基本都在外面,也沒有回來……
「說起來,到底是什麼時候搬進來的啊?」401房門口,羅伊德忽然問道。
「啪!」屋里忽然傳出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你看,他果然回來了嘛。」蘭迪這麼說著,一轉把手,卻沒轉動,鎖上了。「哎?怎麼鎖了?你在里面的吧?」
「等等,蘭迪,你會手滑把杯子摔掉嗎?」。羅伊德忽然問道。
「開什麼玩笑啦,犯這種錯誤會被人笑死的吧?」
「那,剛剛的那一聲是!」羅伊德腦中立刻浮現出了不好的景象︰游•辰巳被人制住,不停的掙扎,听到自己的聲音,就全力摔碎了一個杯子來給自己信號……
不管是什麼原因,寧信其有!羅伊德想著,退開一步,猛地一腳把門踹開。
然後,他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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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格雷絲記者分開是5分鐘前的事情,離開卡魯門財團是15分鐘前的事情。距離我進入卡魯門財團是79分鐘前的事情……
游•辰巳一邊想著一邊往特別任務支援科走著,臉色鐵青。
雖然只是不到兩個個小時的采訪,但游•辰巳總覺著已經過了一整天,甚至三五天的感覺。
那種仿佛被饑餓的肉食猛獸盯上的感覺,讓他度日如年,汗水徹底浸濕了他的緊身衣,被風一吹,有點涼。
「差點以為沒法活著回來了……」游自言自語著,推開了支援科的門。五個人正坐在會議桌上等著他的歸來。
等等?
羅伊德•班寧斯,蘭迪•奧蘭多,艾莉•麥克道爾,提歐•普拉托……和一名黑發的少女。
「啊……如果可能,真希望你們能改掉隨便闖入別人房間的習慣啊。」游這麼說著,走向五人,配合的把雙手反剪到身後。任憑羅伊德和蘭迪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限制住他的行動。
「抱歉……主人。」黑發的少女仿佛要哭出來似的,輕聲道歉。
「不,這不是你的問題哦,芮。」游•辰巳微笑著鼓勵她,希望能緩和她的膽怯。
是的,第五名少女,就是在導力列車上和羅伊德有過一面之緣的芮小姐。此時她穿著極具東方感的長旗袍,蜷縮著身體往椅子里躲著,艾莉和提歐陪在她兩側,低聲安慰著她。
不過,芮只是一味的用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搖頭,不去回應兩人。
「能解釋一下嗎?游•辰巳。」羅伊德的聲音冰冷又無情。
拐帶人口是重罪,即使是克洛斯貝爾,也不能容忍這種罪行。
「好的,我肯定會解釋的。」游倒是沒有一點犯罪者的自覺,還是一副微笑的表情。
「你還真是從容不迫啊……」蘭迪嘆了口氣,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同伴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把一個少女藏在自己的房間,怎麼看都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情了。
不過,這個事情蘭迪也經常幻想就是了……
「嘛,越是危險,就越是要笑的從容。」游這麼說著,笑的更開心了。
「好了,坦白吧。」羅伊德冷冷的說著。
「那,能月兌嗎?」。
「哎?!」完全出人意料的回答。羅伊德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我是說,上衣,能月兌掉嗎?」。
「和你的理由,有關系嗎?」。羅伊德問道,語言中稍微有些放松了。
「嗯,相信我吧。」
听到這句話,羅伊德不由得把想起來上次听到這句話的時候,游•辰巳認真的臉。
「好吧。但是別耍花招。」羅伊德和蘭迪放開了手,但是各自戒備著,不管游是準備挾持人質還是用衣服遮擋視線,他們自信能快速反應。
「說真的,羅伊德。」游的手按到自己的脖子上,整件緊身衣都被脖子上的一個銀色金屬環勒住,打開它,緊身衣就徹底沒有束縛力了。
「我要是想走,你們四個人根本攔不住我,如果我要滅你們的口,也是輕而易舉的。」黑色緊身衣失去了束縛力,隨意的向下滑去。
「而且,也不應該讓我親自來月兌,應該把我綁起來,你們來幫我月兌。」
羅伊德不為所動,不過,他還是記了下來——畢竟,他是對的。正常情況下,的確應該這麼做。
然後,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游•辰巳徹底袒露了上半身。
