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娘只覺得心口堵得厲害,一團火,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堵在那里。剛丟了五條人命,她還沒緩過勁來,這些人是怎麼回事?該死的都不听她的話的嗎?
「我的話你們沒听到嗎?」。除了歇斯底里的怒吼,她不知道這時候應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
「大當家,不是他們不听你的話,實在是停了商路,咱們商隊損失慘重,羅大哥也是心里急得不行,又怕大當家的跟著著急上火,才,才……」
林娘當然知道事出有因,可現在追究這些顯然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他們現況如何,可有性命之憂?」
「回大當家,羅大哥他們還活著,只是那土匪頭子發了話,讓咱們十天之內拿銀子去贖人!」
「多少銀子?我去贖!」于姐這會兒也回過神來,自己這段時間存了些壓箱底,可不能動用大當家的出銀子。
「他,他們說,要十萬兩。」
「十萬兩?!」林娘是倒吸一口冷氣,于姐則當場驚呼出聲。
十萬兩銀子!即使是林娘現在日進斗金,但到底是時日尚短,哪里湊得出這麼多銀子來?
于姐直接癱軟在地,目露絕望了,把她賣個千兒八百回的也不敢想這個數字啊。
林娘迅速冷靜下來,吩咐這五六個回來報信的人去吃點東西好好休息一下,自己忙過去把倒在地上的于姐扶起來,地上那麼涼。這些人再倒下了,就更添亂了。
「大當家!咋辦,咋辦?羅大哥他們是不是活不成了?」于姐也很清楚。就算她們的家當全部加起來也根本沒有十萬兩銀子那麼多,這回羅大哥他們怕只能跟三貴他們一個下場了。
「救,一定要救!」林娘幾乎是咬牙切齒!
那些雜碎!到底是與她有什麼仇什麼恨啊?沒有銀子她有弓弩!不就是耍橫嗎?跟他們拼到底!
于姐听了目露希冀,不過那點光芒很快便消散怠盡。就算大當家有三頭六臂,一時之間,上哪兒湊這麼多銀子去?
林娘強行把于姐帶回房間,這人現在已經六神無主。那是一點指望不上了。林娘很想立即回到小柳樹村去,可這會兒城門早關上了,再想也是白搭。
整整一夜。林娘房間的燭火都未曾熄滅。
第二天待她推開房門,就見著于姐頂著一對紅腫得像桃子的眼楮過來。「大當家,你也別難過,這大概就是羅大哥他們的命數。活該享不了福的無福之人罷了。」
林娘一把拉掉她手臂上系著的白孝布。遠遠的丟開去,「說什麼喪氣話?」
這人還沒死呢,孝就給先戴上了,虧得還是那麼潑辣剛烈的女子,林娘有些怒其不爭,一群落草的土匪,一群烏合之眾,就因為這些人的忍讓。退步,才讓他們囂張至此!
雖然縣衙不靠譜。林娘還是覺得應該就這事支會墨錦程一聲。
林娘一大早直奔縣衙,求見縣令。
至于治下再次出現這樣的事情,墨錦程自然表現得焦心無比,可傾全縣之力,三班衙役齊聚,也不過區區百來個人而已,還都是些普通的百姓,平常維持一下秩序、處理一下打架斗毆的突發狀況也就罷了,而要跟真刀真槍的與匪徒面對面,不異于是送死的行為。
例行公事般記錄在案後,也只有無可耐奈。這讓習慣有困難找警察的林娘終于意識到這里是什麼時代,盲目的對官府抱有信任完全是痴人說夢的做法。
「林姑娘,你千萬不要沖動!馬頭山上青雲寨的匪患日久經年,連兩州府聯手都無法掃除!商隊損失點就損失點吧,可別把自己搭進去了!」墨錦程見著林娘臉上透出來的失望表情,心里非常沮喪,自己一縣父母卻護不住她周詳,現在明晃晃的是被她瞧不起了。
但仍忍不住沖她決絕轉身的背影喊出忠告。或許他為她能做的只能僅此而已。
林娘也知道墨錦程的明哲保身是無奈之舉,最後說出的那句話確實是發自真心的勸告。可讓她坐在家里眼睜睜的看著跟她混飯吃的伙伴丟掉性命,她做不到!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也不過短短半年,可這些人的淳樸由最初的合作,到楚國之行的維護,深深的感動了她。
