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辰巳剛剛回到中央廣場,就被人叫住了。
「你是支援科的游•辰巳‘警員’嗎。」
是達德利。
看起來達德利搜查官已經擺月兌了格雷絲的糾纏,現在正在中央廣場用艾尼格瑪的通訊功能來指揮著現場。
他的問話听上去只是普通的確認身份,不過游•辰巳還是听出了其他的意思。
于是,他微笑著回應︰「不,我是支援科的‘行動指導’游•辰巳。」
得到了預想中的肯定答案,達德利搜查官難得的嘆了口氣,叨咕了一句︰「賽爾蓋長官你啊……」
不過很快,達德利就把這種碎碎念收了起來,他輕輕推了一下眼鏡,追問道︰「你的本事很厲害。作為武者,對呼吸的掌控非常細膩。而且,操縱鎖鏈的技術非常優秀。」
「嘛嘛,畢竟我也是原游擊士啊,而且是B級即將升A級的強者哦。」
听上去是在炫耀的口吻,實際上有兩個目的。第一,讓達德利認為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愛出風頭而且喜歡炫耀的男人,從而降低對自己的評價。第二,把話題轉向游擊士相關方面,免得被達德利死纏爛打。
達德利可不是羅伊德那種「爛好人」。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游卻精準的把握到了達德利的核心。
那是可以為了克洛斯貝爾自治州的大義可以付出一切的正義感。如果他知道了自己是殺手,恐怕他會在不公開情報的情況下,秘密干掉自己。
只是一個游客消失在克洛斯貝爾,這個游客還正好不會有人來調查……就好像外科醫生會為了患者的生命而果斷切除病變處一樣,更何況游都不算「病變處」,而是單純的細菌病毒之流。
很簡單的計算公式︰如果名為游•辰巳的殺手會成為破壞克洛斯貝爾和平的導火索,那麼直接把他切斷就好了。
哪怕弄髒自己的手,也會為了克洛斯貝爾的長治久安而義無反顧。這就是名為達德利的搜查官。
游很佩服這種人。這才是國家的守護者應有的樣子,國家的事情,無所謂光與暗也無所謂正義與邪惡,只有利益。但游還沒有偉大到為了克洛斯貝爾而獻出自己的生命——這是當然的,他是賽亞魯人,常年居住在利貝爾王國,就算要獻身,也不會獻身給克洛斯貝爾。
「A級嗎,確實是很高的等級。游擊士的等級不全看戰斗,即使如此,還有這麼精湛的技藝,真是難能可貴啊,銀。」
游心中一凜,不過臉上卻是一副茫然的樣子︰「銀?我的話,比起金屬更喜歡耀石。」
他說著,從背後的鎖鏈箱里抽出了一段鎖鏈,炫耀似的展示給他看︰「這可是純粹的銀耀石鎖鏈哦!」
現在的游•辰巳是「喜歡炫耀的無腦青年」,他可沒忘記自己現在的身份。
不過,沒想到達德利搜查官會在這時候來這一手。
是什麼時候被他瞄上的?大概是之前文森特來支援科的時候被跟蹤了……真是冒失的家伙啊。不,應該說不愧是搜查一科啊。
不對……文森特不應該是那種冒失的人。狂炎之文森特在獵兵界可是很出名的優秀獵兵,沒道理會那麼沒有警戒心。那麼……難道只是因為我和銀大人都擅長鎖鏈技術所以……他在詐我!
