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頭,就見著大丫背著小弟站在角落里,臉上還掛著淚痕,「大丫,你先把弟弟背到外面玩去,可別過了病氣。」林娘暗自搖頭,這一屋子的老老小小還真難得過日子。
好在曾氏真的只是感染風寒,沒多大功夫就清醒過來,喝了藥又沉沉睡去。
曾氏這段時間蒼老了很多,其實不過才四十多歲的人,可在她的身上已經可以看到行將就木的氣息。這還哪里像那個張揚恣意,曾握著她的手叫她別怕的曾氏?
林娘的心酸酸的,在歷史的大背景下,平頭小老百姓活得多卑微,多艱難。
離開方家小院,林娘直接進了方村長的家。
應門的是阿珍,一邊來開門,手里一邊還做著針線。
「方二嫂子啊!」見了林娘,阿珍非常開心,這丫頭自打從她那里學過做頭花後,又找她描過一些花樣子,那些新穎好看的圖案完全折服了她。自從林娘跟方柱子和離後,她失落了好一陣子,上回方柱子來了信,方家族人又把林娘拉進方家媳婦的行列以後,阿珍把林姐姐的稱呼又換回方二嫂子了。
這種問題沒法說清楚,林娘苦笑著只能由著她。
「嫂子快幫我看看,我這回做的鞋樣好看不?」阿珍獻寶似的舉著一只鞋子的半成品,興奮的比劃著。
林娘接到手上,這鞋是她親手仿前世的鞋子設計出來的半高幫的樣子,阿珍改過幾回。這次終于像模像樣了。「嗯,不錯,像那麼回事了。」
「嫂子你到底是怎麼想到的?木頭的鞋底。皮料的面,入冬穿著很暖和呢,而且下點小雨還不濕鞋!」
「你以為你方二嫂子跟你一樣死腦筋,做事都不帶腦子的。」嘴上數落著女兒,面上卻一臉寵溺的汪氏走過來,「叫你開個門還圍著你嫂子說不完的話。」
「嬸子你就知足吧,難得有她這麼心靈手巧又能干的女兒!阿珍。這天氣還熱,做針線活手還生汗呢,多歇歇。」林娘看著阿珍笑道。看著這些勤勞能干。簡單純樸的人,更堅定了她幫扶一把的決心。
「能干啥,就你夸她。」汪氏听著笑得開心,比自己得了人夸還順耳。「哦。林娘你這時候怎地過來了?是有啥事?」這時候才覺察著林娘怎麼大白天的會有空呆在村子里。
「嬸子。村長叔在嗎?我有事想找他。」
「在的,在的。」汪氏回答著,揚聲就沖屋里叫人。
其實村長家一直也很壓抑,正是林娘過來一家人才有個笑模樣的。他家的大兒子才剛成的親,就被這場戰亂波及了。好在他們第一批人投奔的是方大山的隊伍,大家都是族人互相之間還能有個照應。
就在他們走後第三天,縣上征兵的告示就發下來了,村里又征走了一批年青後生。此去前路未卜,音訊不通。更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村長叔,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情想跟您商量。」林娘開門見山,「您看這次征兵,村里去了不少勞力,留下不少只剩老人小孩子的家庭,這仗還不知道啥時候會停,這叫她們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就說石頭哥他們一走,家里就剩曾嬸子和施嫂子帶兩個孩子,今日我過去恰逢嬸子病倒,家里都亂得六神無主了。」
方村長听了嘆息一聲,「哎,可不是,這些天殺的韃子,動不動就打過來。可又有啥辦法,一直大家都這麼熬過來的。」
方村長的無奈林娘能理解。畢竟大家都不寬裕,有心相幫也幫不了。而且救急不救窮,這些沒了勞力的家庭一時半會兒也改變不了現狀,吃苦受罪也只能自己受了。
「是,我知道村長叔的難處。只是我這段時間都在鎮上跟著商隊的人做事,有一點想法。如果讓這些女人孩子都能掙份收入,或許日子就沒這麼難了,只是我在村里人微言輕,怕說服不動大家,就來跟村長商量商量,看是否可行。」
「真的?」村長還沒出聲,倒是旁邊的汪氏忍不住了。「有這好事那太好了,你說,想讓大家干啥,我去找人,要多少人都成!」
「林娘,果真能掙著錢那可就是大功德了,我看行。」村長鄭重的點了點著。
「干活就能掙錢,這是肯定的,只是大家家里多少都有田地,也不能誤了農時啊。」這才是林娘來找方村長的原因。
「那不怕,那些女人其實也干不動多少。雖然征了不少年青後生,村里男人還是有的,到時大家辛苦點,能幫襯著就幫襯著做點。」
村長的想法是好,但卻不是長久之計。誰家都要過日子,哪能天天得空幫別人干活的?
「村長叔,這天天欠人情我看也不是個事,要不您看要不這樣,到時您把村里的勞力集合一下,把村里的田地都承包給他們負責。女人們就不用下田了,她們每天做工也是能掙錢的,拿一部分出來付給勞力算種地的工錢,這樣田地也不耽誤,口糧、租子都有了,而且大家手里頭還能落幾個錢。」林娘略一沉吟,「當然這事也就方家族人一起,白家的暫時還是算了。」
原諒她不是聖母,做不來以德報怨的事,至于受白崇喜一家無估連累的白家族人,只能說聲對不住了。
方村長听了林娘的話,當即心動,只是對于林娘口中所說的能掙錢的活兒有些吃不準,等林娘再三保證絕對屬實,這才放下心來興高采烈的又跟林娘詳細討論了一番。
趕在當晚,方村長和汪大嬸子夫婦兩人召集了方家所有族人,召開了一次全體大會。
小柳樹村的形勢,比林娘估計的還要困難。村里比曾氏婆媳更難的不在少數,畢竟曾氏跟施氏都是能干得動活的人,有些幼年喪母的,只留下年幼的孩子嗷嗷待哺,那場面看得讓人心寒。
用不著方村長發表動員演講,大家都是一個家族的人,親近不親近追溯幾代都是一家人,見著那些家里困難得快過不下去的族人,縱是錚錚漢子都不忍直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