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特家的午餐算不上豪華。
畢竟母親早逝,一切的家務事都落在一個男人身上。就算是強如卡西烏斯,也無法兼顧游擊士的工作、看報紙、喝酒、出去玩、度假、做飯、釣魚、做家務的,畢竟,他再怎麼強大,他的一天也只有25個小時。
(注︰這里不是錯誤,日本有一種計算時間的方法是一天25小時。閃之軌跡里也明確有提到軌跡世界的一天不只24小時。)
這個渾身散發著不靠譜味道的小胡子男人系上圍裙,廚房里開始傳來各種廚具的聲音。
游有些拘謹的坐著,身體繃得筆直。
他沒有在其他人家里吃飯的經驗。和克魯茨倒是經常一起吃,但是那是「與家人相處」的情況。如果是「與好客的陌生人相處」的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呢?人類,這種時候會怎麼做呢?
諸如此類的混亂又繁雜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冒出來。
幫著放好餐具,艾絲蒂爾和約修亞坐在游的對面。艾絲蒂爾頗有少女情懷的蕩著腳,白紅相間的運動鞋在地上一晃一晃的擦著地。雖然還算不上成年人,但是此時的艾絲蒂爾已經不會出現坐在椅子上腳還不無法踫到地板的尷尬情況了。
晃腳嗎?
這是……什麼呢?禮節嗎?不,還是說,是個人興趣?也有可能是某種暗示……是密碼嗎?以摩擦的長短來交流著什麼?還是說,這是暗號?不不不,仔細想想,這里是游擊士的家,所以……最可能的結果是……
暗殺用的信號嗎?把不願意支付報酬的委托人引誘到自己的家里,佯裝請客吃飯,然後用這種方式傳達信號嗎?
游擊士的世界真是骯髒啊。可是……收信人又是誰呢?
游的視線不由得瞥向了一邊正在做飯的卡西烏斯。卻正好踫上這個敏銳的中年人回頭的瞬間,視線交錯,游趕緊移開自己的視線。
是了。卡西烏斯的水準,真要是對付誰,自然是不屑于用這種手段的。那就是說,其實……是那邊的小男孩嗎?這麼一想,也是,他從剛才開始就在瞪著我……
敵人嗎?
不不,現在不宜妄動……現在局勢還不明朗,隨意行動只會給克魯茨帶來麻煩。
游的腦海中逐漸編制出一個宏大的黑暗的故事。
當然,這些都是虛構的。艾絲蒂爾只是單純的聞到了烤魚的味道而心情愉快罷了。可是一個出身奴隸,又只跟男人一起生活的人,又怎麼會理解「少女心」呢?
約修亞也注意到了游•辰巳的神色越發的不自然了。他從剛剛見到游•辰巳的那一瞬間就覺著有一種違和感。
這個男人雖然一直表現出溫和,無攻擊性,但是卻讓約修亞有一種奇怪的不適應的感覺。總覺著這個男人虛無縹緲,好像海市蜃樓,雖然看得到,但卻模不到,從本質上來說,他是不存在這里的。
就是這樣,約修亞一直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
是結社的人嗎?
不對,以結社的實力,沒道理讓這麼弱的人過來。不管是來暗殺父親的,還是來帶我回去的,他的水平都不夠看。
單純的訪客,我想多了麼?
