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個讓人喘不過氣的半透明保護罩憑空消失,達德利緊鎖的愁眉終于松開了一些。
干的不錯嘛,小子們。
他在心里祝福著克洛斯貝爾特別任務支援科的孩子們。
雖然他們是新人,而且,都是年輕人,有些人甚至只能被稱之為孩子。
幾個月之前,明明還是那麼不可靠的人……不知不覺……
「達德利搜查官?」
或許是察覺到上司的走神吧,他身邊女性搜查官的出聲叫回了他的意志。
「唔,沒事。繼續搜查吧。」
達德利一邊搪塞,一邊繼續把本來就捉襟見肘的警力分布到克洛斯貝爾的各個角落。
看上去,好像是為了沒有死角的搜查蓋伊他們,實際上,只要稍有點搜查學常識都知道,這樣只會造成巡邏力度的減弱,更容<易蓋伊逃走。尤其是蓋伊本人也是一名優秀的搜查官。
而且,游擊士協會似乎也在提供幫助……
達德利很糾結。
又想抓捕蓋伊回來,又不希望和他正面沖突……
正如達德利自己說的,他討厭蓋伊,兩人行事風格完全不搭調。
但是,他很尊敬蓋伊。因為像他這麼真心為了自己的正義而行動的人,真的是太少了。在那個死氣沉沉的警察局里,蓋伊太耀眼了。警察局的人就是一盤散沙,說的好听,是夜空里稀疏的星星。而蓋伊就是太陽。
當太陽出現的時候,群星瞬間失去光彩。
他就是這樣的人。
達德利不喜歡他,這不影響他尊敬蓋伊。
所以,達德利無論如何,都不希望好不容易重生的蓋伊,再因為那羸弱的正義而失去生命。
只要……只要穩妥一點,慢慢把他的正義感擴散到警察局,所有人一起的話……
達德利真心的,希望蓋伊能夠別做傻事。
我……
果然……變得軟弱了啊……
這麼想著,達德利推了下眼鏡,不讓自己思考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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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亞里歐斯先生,確實是……」
被達德利念叨的游擊士協會,現在也是一副碎碎念的操心姿態。
原因,自然是克洛斯貝爾首屈一指的游擊士,亞里歐斯先生的背叛。
听聞了文森特的事情,之後,米歇爾留了個心眼,仔細核對了亞里歐斯的行程表,最後,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從至少三年前開始,亞里歐斯的行程表里就開始出現「空白時間」了。比如,快速解決了任務,卻拖延了回去的時間。或者是行程臨時取消,卻沒有匯報等等。一開始米歇爾還覺著他是不是太累了,亂中出錯——畢竟為了小滴的手術費,亞里歐斯的行程表永遠是游擊士協會里最滿的。
然而一次兩次還能解釋……可是實在是太多了。
而且,以亞里歐斯的性格來說,真的出現了這種失誤,他事後肯定會解釋,道歉的。可是沒有。他選擇了隱瞞……
面對米歇爾整理出來的表格,所有人都沉默了。
看到自己的話沒有得到回應,溫菜爾咳了一聲,掩飾著自己的尷尬︰「總之,好像听說,亞里歐斯先生辭去了游擊士協會的工作,帶著小滴入駐了蘭花塔……果然,他……是反叛者吧?」
「無法釋懷啊……到底,是為什麼啊?錢嗎?要錢的話,大家一起湊湊的話沒問題吧?」
林煩躁的抓弄這自己的頭發,柔順利落的紫色短發被她自己給弄成了一團糟糕的雞窩。
「不……我想,大概是更加根源的事情吧……」
在林身邊,艾歐莉亞面色更加沉重……很難想像,這個溫柔如水的女孩子會露出這種沉重的表情。
「我……我之前去過聖烏爾斯拉醫科大學幫忙……然後……我听說了……」
小滴的眼楮痊愈了。
這是醫院里,最為火熱的話題。
小滴的眼楮是童年的時候遭遇了某種「人為事故」而失明的。
即便是以醫學著名的雷米菲利亞,也沒有辦法讓小滴的眼楮復明。
然而……
忽然有一天……
不,應該說,就是琪雅被抓走的那一天,小滴的眼楮奇跡般的痊愈了。
對于亞里歐斯來說,這恐怕是他唯一的掛念了。
他能接受妻子的死,能理解人死不能復生,所以,他把對妻子的愛和愧疚,全部轉移到了小滴身上。毫不夸張的說,亞里歐斯的人生,是圍繞著小滴展開的……
如果那是結社做的手腳……不難理解亞里歐斯的反叛。
「這還真是……」
米歇爾也不得不承認,如果是小滴的話,確實可能讓亞里歐斯反叛啊……
「那麼,米歇爾,我們怎麼辦呢?」
說話的是斯科特。
听上去好像是在詢問,可是,語氣中那濃濃的遺憾,卻讓在場五個人全都感受到了絕望。
听上去是詢問,實際上,則是陳述句。
無能為力。
這是惟一的答案。
游擊士的準則之一,就是絕對不能插手國家內部的事務。
很可惜,現在的克洛斯貝爾是一個獨立的國家。大家無論如何都無法插手克洛斯貝爾的事情。逮捕迪塔大公也好,反抗現在的統治也好,都是做不到的。和結社作戰倒是沒問題,可是……結社一向以神秘著稱,根本找不到影子。
「如果游君還在就好了。」
艾歐莉亞情不自禁的感慨著。