雖然他們這次屬于不听號令,擅自行動,可究其目地,也是想為她分擔而已。因為冀州商路不通,能交付楚國鐵力部的物資越來越貧乏才是他們挺而走險的原動力。而事發之際,羅大哥幾人不惜以自身為質,換取其他六個人的自由。以羅大哥在商隊的地位,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商隊的家底?既然他們能舍身忘死而林娘又怎會是貪生怕死之輩?雖然她不能盲目沖動的理智尚存,但凡有一絲機會,她還是想嘗試。
現如今更有先進的武器裝備做為林娘最後的依仗。
消息傳到小柳樹村,村子一下炸開了鍋,風雲的弟兄們個個找上門來,主動請纓,要求拼死也要解救羅大哥一行以及奪回被土匪搶劫的財物。
這些熱血漢子真摯的情感讓林娘感動得幾乎落淚。
見著林娘與喬四等人熱火朝天的商討地形地貌,制訂攻守策略,唯有袁勇一人心急不已。
不得不說,自家夫人果然與眾不同!要是別家女眷遇到這種事,不跑到一邊偷偷哭泣已經算膽兒大的了,可看看自家夫人,還能冷靜沉著的組織反攻計劃,無論是潛藏還是突襲,都計劃得無隙可擊,一板一眼的比起軍中大將也不逞多讓啊!仗著她手上的神兵利器,說不定還真能把人家土匪窩給端了。
「夫人,能不能再等等?」眼看著自家夫人就要打上土匪窩去。可他不能冒這麼大的風險啊!萬一夫人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讓自家少帥再去哪里找這麼完美般配的夫人去?
硬著頭皮頂著多雙審視他的眼楮,「不是還有九天的時間嗎?我想光憑咱們這幾個人勝算不大不是。前些天我已發信出去,相信我軍中的那班兄弟很快就能趕過來了,也能如虎添翼不是?」
林娘始終覺得這個主動投靠過來的袁勇有些古怪。具體是好是壞也說不準,畢竟到目前為止,並沒有做出什麼損害她利益的事。只是心里暗自後悔當初不該輕易的把弓弩的密秘暴露在人前。
當然有後援是好事,可到時候那些不知根底的人把她造出來的弓弩對準她的時候,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了。
袁勇的話讓林娘眉頭緊鎖。
林娘的反應袁勇也看在眼里。心里暗暗苦笑,夫人的戒備之心這也太重了。防他跟防賊似的,他這活還要怎麼干下去啊?自從商隊遭了劫。他就動了向少帥要一支人馬的念頭,雖然商隊的生意他插不上手,可從他們頻繁的進出貨量,也可以斷定夫人的生意做得實在不小。後來試用了夫人研發出來的神兵利器後。直接就向少帥要了人。消息傳出去已經有些日子了,這人怎麼還沒到呢?
…………
黑漆漆的夜籠罩住整個青雲寨,呼嘯的風如同發狂的困獸,時而嗚咽時而嘶嗚,只要探到一絲縫隙,就會鑽進來,結果受困于一方斗室內,打著旋兒的掙扎著。除了驚擾如豆的燈火,其實並沒有什麼用處。
苗小鳳嘴里塞著破布。捆綁著雙手雙腳平躺在單簿的床上,雙眼空洞的睜著,誰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她想要看到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覺得那雙眼絕對不能閉上,一閉上腦子里就會呈現出那些不堪的畫面和刻骨的仇恨。
門外的風與她無關,風帶來的聚賢堂那邊隱隱約約的嘈雜也與她無關。雖然那里曾是她的天堂,在那里父親曾驕傲的望著她笑,滿堂大廳里都是追逐著她的火熱的目光。
如今她被綁縛在這個差不多被人遺忘的屋子里,咀嚼著噬骨的恨。活著,一定要活著。
「大小姐,大小姐,你醒著嗎?」。門外傳來小貓似的呼喚。
苗小鳳把腿使勁兒的在床板上蹬了兩下,來回應門外的人。
門外的人得到回應,似乎更緊張了,手底下發出更加慌亂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苗小鳳麻木的臉上顯然現出一抹光彩,回光返照一般。春花來了!春花拿到鑰匙了!
