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在文學作品中十分常見的故事。
作為傳說中的超級刺客的男人,最後被疾病剝奪了生命。
麗夏的父親,上一代的銀——根據麗夏的說法,似乎也是歷代最強的銀——就是死于窩囊的疾病。
麗夏的描述中,並沒有特別強調什麼,也沒有特別指出些什麼。這段經歷就是這樣,說的詳細些,那麼沒有個三天五夜是說不完的,如果說的簡略些,那又沒什麼內容。
每天的行動不外乎訓練,然後听父親講述銀的事跡。因為銀是傳承的名號,所以,新一代的繼承者,必須熟知銀的一切。行動模式,工作模式,情報網的負責人,對待什麼樣的事情會采取什麼樣的做法。
這些事情既枯燥又絮瑣,不過游•辰巳沒有失去耐心,他從始至終都在用一種「我在听」的表情看著麗夏。
故事在麗夏繼任銀之後就結束了。一口氣說了太多話,麗夏只覺著口干舌燥,想喝點什麼,可現在她仿佛處于全身癱瘓的狀態,身體根本使不出氣力。東方流傳著用銀針刺激人體特殊部位使其行動封閉的技術,游使用的,大概就是類似的東西吧。
「那個,能給點水嗎?」。
麗夏看他還是沉默的樣子,不由得開口了。
「啊……那個,既然你說,銀大人每次行動之後都會跟你說他的行動記錄。那麼,關于我,他是怎麼說的?」
游用一種近乎無感情的聲音發問,麗夏明白了,自己的這些講述還不足以讓這個本性多小心的男人相信自己。
小心並不是壞事。作為決策者,小心的性格會讓他們做多手準備,作為隊友來說,游的小心謹慎讓他變得非常可靠。但是同時,也讓他變得更難接納他人。對于麗夏來說,現在的游簡直太討厭了。
「……非常沉默的孩子。」
「那,我們談了什麼?」
「哎?」
「在我們前往利貝爾的途中,曾經有一次篝火會談,我們談了什麼?」
「父親說,你們什麼都沒談啊,他說,你就是一直沉默的跟著他,從賽亞魯一直走陸路到利貝爾。期間既不說話,也沒有做出多余的行動。像是一個被設定了行動模式的人偶。」
麗夏盡力回憶著父親的話,時隔太久,很多細節麗夏已經記不清楚了,但這件事多少還是對她有不小的沖擊的。
畢竟,年齡相仿的孩子,總會被父母拿來比較。銀雖然沒有把游和麗夏作對比,但會把遇到游的事情告訴麗夏,本身,就包含了讓麗夏參考的意思吧。
而且,那種韌性……讓麗霞非常欽佩。
銀在帶著游去利貝爾的時候,為了避人耳目不留記錄,特意沒有選擇會留下記錄的交通工具,而是徒步旅行。
因為挑戰某個人失敗了,作為敗者的交換條件,銀接受了特別的委托︰負責把當時剛剛月兌離了奴隸劍斗團的游帶去相對和平的地方。
而在當時的銀眼中,最和平的,莫過于利貝爾王國了。雖然是小國,但民風淳樸。在非戰爭的時代,一定會讓這個孩子有一個很不錯的童年。
或許是從他身上看到了麗夏的影子,父親的身份無意中在作祟,銀沒有隨便把他放在局勢動蕩的卡爾瓦德或者埃雷波尼亞。
銀的小心起了作用。游再被克魯茨收養之前,一直被游擊士協會當做遺棄兒童處理,一度傾盡了游擊士協會的全力去搜查關于這個孩子的一切事情。萬幸,銀足夠小心,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再加上這個孩子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奉行「沉默是金」,最後,沒辦法的克魯茨•納爾當才收養了他。
這段旅程,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特別值得一說的,那就是游小小年紀表現出的堅韌了。銀沒有放松腳步,對他而言,沒有使用輕功已經是非常大程度的放水了。而一個成年人的趕路速度,對一個孩子來說太吃力了。
