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艾爾的武器是導力手槍,軍官都會配置的,比起威力,更看重威嚴的武器。還有她隨身攜帶的噴氣式護腕護腿。
游辰巳的武器,只有他的拳頭。
不過,他毫無懼色,他輕輕咳嗽了一聲,笑道︰「開始了喲。」
輕松的姿態,仿佛並不是戰斗,而是再說這今天吃什麼之類的輕松話題。
諾艾爾努力凝聚心神,可惜不管怎麼想,腦海都只有混亂的念頭。
自己該不該贏?
而且,游他會怎麼攻擊?
怎麼阻止他?
諸如此類的問題交替在她心里出現,讓她拿不定主義。
諾艾爾自問對游辰巳的戰斗方法還算是了解,畢竟在支援科的時候兩個人經常配合出任務,戰斗的時候更是不勝枚舉,耳濡目染,自己應該對游辰巳很熟悉了……
可是……
她從沒想過,游辰巳會這樣……
他沒有任何攻擊的態度,也沒有用出那神風一樣的速度,他雙手自然下垂,仿佛閑庭散步一樣,向諾艾爾走了過來。
一步,兩步……
「你……你想干什麼!」
「如你所見。」
簡單的對話。
游辰巳沒有停下,諾艾爾下意識的舉起了手槍,導力槍流暢華麗的槍身下,是黝黑冰冷的槍口。它精確的對準了游辰巳的心口。
「再過來的話,我就開槍了!」
「那就開啊。」
仿佛面對十惡不赦怙惡不悛的匪徒一樣,游辰巳一邊說著殘酷的話,一邊走向了諾艾爾。
他知道,面前的女人,開不了槍。
殘酷的戰斗。
這從一開始,就是一場不公平的戰斗。
如果諾艾爾現在可以狠下心扣動扳機,那麼她根本不會屈服于瑪利亞貝爾,亦或者,她根本會恪守自己的正義,從一開始就不會來和游辰巳交流,也不會勸降。
諾艾爾此時變軟弱了。
面對正義的二重性,諾艾爾既不能成為恪守本心的人,也不能為了大義舍棄本心。這份糾結,讓游相信,她根本不可能對自己開槍。
很快,游走到了她面前,舉起了手。
要打過來了吧……
諾艾爾閉上了眼,等候著即將到來的巴掌。
臉頰感受到了溫度,卻沒有痛感,倒是力量傳了過來,逼迫她打開牙關,游辰巳捏著她的下巴,逼著她張開嘴,然後……吻了上去。
「唔?!唔唔!」
……
不知道過了多久,諾艾爾手上一送,導力槍啪嗒落在地上,宣告了戰斗的結局。
「你真的很殘忍……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開不了槍。」
諾艾爾紅著臉,雙手抱膝坐在被子上,游辰巳聳聳肩,笑道︰「當然。因為,我是你的男朋友啊。沒道理對你不了解的吧?」
「真是狡猾……」
「呵呵,如果不是我這麼狡猾,那天在那一百亞距的地穴里,我早就被你殺掉了啊。那時候的你,可是真的殺伐果斷啊!」
「……吶,游……對不起……對不起……」
諾艾爾把頭埋在臂彎里,歉意不停的涌出。
「沒關系。這種時候,只要默默的贖罪就好了。」
游辰巳陪著她坐下。
「我……我是真的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也是……真的覺著,只是依靠琪雅的力量,不太好……」
「嘛,不過現在,我贏了,你要遵守約定,什麼都听我的。」
「是,我知道了。」
回應他的,是一張泛著淚花的笑臉。
終于,做出了選擇呢。
諾艾爾笑容里,滿是幸福感。真是太好了,當自己陷入糾結陷入混亂的時候,有個人能幫自己一把,幫助自己做出選擇,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吶,游……你有什麼想法呢……告訴我吧。」
「嗯。」
游辰巳點點頭,把自己的想法跟她全盤托出了。
首當其沖的,就是諾艾爾最為糾結的,犧牲一個人,拯救全世界的「正義」。
這個不能說是錯誤的。但是有一個前提要搞清楚︰被犧牲的這個人,只能是提出這個方案的人。否則,那就只是殺人犯罷了。如果有人提議犧牲自己拯救大家,那麼他是高貴的。然而有人提議殺掉別人拯救大家,那麼只是自私而已。
而且,琪雅也不具有「拯救世界」的力量。
游辰巳注意到了一個關鍵的地方。
那就是作為琪雅原型的「幻之至寶」為什麼會消失?
別的不說,就說見過一次的輝之環吧。輝之環是人類自主封印的。為什麼?輝之環明明是類似萬能的許願機的東西,心想事成,為什麼還會被人類封印呢?