縴瘦的身體,肌肉的輪廓清晰可見。然後就是……傷疤。各種各樣的傷疤。刀傷、刺傷,長的有四五十里距,短的也有十幾里距,看顏色,應該是從很小的時候就留下的了。只有一道傷疤,在左肋處,似乎還沒有徹底愈合,泛著點點血色,看得出,是最近受的傷。
最可怕的是,在他的右肩,烙下了「奴隸」兩個大字,十分清晰,暗紅的顏色,觸目驚心。
「那麼,問題來了羅伊德。我的出身,是哪里?」游•辰巳說著,露出一個毫不在意的笑容。
羅伊德神色一暗,從看到肩膀的烙印之後,他就隱隱猜到了。他用低沉的聲音說︰「是賽亞魯。全大陸唯一一個奴隸制國家……」
「賢明的判斷。這是一個蠻有意思的故事,我就慢慢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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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游•辰巳。
是一名奴隸。
也許在其他國家,這是一個不敢想象的身份,但是在賽亞魯,這是一個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身份。
在賽亞魯,奴隸佔絕對多數,其次是平民,最次是貴族。皇族就更不用說了。
在我的國家,皇帝並不是世襲,而是傳承。賽亞魯法律里明文規定,任何殺掉皇帝的人,就是下一任皇帝,任何職位都是這樣,殺掉誰,就能取代誰。
但是,這不包括奴隸。奴隸從生下來就是奴隸,沒有可能逆轉。
這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如果不知道自由的滋味,這樣無知的活著還是滿輕松的。
可怕的是,賽亞魯的奴隸們,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想過要起義,沒有想過自由,對于我們而言,這是十分正常的,奴隸,就應該有奴隸的樣子。
鐵和血,暴力與殺戮,這就是賽亞魯。
我的身份嚴格來說,是奴隸劍斗士,在角斗場里面奮力拼殺,來取悅貴族們。
我從四歲開始鍛煉身體,六歲拿劍,七歲半的時候,開始了我的第一次殺戮——這份經歷也沒什麼,在賽亞魯,男人和女人基本都是這個模式。野蠻的叢林法則雖然很殘忍,但,能培養出最凶暴的戰士。這也是賽亞魯兵力強盛的主要原因。
然後,我八歲的時候,被救了。
雖然說出來很奇怪,但是拯救我的,是空之女神大人,有著耀眼的金色長發,如同女武神般的身姿。她因為某些原因,剿滅了我所在的奴隸劍斗團,然後,我就開始了逃亡。
沒有目的,沒有,就和現在的芮一樣。所以,我選擇了跟隨女神大人。她解放了我,所以,我理所應當的,應該成為了她的奴隸。但是,這似乎給她添了不少麻煩啊……
我們急行軍了兩天,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吃也沒有睡,對于奴隸來說,主人一個不開心,這種程度的懲罰只是平常的程度罷了。
但是,兩天後發生了變化。一個黑衣人來找女神大人挑戰,然後,被女神大人擊敗了——這也是應該的吧?人類,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贏過神的。
然後,女神大人對我說︰「去找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你覺著你是我的奴隸,那麼,我命令你,你自由了。」
然後,女神大人把我交給了黑衣人,委托他護送我去一個相對和平的國家。是的,最後,被黑衣人認定的和平之地就是利貝爾。
不過,黑衣人只是把我送到了利貝爾的邊界就離開了,然後我就開始向利貝爾方向走,直到我遇到了我的老師,克魯茲•納爾當。
然後,我成為了一名游擊士,雖然正式被稱為游擊士是我十六歲的事情,不過在那之前我一直跟著克魯茲老師在利貝爾王國處理任務,也算是半個游擊士了吧。
在之後,我曾經回了一次賽亞魯,不過很遺憾,我並不知道我究竟回去想干什麼,既沒有憤怒,也不覺著感傷,只是一種「哦,這里就是我的家鄉啊」的感覺。
和芮的相遇也是在這里。
我那一年十六歲,她小我一歲,她作為一個沒落貴族的奴隸侍女而被出售,我就順便把她買下來了。嘛,這麼一想,還真是有趣的邂逅啊。
在之後,我成為了游擊士,在盧安定居,芮,一直不能適應自由的感覺。甚至,開始變得膽小怕生,不喜歡和外人交流。我們就這麼在盧安定居了十多年,直到我遇到了我的後輩、我的好友,我們一起旅行,最後一起解決了名為「利貝爾異變」的事情。
不過,因為身份曝光,我就辭去了游擊士的工作,開始游歷大陸了。先是卡爾瓦德,然後是克洛斯貝爾。
嘛,剩下你們就差不多知道啦,我的自白,就到此結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