門終于輕輕的被打開,一個瘦小的黑影夾雜在寒風中悄然閃入。「大小姐!你快走吧,今日他們都喝醉了,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過來!」
听到‘他們’這兩個字眼,苗小鳳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冷顫,這完全是身體形成的條件反射。那群禽獸!她苗小鳳一定要他們不得好死!
苗小鳳的哆嗦落到春花的眼里,無比的心痛,可憐的大小姐被糟蹋慘了。肖寨主與他那幫稱兄道弟的朋友根本就不是人!
手底下的動作不由得加快,只是成人拇指粗的繩索對于十歲的她還是太牢固了點。斷柄的匕首無處著力,刀背磨破了她的掌心,鑽心的痛。可她管不了這麼多了,今天一定要把大小姐放走,一定要!
她是在苗寨主被殺前不久進苗府做了大小姐的使喚丫頭的,雖然相處的日子不長,但大小姐對人真的很好。後來肖寨主關押了大小姐,殺光了她的丫環,只留了年紀最小的她。
到現在她才知道大小姐是真的對她好,供她吃飽喝好,從沒打罵過她,或許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對她這麼好了。
等解開雙手,苗小鳳踫到的是一只濕漉漉的、粘乎乎的小手。
「春花,你的手……」
「沒事的,大小姐,你快逃吧,越遠越好,這回他們搶了只肥羊,听說贖金就能有十萬兩銀子呢,一定不會顧得上你的。」匕首已經交到大小姐手上,小丫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語氣里有壓抑不住的興奮。
「春花,我們走吧,快走。」
等苗小鳳終于擺月兌束縛,小丫頭如釋重負。「不行呢大小姐,我得去西邊把那些肥丫也放了,這樣他們被驚動了也顧不上你。」
「等著我!」苗小鳳定定的看著面前瘦小的女孩子,沙啞的女聲中透出野獸般的威壓。
「嗯。」
…………
袁勇郁悶得想要撞牆,什麼叫陰溝里翻船今天他是見識到了。等他清醒過來,夫人已經帶著人走了,把他五花大綁的關在屋子里。
他這個侍衛做得是有多失敗啊?這下不被兄弟們笑死也沒臉見人了。
被念叨的林娘帶著喬四,領著三十多號商隊兄弟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小柳樹村出發,模到馬頭山附近了。勘察完地形,林娘也有些發愁,這地勢太他娘的完美了,絕壁懸崖,羊腸小道,周圍藏個人都沒什麼遮擋,絕對是賊窩的風水寶地。
若是硬攻,他們這麼幾十號人都不夠給人打牙祭的,也怪不得兩大州府聯手都不是人家的對手。
「大當家,這,這咋辦?」喬四向來勇猛有余,思慮欠周,到了這里才犯難。
「等!」
等機會,等天黑。三箭連發的弓弩對于偷襲絕對有優勢,這是林娘的底氣。
呼呼的寒風似乎刮到了人的骨頭里,骨頭縫都快結成冰碴。但卻沒有一個人叫苦,叫冷。大家都知道有五個兄弟正被關押在土匪窩里,不知受著怎樣的折磨,更何況大當家一個嬌滴滴的女子都守在這里。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伸手不見五指。
馬頭山直通青雲寨的盤山石階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剛喝了酒,吃了肉的兄弟從暖融融的聚賢堂出來,又到了交接班的時間。
「黑子,你他娘的磨蹭個啥勁兒?老子都快凍死了!」
「嘿,嘿,這不來了嗎?照我說虎哥也忒小心了,不就一山下商戶嗎?量他們也沒膽找上門來!」
「我說你膽子是不是太肥了?背地里還敢說上虎哥的不是了?」
「你可別瞎說啊,我就這麼一嘟嚕,可沒說虎哥的不是!」
交班的漢子大手往黑子的肩頭一按,「小子,沒賊膽可別起賊心!你惦記著東邊」話說一半,故做神秘的呶呶嘴,「那滋味?也得有命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