出乎意料的,這聲感慨卻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一致贊同。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一定會站在外人的角度,直接對游擊士協會提出任務申請吧?利用游擊士協會規則的漏洞,他就是這樣一個無孔不入的人啊。
咚咚。
就在大家都有些消沉的時候,忽然一樓傳來的敲門聲。
大家面面相覷,林主動站了起來,跑到門口打開了門。
「喲……這里是游擊士協會吧……我有委托。」
呈現在林面前的,是一個從骨子里透出頹廢氣息的中年大叔,亂糟糟的頭發,明顯能看出睡眠不足的死魚眼,稀疏的胡茬,還有他嘴角透出頹廢氣息的煙頭。
「我想……應該沒有警察不能提出委托的這種規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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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界消失了!」
人偶工房里,玲發出銀鈴似的咯咯笑聲,跳下作為,黑色的小皮鞋在鋪滿鋼板的地面上敲出同樣清脆的音色。
「哦……還挺能干的麼。」
埋首于設計圖的約拿古老人頭也不回,隨便的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哎,爺爺你可以再高興一點嘛!」
玲好像有點不滿,嗲聲嗲氣的膩上了約拿古的後背。
約拿古老人無奈,只能從面前的設計圖中收回目光。
「如果是支援科的話,那種事情很正常吧。」
確實。
約拿古老人雖然不是支援科的支持者,不過,能讓那個討厭的F諾華提斯吃癟,講道理他還是心里暗爽的。
約拿古和「博士」不對付。
被稱之為博士的F諾華提斯,曾經是約拿古的學生。在導力學上,約拿古的成就堪比利貝爾的「導力學之父」拉塞爾。
然而,「博士」竊取了約拿古的研究成果……
而且,博士也踐踏了約拿古的底線。也踐踏了作為人最基本的底線。
為了研究,拋棄了人性。
對,就是被命名為「超極限級兵器」的計劃。
初號機就是玲的帕蒂爾馬蒂爾。
之後,就是延伸改良的型號,也就是那三台神機。
研究者因為理念不同而分道揚鑣這種事情常見的很。約拿古對于博士提出的這些該死的計劃根本是嗤之以鼻。
機器的基本要求之一,就是「能夠被使用」。
從這點來看,諾華提斯根本就是一個垃圾。
帕蒂爾馬蒂爾即使是玲也無法徹底的掌握,在玲之前,更是有無數的孩子因為它而變成的瘋子。
以人腦去只配機械什麼的,那根本是天方夜譚。
玲是特例,因為玲的情況很特殊。
首先,玲是多重人格。
她幼年生活在名為「樂園」的地方,實際上,那里根本就是達官貴族的煙柳場所。為了在那悲慘的地方保持住自我,玲強行將自己的人格分裂成了好幾個。
其次,是玲的其他人格死掉了。
因為承受不了那些達官貴族的變態需求,玲保護自己的人格一個又一個的被粉碎。
這是玲和其他孩子的決定性不同。
玲曾經是多重人格,而現在,只有一個人格尚存。
就好像一個宿舍,曾經居住了八個人,現在,只剩下一個。可是宿舍本身沒有變化,它依舊能夠容納八個人。
玲自己佔用一部分,剩下的,可以交給帕蒂爾馬蒂爾。
在玲的潛意識里,帕蒂爾馬蒂爾就是她的一個「新人格」,保護自己不受任何人欺辱的人格。是以,她沒有瘋掉。
如果沒有玲,這個該死的超極限級兵器,根本就是「超垃圾級兵器」。又在強大的火力,無法開動就是垃圾!
而諾華提斯根本無視了這點,恬不知恥的繼續開發了新的型號……
也就是神機。
這是一種不借用至寶力量,光是開動就有問題的機體……
呵呵,連開動都成問題的武器!這算什麼!
自己在導力學的研究,居然被繼承者拿來用在邪道上!而偏偏的,因為帕蒂爾馬蒂爾拿出了成果……結社認同了他的成績!
為此,約拿古憤而離開,這也是他為什麼會隱居在克洛斯貝爾,明明是蛇的一部分,卻不再為蛇工作,專心制作人偶的原因。
心灰意冷。
听到了有諾華提斯參與的計劃被破壞了,約拿古還是很開心的。
而且,听玲的說法,好像有一台神機還被破壞了!
哈哈哈哈,活該!
老人家的心里充滿了報復的快感。
「啊……那個,我,我回來了……」
穿著粗氣,一個留著紅褐色雙馬尾的女孩子在一個嬌小的自動人偶的引路下來到了人偶工房的地下。
她身上是武術禮裙,手里提著長棍,另一只手則拖著一個極為夸張的大袋子。里面嘩啦嘩啦傳來金屬踫撞的響聲。
「那個……您,您要零件,我都買來了!」
「呀艾絲蒂爾!你知道麼!結界解除了哎!」
「哎?!真的?!那麼就可以和約修亞取得聯絡了!」
一看熟人回來,玲開心的松開了約拿古,速度之快,反應之果決,讓老人感覺到了一絲寂寞︰女大不中留啊……他也只能這麼感慨了。
或許是處于對玲的愧疚吧,約拿古對玲始終有一種補償似的關心,久而久之,這個開朗活潑的小姑娘,仿佛孫女一樣融入了約拿古的生活。
寂寞啊……
老人的眸子看向了幸福笑著的艾絲蒂爾,回味一下,心里又涌出了淡淡的喜悅。
玲吃了太多苦了,希望這個開朗的女孩子,能夠給她一個溫暖的家庭吧。
約拿古抱著這樣的心情,看著玲和那個女孩子,默默無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