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想要嘔吐的,游叩響了蘭迪的房門。
蘭迪的聲音馬上傳了出來。
「誰啊?」
「是我,蘭迪。」
游感覺,屋子里讓他惡心的感覺漸漸消失了。大概,是蘭迪收起了房間里放的危險東西吧。
當游面對危險的東西的時候,他總是會本能的感覺到危機感。這次的嘔吐也是一種,身體沒有傳來「快逃」的信號,說明這不是沖著游來的,而嘔吐,則是蘭迪房間里有超強武器的證明。
「哦哦,稍等一下。」
游凝神去听,屋子里傳來什麼東西合上的悶響,隨後,房門傳來卡拉卡拉的開鎖聲,大概有三道鎖。
「喲,真是稀客啊伙伴。」
蘭迪裝出一副開朗的樣子,想要來拍游的肩膀,被游靈巧的閃開了。
()「別用沾著機油的手來拍別人啊。」
蘭迪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這個高大的爽朗男人,此時正穿著髒兮兮的汗衫,額頭和手掌也沾著黑色的油污,看上去之前在維修什麼機械的樣子。
「抱歉抱歉。」
「能進去嗎?」。
「額,挺亂的,不能再門口說嗎?」。
蘭迪猶豫了一下,他現在確實在做一件不太方便讓別人知道的事情。
「保養武器?沒關系的吧。那種危險感覺已經透過房門傳出來了。對我偽裝是沒有意義的。」
听游這麼說,蘭迪有些尷尬的嘿嘿一笑,仿佛一條惡作劇暴露的哈士奇。
「好、好吧。進來談吧。」
蘭迪的房間整體偏暖,橘紅的沙發和地毯,書櫃里擺著以肉色為封面的雜志,用于辦公的桌子上堆滿了酒,其中一瓶已經打開,喝了一半了。
桌子的角落里還貼著一張伊莉雅•普拉提耶的日常服裝的照片,看起來,蘭迪說自己是伊莉雅的粉絲,並不是隨便說說的。
而在這暖色的屋子里,一個堅硬的黑色盒子顯得分外扎眼。它靜靜躺在沙發圍住的茶幾上,默默的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我能打開看看嗎?」。
「那個……算了,給你看看也就行,別傳出去。」
蘭迪似乎有些為難,不過還是同意了游的請求。
隨後,游打開了箱子。
伴隨沉重的蓋子被打開,游直接的感受到了殺氣,來自盒子里的殺氣。
里面用紅色的羽絨布墊著,空間很大,大到兩個八歲的孩子能躲在里面。
當然,里面不是孩子。
而是冰冷的機械。機簧,鋼管,螺絲,槍刃,還有一大堆專業到連游都不知道做什麼的零件。還有其中,還有一些能看出是外裝的殼子,游在腦補了一下最後的成品,汗毛直立。
那是一把比卡魯門財團的重機槍還有大的槍,外形大的槍不一定火力強,但火力強的槍肯定不會太小。這把槍在組裝起來之前都能散發出這樣的殺氣,可見這把槍的威力過人。
游深深了口氣,把箱子合上,良久,才吐出一句︰「好槍。」
「名字叫狂戰士。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跟它見面了。」
蘭迪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眼神中滿是落寞的神色。游沒有調查過獵兵團赤色星座的資料,但這個獵兵團實在是太過有名,就好像人們可能一生都沒有見過皇帝陛下,但他們依舊知道有這麼個人在管著他們。
游不知道赤色星座的詳細情況,但他知道有這麼一個獵兵團,裝備著火力一流的大型槍械蹂躪戰場。在斗神巴德爾•奧蘭多和其弟弟赤色戰鬼西格蒙特•奧蘭多的帶領下,無數次打出讓人心驚的戰績。
蘭迪•奧蘭多,原名叫蘭道夫•奧蘭多,正是斗神巴德爾的兒子。
想必,這把槍就是蘭迪還在當獵兵的時候使用的槍吧。槍會在被使用的時候沾染上使用者的習性,從而變得越發順手,這把槍能散發出這樣的殺意,想必是跟隨蘭迪一起跨越了無數的戰場。
果然,蘭迪以一種冷淡的口吻開始介紹了︰「這把來復槍,在我離開赤色星座的時候,我就決定不會使用了。不過……我也有點後悔了呢。如果當時……我有這個……哪會出那種事情。」
蘭迪說的是之前的巨大獅鷲襲擊克洛斯貝爾事件。
如果當時,蘭迪肯拿出真正實力,提著這把夸張的槍去戰斗,恐怕當夜就把那除了體型一無是處的家伙干掉了。或許,蘭迪在「戰斗」的領域不如風之劍聖,但說到「戰爭」或者「殲滅」,蘭迪自負不會輸給任何人。就算是他的老爸和叔叔也只能和他平分秋色。