答案是它阻礙了人類的進步,它把人類從一個高智慧的生物,變成了一坨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肥肉。
而且,輝之環是人類「自主」封印的,也就是說,不是輝之環沒有力量或者輝之環消失了。而幻之至寶是「自己消失」了。
瑪利亞貝爾說的很模糊,答案有兩個可能,要麼是她不知道,要麼,是她知道但是她更清楚說了之後會讓大家放棄使用幻之至寶。
「我推測,是後者。幻之至寶毀滅了。」
「唔?」
諾艾爾偎依在游身邊,露出一個音節,表示自己在听著。
「吶,諾艾爾,我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如果我拿刀切開了一個人的喉管,這個人會怎樣?」
「額……會死?」
「為什麼?你被人割開過喉管嗎?」。
「你這個例子真討厭——當然沒有。」
「那麼你為什麼能做出這個結論?」
「哎……」
諾艾爾不太明白他這個例子想說明什麼。
游聳聳肩,主動挑破了。
「你知道一件你沒經歷過的事情,只可能是因為你有相關的‘知識’,也就是說,世界上曾經有人用刀子割開了別人的喉管,所以其他人才知道了,這件事情會讓人類死亡。」
「嗯……」
「而且琪雅,或者說幻之至寶的能力,會讓人在嘗試這件事之前,就阻止他們。」
「嗯。」
「也就是說,人類永遠不會理解,用刀子割開喉管是讓人致命的事情。」
「額?」
「也就是說,他們會不停的嘗試用刀子割開喉管是什麼感覺。」
「!!」
諾艾爾隱約明白他要說什麼了。
「我並不是說悲劇是好事,但是,正是因為有悲劇,所以人們才會吸取教訓。因為知道了怎麼做是失敗的,所以才會成功。如果只是一帆風順,人類就會變得脆弱,這樣一來,幻之至寶的工作就增加。它讓人類不曾經歷過任何一件壞事,人類就會不停的做壞事,幻之至寶就不停的去泯消這些壞事,然後人類因為無法吸取教訓,就會越來越過分……」
「!死循環麼……」
「對。所以,幻之至寶最後崩潰了。這是我的推測。就好像這次卡魯門財團和赤色星座的戰爭,你有關注人民的反饋麼?沒有人被悲傷擊倒,為什麼?對,因為克洛斯貝爾的人民見的太多了。悲傷痛苦恐怖,只會讓他們越來越堅強。反觀埃雷波尼亞,這個一只處于霸主地位的國家,加雷利亞要塞的毀滅就讓他們的人民幾乎無法忍耐。」
「也就是說……真的是‘犧牲’了小琪雅麼……」
諾艾爾怯生生的反問。
「不光是這樣。還有三個問題。第一,幻之至寶是女神創造的,所以能撐很久。那麼琪雅這樣的小姑娘,能撐多久?第二,琪雅死後怎麼辦?世界重新回歸混沌?不可能的。他們肯定會量產琪雅。第三……如果他們量產了琪雅,不就可以直接把琪雅培養成忠心于他們的傀儡了麼?瑪利亞貝爾做的,並不是‘拯救世界’,而是單純的滿足自己支配者的。和輝之環事件的懷斯曼一樣。」
「……抱歉……」
諾艾爾大概理解了,自己之前到底做了多錯誤的事情。
不管是多麼悲痛的事情,人類都只能接受他,然後變得更強。不曾經歷過痛苦,不曾犯過錯誤的人,只會成為畸形,他們會不停的給琪雅制造負擔,直到琪雅毀滅。
而且,琪雅只是個孩子啊,孩子哪有什麼善惡觀呢?到最後,還不是瑪利亞貝爾說了算,她說什麼是對的,什麼就是對的。世界只是被一個獨裁者支配了而已,這樣的世界,就是人類想要的麼?
就算瑪利亞貝爾真的是悲天憫人的好人,那麼她死了之後呢?她的繼承者也是好人嗎?這點從王朝更替就能知道。開國明君勢必都是英明神武的,而國家的毀滅,也勢必是由于英明君王的繼任者無能導致的。如果接受了瑪利亞貝爾的支配,等于是把現在開明的議會制度,回到了當年的封建王權獨裁統治罷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人類的生活可以不需要任何付出就能獲得,那麼誰還要付出呢?這樣等于直接宣告了人類的終結。不會有人工作,因為不工作也能獲得幸福。不會有人科研,因為神會滿足一切。這樣的話,不出幾代人,人類就會徹底的腐朽掉,變成依附于琪雅的寄生蟲。直到把琪雅啃食的干干淨淨。
「人類的世界,應該由人類自己做主。或許,這就是封印輝之環的人的覺悟吧。而且,在幻之至寶消亡之後,人類不還是頑強的活到了現在麼?所以,諾艾爾,繼續相信我們人類的力量吧。」
「是。我听你的。」
「那麼,我們來聊點實際的吧。我們該怎麼逃走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