就這樣,心中懷著莫名敵意的兩人沉默的坐等著開飯,只有艾絲蒂爾毫無自覺的哼著小曲。
不多時,卡西烏斯就把午飯準備好了。
有些烤焦的魚是主菜,此外還有簡單的水果沙拉和玉米濃湯,為了彌補肉類的不足,卡西烏斯還特別打開了一罐罐頭。還算是能待客人的程度。
「啊啊,失敗了啊。果然下次應該少烤一些時候的。抱歉啦,午餐有些簡陋。」
他這麼說著,臉上是隨意的笑容。那是和克魯茨完全不同的類型的表現。
人類,不僅長相不同,連處世態度也不一樣嗎?我記住了。
游默默的記住了沒什麼用的知識,非常正式的雙手合十,說了一句我開動了。
然後小心的拿起筷子,有些顫抖的伸了出去。
沒有經驗的事情,就不敢于嘗試。
游不希望自己被人當做是另類。感情上無所謂,被人當做另類也沒關系。但是人一旦被當做了另類,就不得不承受被人注視的處刑。游不喜歡——超級討厭——被人關注。那樣只會給他平靜的生活平添麻煩。
卡西烏斯苦笑一下,心說這人也太拘束了。隨後,他又想到之前和老友通信的時候,他提到的事情。
「……因為他全身都有被鞭打和猛獸攻擊的痕跡,加上他的發色瞳色,我覺著,他很可能是從那個國家逃出來的……」
那個國家指代賽亞魯。卡西烏斯不會弄錯這一點。如果說,利貝爾王國是一個人,那麼埃雷波尼亞帝國和卡爾瓦德共和國就是巨人。而賽亞魯,則是山洪,海嘯。不僅僅是能量上的問題,連物種都不一樣了。
把人類和自然災害相比,簡直是無理取鬧。賽亞魯對于其他國家的人來說,就是這種存在。
早就听聞那個國家實行奴隸制,如果真是從那里逃出來的,那麼他身上的緊身衣也就可以理解了。是為了防止傷口暴露出來吧。
這個拘謹的性格也是。據克魯茨說,他剛剛被撿到游擊士協會的時候,一連好幾天一言不發,可以一個人蜷縮在角落里一整天。讓他做什麼,他就會听話的做什麼。比起人類,更像是機械。
現在雖然有些拘謹,不過姑且已經是人類的範圍了。
卡西烏斯心里升起一種沒來由的自豪感。
游吃了一口魚,之後又從沙拉里撿了一片西紅柿,喝一口湯,罐頭踫也沒踫。
不過,這太拘束了吧?
卡西烏斯訕笑著︰「我說,別拘束,把這里當……」
「別開玩笑了!」
暴怒了。
游•辰巳猛的一拍桌子,巨大的聲響下的艾絲蒂爾一個趔趄。游借著拍桌子的力氣站了起來,重重一拳砸在烤魚盤子上。
「這是在愚弄我嗎!」
不知道為什麼,他生氣了。
被砸飛的烤魚殘骸糊了一臉的卡西烏斯又是一頭霧水,又是心生慶幸。困惑的是他忽然發什麼瘋,慶幸的是自己做的烤魚,如果是紅燒魚,那糊自己一臉的就不僅僅是魚肉了。
「廚房給我。」
他氣沖沖的走進去了,仿佛這里是他的家,卡西烏斯他們才是客人。
手法嫻熟的把魚桶里僅剩的大魚撈了出來,那是卡西烏斯昨天的收獲。開膛破肚,細刃菜刀在他手上仿佛一團銀光,不到片刻,就把魚肉片成了小塊。開火,調味,趁著熱鍋的時候開始打雞蛋。
這一連串熟練的動作讓卡西烏斯目瞪口呆。他自問不算是料理的初心者,畢竟單身男人還要拉扯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做飯是不可避免的難題。可是,眼前這個年輕人手法居然如此嫻熟,真是讓人覺著不可思議。
約修亞沒有反應過來,艾絲蒂爾這次倒是比他快了一拍,氣鼓鼓的坐著,生著悶氣。明明都在飯桌上了,卻不能吃飯,這讓她的心情尤其差了起來。
不過,很快她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重換了桌布,和食物。游•辰巳仿佛變魔術似的,把一道道菜端出來,擺滿了桌子。在卡西烏斯有些模糊的記憶中,只有和萊娜的結婚紀念日的時候,才會見到這麼豐富的菜式。
游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溫和之外的表情。那是一種自信。是一種傲氣,一種不容侵犯的凜然姿態。
他高傲的表情仿佛在挑釁著。艾絲蒂爾雖然對他有好感,還是覺著浪費食物的人無法原諒,于是,她第一個,氣鼓鼓的吃了一口,準備好好嘲諷他一下的。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