糟了……我剛剛的反應……
「哼,收起你那毫無意義的鎖鏈。記住你現在的身份,既然隸屬于特別任務支援科,那麼你就代表著警察的形象。現在你負責這里。」
達德利呵斥了他兩句,把手里的平面圖展示給他看。上面畫著中央廣場的俯視圖,上面詳細的表明了羅伊德、蘭迪和艾莉的工作,甚至,連本來不應該屬于達德利負責的艾絲蒂爾、約修亞和亞里歐斯都在上面。
隨後達德利安排了他來充當聯絡員。使用鎖鏈的話,在這麼密集的人群中,行動起來會很方便。而且,根據游之前的表現,他出現在人群面前,能一定程度上安撫他們的情緒。
應下了新的工作,游從鎖鏈箱里捏出了兩條鎖鏈,正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結果,達德利再次攔住了他。
「等等,你明明比我更早來中央廣場的,為什麼先回了支援科?」
游心里暗道︰你會是剛剛發現這個問題才有鬼……你絕對早就算好了時機,在我松了口氣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發問,來試探我會不會說出額外的情報。
看起來,根據我之前的回答,他是徹底的開始懷疑我了。不僅是懷疑我是銀,更是懷疑我的真實身份。糟糕了啊,跟羅伊德同一等級……不,甚至是更高等級的洞察力,還有搜查權和逮捕權,最重要的是他還是個正義感極強的人,看起來之後的行動得收斂點了。
心里活動完全沒有表現出來,游一本正經的扯著慌︰「我去檢查了一下支援科的食物儲備,如果可能,我是希望能做點湯什麼的分給大家的。很可惜,即使是煮蔬菜湯,要供給這麼多人也是不可能的。」
「嗯,原來如此。去工作吧。」
游應了一聲就立刻離開了。達德利看著他用鎖鏈把自己蕩在空中,嘴角露出了一絲冷酷的微笑。
最初只是忽然想到傳說中的刺客,黑月的王牌銀和游•辰巳同樣使用鎖鏈,而心血來潮的想試試他罷了。
如果沒關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如果有關系,這也不算打草驚蛇。黑月那麼大的組織,達德利可不信那些家伙會不知道搜查一科在盯著他們。
所謂的監視,只是雙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報戰罷了。黑月會盡可能的瞞過搜查一科來作惡,而搜查一科則要通過黑月有意偽裝出來的乖乖形象中窺得他們的真正目的。就算達德利能發現銀的真實身份,黑月也可以用「銀什麼的只是傳說罷了,怎麼,難道警察已經敏感到連傳說和現實都分不清了嗎?」。之類的話輕松逃月兌。
想要讓黑手黨伏誅,可是需要絕對證據的。達德利會試探游,只是因為心血來潮罷了。
沒想到,游•辰巳的反應出乎意料。
听到了銀這個名字,他好像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太沒問題,所以反而有問題。
如果你跟別人聊天的時候,對方忽然在句尾加了一個銀字,你會第一反應出那是金屬嗎?不,正常人的反應肯定是「什麼?」或者滿不在乎的繼續話題。
因為那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單字,放在句尾,跟前面對話內容沒有聯系,也沒有什麼特別含義。對它不起任何反應才是正常的,相對的,如果對方露出慌亂的神色,或者開始轉移話題,都說明他知道這個單字代表的意義。
游•辰巳,肯定知道銀這個人物,而且,他有意的在回避我——用盡可能不會引起我注意的方式。
游•辰巳這個人有秘密,而且,絕對不是什麼正經的秘密。達德利十分確信自己的判斷。
隨後,達德利特意卡在他將要離開的時候問了他不相干的事情,也就是「為什麼要回支援科」來進一步給他施壓。
是的,那不是什麼陷阱也不是什麼問題。而是施壓。
如果前面的推理正確,那麼游•辰巳肯定就是一個工于心計的人。這種人的致命缺點就是想的太多。問他回支援科干什麼,可以回答的東西太多了︰我想吃口東西,我上個廁所,我換件衣服,鎖鏈箱狀態不好臨時調整一下……諸如此類讓人無法反駁的答案多如牛毛。
