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之軌跡 第三十五章、月之夜

作者 ︰ 游系風

支援科部門樓頂樓。

羅伊德雙臂趴在欄桿上,蔡特懶懶的窩在他腳邊。

夜晚的克洛斯貝爾非常漂亮,燈火璀璨,天邊的月亮今天也非常合適的明亮著。深紫色的夜空仿佛在流動,要將人的靈魂奪走似的。

「真是漂亮啊,蔡特。」

羅伊德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蔡特懶懶的抬頭瞥了一眼夜空,一聲不坑的把頭趴了回去。身為長壽的魔獸,它可是無數次見過比這更漂亮的夜空。那時候還沒有導力文明,夜晚是一片漆黑的,燈火零星。

如果克洛斯貝爾忽然大範圍出現了導力停止現象大概就能看到了吧。蔡特這麼想著。

沒有地上的燈光的話,原來昏暗的天空中,就會出現星之海洋,那是能洗滌人心的景色。

「我……到底能為游做什麼?」——

「嗚嗚……(那家伙?)嚕嚕……(你不需要為他擔心。)」

听到飼主(?)的自言自語,蔡特好心的回復了他一句。之後才反應過來,他是听不懂自己說什麼的。

「烏嚕嚕嗚……(語言真是太麻煩了啊。)」

听著蔡特好像在說什麼的樣子,不好意思的尷尬神情爬上了他的臉。「抱歉啦,你說什麼,我听不懂的啦。」

他繼續的眺望著天空,默默的發呆。

強烈的、想要做些什麼的沖動。

今天,游的行為明顯是在庇護支援科。

他不想回到賽亞魯,那麼他大可以帶著芮逃走。別的不說,羅伊德不相信有人能追殺到他。他的速度和隱匿技術是絕對意義的優秀。

他之所以不逃避的原因,就是因為……如果他逃走了,支援科就會落下包庇賽亞魯的在逃奴隸的口實。

羅伊德不清楚賽亞魯的現狀,但是從歷史書上,他是非常清楚這個國家的政策的。這個龐大的,可怕的國家,是準備統一塞姆利亞大陸的。在上次大戰之後,賽亞魯雖然不再發動大規模的軍事行動,但是吞並周圍的弱小國家啊,制造矛盾沖突啊,其心可誅。

毫無疑問,它只是缺少一個理由。不管多微小,只要有理由,他們絕對敢發動戰爭。游逃走的話,最壞的發展是克洛斯貝爾和賽亞魯開戰,最好的結果,是支援科解散,全員接受懲罰。

可惡……想為他做點什麼……

羅伊德索性趴在欄桿上,讓冰涼的欄桿刺激脖子上溫暖的皮膚,巨大的溫度反差讓羅伊德不禁打了個寒顫,腦子也好像清晰了一些。

「那蔡特,你覺著,他那樣的男人,會有需要我幫忙的一天嗎?」。

濃濃的懷疑。

誠然,游•辰巳給人的印象就是這樣。

仿佛他是萬能的,知識淵博,技藝廣泛,擅長思考,智慮純熟,性格也是平和冷靜,無懈可擊的樣子。他這樣完美的人,也需要幫助嗎?也需要我這樣的人,去多管閑事嗎?

百思不得其解的羅伊德繼續把目光投向夜空。

「需要的吧?我是這麼覺著的。」

「哎?」

蔡特忽然說了人話。羅伊德驚奇的看了過去,之間那藍白的毛皮團成一個溫暖的毛團,蔡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眯著眼睡著。剛剛說話的,明顯不是它啦。

「噗,你在看哪里啊羅伊德警官。」

羅伊德這才反應過來,聲音是從門口傳來的。穿著清涼的私服,麗夏單手扶著門框站著。

「啊啊,抱歉。我有些分神了。」

他果斷的承認了自己的問題。心里卻不禁反復詢問自己,到底為什麼之前會把女孩子的聲音,誤以為是蔡特的聲音呢?

麗夏款款走到欄桿邊,站在羅伊德身邊。

「是在說游的事情嗎?」。

她微笑著,月光灑在她臉上,透著女神似的光暈。

這種月光朦朧的美,讓羅伊德一時失神。直到麗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才回過神。

「抱歉,是在說他。他為支援科做了很多事情,我在想,我有沒有能幫他的事情……不過果然還是沒有啊。他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完美了吧?根本不需要我啊……」

羅伊德的語氣里透出一種寂寞的感覺。

不是的!

麗夏在心里大喊。

根本,根本不是完美!

那家伙的事情,我是明白的!絕對不是完美的……

和我一樣,只是我們不願意表現出來罷了。因為不能相信任何人,因為隨時可能被人監視,所以無論何時都不能表現出自己的軟弱,無論何時都要做出我天下無敵!我沒有弱點!的外在形象來威懾敵人,來麻痹自己,讓自己真的以為自己天下無敵沒有弱點……

我最清楚了……

「才不是……完美的吧……」

紫色的頭發擋住了視線……

哎?頭,低下了嗎?