「我現在,大概明白了,你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吧。因為隱藏實力導致重視的人受傷什麼的。所以,之前才會告誡我不要隱藏實力吧。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了。」
「亡羊補牢。」
「那是什麼?」
忽然,游•辰巳說了一個意味不明的詞匯。蘭迪撓撓頭,對這個明顯的東方詞匯,蘭迪完全不懂。
「就是說,羊圈破了洞,有一只羊跑掉了,這時候修補羊圈還不遲,至少可以減少未來可能出現的損失。」
「真是深奧啊,東方人。」蘭迪發自內心的感慨著。
對于蘭迪來說,他只接觸過游•辰巳這一個東方人,芮和麗夏雖然都是東方出身,但兩人和他的交集就太少了一點。本能的,蘭迪心中有了「東方人=游•辰巳這樣的人=博學的超人」這樣的公式。
「現在,機會來了。蘭迪,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了支援科的對立面,別猶豫,拿出全力,啟用狂戰士,來殺掉我吧。」
游一本正經的和蘭迪討論著把自己殺掉的可怕話題。
這份從容和理性讓蘭迪不寒而栗︰這個家伙,到底為什麼,為什麼能這麼淡然呢?仿佛自己的性命無所謂似的,單純的考慮厲害關系。
「我說你啊,這不是能拿出說的話題吧。」
「我沒時間糾結這個。如果有一天,我要殺掉你們的話,你就別客氣,保持距離,用你的槍把我殺掉吧。千萬別留情。你就算是認真起來都未必能殺掉我,如果不認真的話,只會被我算計,然後死在我的陷阱里。」
蘭迪忽然覺著,這個情況有點眼熟……
「等等,你難道是說……夢境嗎?」。
「怎麼?你也做夢了?」
蘭迪隨即解釋了自己的夢境。和羅伊德的夢境完全一致,當然,除了視角變成了蘭迪視角。
「老實說,那個窒息的感覺好真實啊,簡直以為真的要死了啊。」
蘭迪一邊抱怨,一邊偷偷觀察游的反應。
就算是蘭迪這樣不善于思考的人,也明白兩個人夢到一模一樣的場景這種事情,是幾乎不會發生的。再加上夢境的內容,實在是無法相信這只是一個巧合。
其實,羅伊德也是可以分析出這點的。但他本能的排斥著這個想法。這個過于正直和純潔的少年,從心底排斥著「背叛」之類的可能性。這點,蘭迪比他做得好。
身為原獵兵,永遠不會太相信某個人。今天的隊友就是明天的敵人,這種事情簡直是家常便飯。
「總之,蘭迪,到時候就拜托你阻止我了。別讓那個夢境成真。」
游說完,自顧自的想要離開,蘭迪反手抓住他的胳膊。
「等等,我能問問為什麼嗎。即使會失去生命也要讓我阻止你的理由。」
這是蘭迪最無法理解的一點。
人是很自私的,除非萬不得已,沒有人會願意浪費自己的生命。游能這麼果斷的放棄生命,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這麼一想的話,這家伙在夢里也是,以身體當做誘餌,以自己會受傷為前提制定了反殺計劃。這家伙,仿佛在尋死一樣,制定著恐怖的殺人計策。
「嗯……我沒有這樣做的理由。相反,我也沒有不這麼做的理由,不是嗎?」。
「啊,來了來了,游•辰巳的名言呢——我認真的,能告訴我嗎?」。
蘭迪顯示打趣了一句,隨後馬上把話題轉回來。
「理由的話……我不想讓羅伊德死掉。」
游轉過身,一字一句的說著。認真的表情讓蘭迪不禁收起了偽裝出來的嬉皮笑臉。
「比起我這種人,羅伊德這樣的人活下去,才更好。」
「……我明白了。」
蘭迪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選擇了正面回應。得到了回答的游,忽然笑了︰「這才是我認識的蘭迪。」
「臭小子。你自己也小心點吧。我說過了‘我一點都不想用這把槍’。」
「我記住了。」
游走了,今天還有彩虹劇團的排練。
因為伊莉雅強行改動了劇本,所以最近一段時間的排練變得非常頻繁,游現在已經開始後悔為了報恩而貿然答應協助新戲了。
蘭迪的房間重新回歸安寧,蘭迪鎖好房門,拽上窗簾,在一片昏暗中,打開箱子,繼續保養名為狂戰士的槍械。
「比起‘我’這樣嗎?……呵呵,是比起‘咱們’這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