這個問題的意義,並不是問詢,而是告訴游•辰巳︰我已經注意到你了,包括我之前放過你,都是因為我要繼續收集你的情報,給你致命的打擊。
讓人露出破綻的方法大概可以歸類為兩種︰第一種是讓人處于放松狀態,然後用突發事件來誘使他露出破綻。自白劑就是這種方法的最極端的踐行。不過這種方法對游這種人效果甚微。
第二種就是讓人始終處于緊繃狀態,然後什麼都不做等他自己崩潰。就好像貓捉老鼠一樣,如果老鼠知道有一只貓在盯著自己,那麼它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壓力搞瘋了。這種方法對于游這種喜歡多想的人可是致命的。
「我就以逸待勞了,游•辰巳。你對克洛斯貝爾,究竟是新血……還是病毒……」
達德利意味深長的低聲說著,隨後又回復了平日里嚴肅的模樣,繼續用艾尼格瑪給予眾人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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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達德利搜查官對于處理突發案件的能力非常優秀。
凌晨兩點左右,警備隊使用的輕型裝甲車的聲音在克洛斯貝爾市的街道響起。
凌晨四點半左右,支援科在警備隊的幫助下徹底完成了對舊城區人民的登記還有對舊城區被損壞房屋的初步統計。
這一切都被格雷絲看在眼里。
在得到達德利的首肯和風之劍聖的保證下,舊城區的人們開始陸陸續續的回家。
雖然那魔獸確實很巨大,但看到了警備隊的裝甲車和「克洛斯貝爾的守護神」,人們卻意外的有了勇氣。而且,肯在那麼破舊的地方居住的人,大多都拿不出閑錢來住旅館……想好好休息,還是別無選擇的要回到舊城區那老舊的房屋。
「姑且讓我感謝你們。支援科的行動非常迅速而且非常準確。不管是拖住獅鷲讓人民逃走的游•辰巳,還是指揮人民逃難到中央廣場的班寧斯,奧蘭多和麥克道爾,你們的行動都是值得肯定的。」
在一切結束之後,達德利搜查官對疲倦的支援科四人道謝。
受寵若驚的眾人趕緊回禮。
「不過,你們還只是菜鳥而已,別忘了這點。別去招惹沒必要的麻煩。」
達德利搜查官隨後又變得嚴厲起來。
听上去有些刺耳,不過仔細品味一下,不難听出他嘉許的意味。正是因為覺著支援科有潛力,才不希望他們因為有了功績、得到了表揚而變得驕傲自滿。
因為驕傲自滿而屢犯錯誤或者過于冒進,導致自己不得不離開警察局的優秀警員可不在少數。達德利搜查官作為有著超過十年工作經驗的前輩,見過不少這樣的人。因此,他並不希望支援科步入他們的後塵。
「好啦好啦,大家都辛苦啦。」
忽然插入話題的是格雷絲記者,她手里端著一台導力照相機,正在不斷比劃著構圖。看大家都被她的聲音吸引了目光,格雷絲小姐偷偷的打了個呵欠——她也一晚上沒睡的在采訪難民——隨後,用輕快的聲音說︰「大家一起來照一張吧,在為難當頭挺身而出的警察和游擊士們。」
格雷絲的話一下子勾住了正要回去的艾絲蒂爾,听到要合影,她果斷停下了自己的腳步,轉身往支援科那邊湊過去。約修亞笑笑,也就跟著她一起去了。
而亞里歐斯則淡淡的搖了搖頭。
內心的自責,不允許這個本來沒有錯的父親來參與這張照片。而且,克洛斯貝爾不能只有一個風之劍聖。培養年輕人是必須的。如果自己也在畫面里,恐怕看到報道的人都會覺著這次又是自己大展神威解決事件了吧?
所以,在格雷絲挽留之前,亞里歐斯悄悄的離開了。
而達德利搜查官也是類似的心思︰自己是搜查一科的精英,不需要這種東西來提高名聲,但是相對的,支援科是為了爭取市民支持而建立的新部門,當然要把群眾的關注集中到他們身上。
最後,伴隨著導力照相機清脆的 嚓一聲,六個人的身影被小小的白框鎖住,成為今天晚上的回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