「抱歉……」

羅伊德把視線轉向麗夏,仔細想想,比起自己,可能真的是麗夏對游更熟悉。兩個人畢竟在彩虹劇團共事過。自己對游的了解真的是太少了。

「只是,不想被人看穿自己的軟弱,所以在逞強的吧……」

麗夏的話讓羅伊德心里一驚。

這種可能性,他沒有想到過。

不想讓身邊的人擔心的吧,不想成為拖累,所以絕對不會說出來的吧……

真是的,這什麼超級英雄似的思考方式啊,笨蛋。

被麗夏那麼一說,羅伊德忽然稍微理解游一些了。

「就好像伊莉雅小姐一樣,雖然那麼光彩耀人,但是,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女人罷了。訓練過頭也會肌肉酸痛,喝多了酒也會大吐特吐,听到好笑的故事會前仰後合,只有在舞台上,她才是那麼完美無缺的。所以,別把他當成什麼完美的超級人類啊,他只是個普通人……千萬別疏遠他啊!」

麗夏的臉抬起來了,滿是希冀的表情。

好奇怪,我……我為什麼為他說這麼多呢?

麗夏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或許是因為看著他那麼逞強,想到的了伊莉雅小姐,又或者是聯想到了明明不適應,卻還是成為了銀的自己。

到底是不希望羅伊德警官疏遠誰呢?游君?伊莉雅小姐?還是……麗夏自己呢?

「啊……我明白了。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不會……說起來,我也失態了……」

麗夏有些不好意思了,跟羅伊德說這些,事後想起來,越來越羞恥了。

幸好,羅伊德只是把她當做普通人,白天看到那麼血腥的畫面,任誰都會有些精神失常的吧?再加上自己的所作所為正好觸動了她心里對伊莉雅小姐的憧憬,羅伊德並不覺著麗夏的行為有什麼反常的。

「說起來,麗夏小姐對游的事情很上心啊.」

羅伊德忽然想到了白天,游快放棄希望的時候,麗夏不顧一切的喊話。

那份緊張,是發自內心的。

只是,羅伊德並不知道,那時麗夏看到的並不是游,而是麗夏自己的縮影。

「額……那個……!!因為關系還不錯吧?我、我其實很想撮合他和伊莉雅小姐!」

抱歉啦伊莉雅小姐……反正你也老是欺負我,這次就原諒我吧。

麗夏在心里道歉著,然後繼續把問題往伊莉雅身上推。反正她和游的曖昧關系大家也多少有了解。

「哎?」

「我只是不希望伊莉雅小姐傷心啦。」

明顯的借口。

不過羅伊德雖然不解風情,也不至于去戳穿這種謊言。他點點頭,沒有說別的,主動改變了話題。

「麗夏你剛剛說,伊莉雅小姐在舞台上表現出勇敢無畏的形象吧?那……麗夏小姐你也是這樣的嗎?」。

羅伊德若有所思的提問,這個有些唐突的問題一下讓麗夏不知如何是好。左右思忖了一下,麗夏最後點點頭,承認了。

「嗯……我也是的。大概,誰都有這樣的一面吧?」

就好像男人總是在心有好感的人面前表現的盡善盡美,女人總是會在心儀的男性面前精裝打扮一樣。誰都有想要逞強,不讓人小看的時候。

只不過,游逞強的地方,有些多了。

麗夏曖昧的回答讓羅伊德笑了笑。從麗夏微微顰蹙的眉心還有臉上那抹不掉的擔憂神色來看,她自己也在為類似的事情煩惱著。

每個人,都有一張屬于自己的面具嗎?

羅伊德沒頭沒腦的想到了這句話。

什麼時候,我也能成為可靠的人就好了。能夠支撐起同伴的笑臉,能夠不讓身邊的人露出這樣的表情。

「真是堅強啊麗夏……如果我也能像你們那麼堅強就好了。」

羅伊德表情有些暗淡。

「可是我覺著,羅伊德警官就保持這樣就好了啊。」

麗夏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說出了這個句子。

多少能夠理解游•辰巳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過于單純過于善良了,善良的他,會讓心有黑暗的人情不自禁的被其吸引,憧憬他,衷心希望著︰如果我不是我,而是羅伊德就好了。這類的事情。

完美面具的作用,是疏遠他人。不讓敵人看透自己的底細,讓他們遠離自己。

而羅伊德想要的完美面具,則是保護他人,只要成為完美的超人,就能解決身邊朋友的煩惱,他就是這麼想的吧。

真是……

「羅伊德警官,就成為羅伊德警官就行了。」

我就成為我就好了?

老實說,我可沒自信啊。如果不是大哥在支持我,我恐怕都不能被人叫一聲「羅伊德警官」啊……

羅伊德苦笑著,心中暗暗決定,找個時間把自己的問題說出來。把自己的過去藏起來可不是個事。

「感謝了,麗夏。謝謝你願意陪我聊天。」

「哎?不,不會。」

其實我只是覺著你的位置太正好了,我沒法偷溜出去……黑月那邊還有工作呢……

這就是麗夏的初衷,陪他聊聊天,然後哄他回去。

結果,自己卻不知不覺開始享受和他吐露心聲的過程了。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啊。

月夜下,一男一女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毫無邏輯的話。

病房里,諾艾爾已經離開了,只留下芮在照顧游。

兩人太默契了,默契到不需要語言,就足以交流了。

靜穆的夜空漸漸流逝,東方漸白。

籠罩在克洛斯貝爾的濃霧散去了。

不……

籠罩在克洛斯貝爾的濃霧,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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