可惜,銀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那是他們走到了卡爾瓦德共和國邊境的時候的事情。銀無意中發現,這個沉默的孩子腳上鮮血淋灕,鞋子被磨穿了,腳直接踏在石頭上。能夠跟上自己的步伐已經是非常難得了,更難得的是這份韌性。不叫痛,也沒有出現銀預想中的「拜托了,放慢腳步吧」的請求,而是沉默的做著事,臉上沒有絲毫痛苦的表情,身體即時疲憊到極限,依舊沒有停止工作。
啊,這就是奴隸啊。
這是銀當時唯一的想法。也是第一次,對奴隸這個稱呼肅然起敬。能夠忠誠不二的踐行主人的每一個命令,可以舍棄自己的作為人的一切,只是為了主人而活著。這樣的又可悲,又可敬。至少,銀自付小時候的自己是做不到這點的。
直到最後,銀也沒有跟他說話。路上出現了幾次魔獸襲擊事件,但是在絕世刺客面前,這家伙完全不夠看。甚至不需要動用大劍,只是斗氣配合鉤爪,就能輕松的將游擊士們頭疼不已的強力魔獸斬殺。
這,也是游最後會選擇鎖鏈作為武器的主要原因。沒有和克魯茨一樣選擇用長槍,而是選用了幾乎沒有人會使用的武器,鎖鏈。
听了麗夏的回答,這段記憶又浮上了心頭,游一邊隨意的笑著,一邊把麗夏脖子後面的銀針拔了出來。
「雖然沒有銀針封氣,但是至少一個小時內不要動氣。」
游這麼說著,在兩棵樹中間用鎖鏈做了一個簡陋的牽引裝置,把麗夏拖出了沼澤。
「不小心得罪了,麗夏大人。」
這個男人,露出迄今為止麗夏見過的最溫和的笑容這麼說著。
可是臉頰,卻泛著陽光的光暈。
「我……因為還有必須侍奉的主君,所以這條賤命,不能丟掉。但除此之外的其他,麗夏大人可以隨意拿去發泄。不管是砍手還是斷腿,我不會有會絲毫怨言。」
明明表情如此開朗,卻說著對自己無比殘忍的話。沒有任何瑕疵的,沒有任何遮掩的,純粹的笑後面,是沒有任何瑕疵的,純粹的想要贖罪的心情。
「不不不,我、我沒怪你啦,我們剛好是對手不是嗎?」。
麗夏張皇的幫他找著理由。麗夏也曾經殺過人,但,她現在,卻無法對這個面露真誠的男人動手。
「不管情況如何,我攻擊了麗夏大人這是不爭的事實。」
「那、那個……不用加大人啦……」
麗夏索性不去理他,一邊慶幸自己銀的服裝的覆蓋率之高,一邊把身上沾滿泥漿的黑色衣服月兌了下來。露出女性常見的短背心和短褲,鞋子是沒法穿了,麗夏索性把它們踢到一邊,赤著腳蜷坐在一邊的草坪上。就算是盛夏,這個打扮也未免過于清涼了,大片的皮膚**在樹蔭中,唯美動人。可惜的是,這里的兩人都不在意這風景。
「麗夏大人,只穿了這些嗎?」。
「沒、沒辦法啊,這衣服很熱啊……」
听他的問話,麗夏不由得臉上一紅,因為真的很無厘頭啊,因為熱,所以想盡可能穿少一些。游馬上接受了這個解釋,露出了釋然的神色。
「不過……還真是沒……哎哎?」
麗夏還沒說完,一件純淨到仿佛在發光的白色長衣蓋到了自己肩膀上。
游把他的外套月兌掉了,里面是仿佛襯衣一樣的白色衣服,隱約能看出領口里面還有其他的衣服。看到游還有月兌褲子的準備,麗夏趕緊阻止了他。拿一件衣服就算了,褲子還是免了吧!就算是游,也不會穿好幾條長褲的吧——好吧……當我沒說。
即使麗夏阻止,游也已經把外褲褪下了一半,里面,是一條款式一模一樣的白色長褲。
「那個……」
「麗夏大人請不要介意。這本來就是我的失誤。」
似乎是覺著麗夏認為自己受之有愧,游•辰巳趕緊解釋著,讓麗霞別太擔心。
「不……我是想問你到底穿了多少……」
麗夏露出欽佩的神色。
果然,我還需要歷練啊……不過穿這麼多……真的不會生痱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