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花顏 111  殉情

作者 ︰ 木屐

息媯帶著恨意的眼神看著熊貲,而熊貲的眼中再次溢滿傷楚,「在你的眼中,難道我就是這樣的殘暴不仁嗎?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這件事的,姬息的這幾個月過的抑郁,前幾日吞藥自殺了。」

自殺!這兩個字環繞在息媯大腦中,平息了一些她的憤怒,不由得讓她回想起那晚楚王宮外,姬息與自己說的話,勸自己接受熊貲,說是最後一次見面,難道那時他就決定了此事,那便是他對自己的遺言嗎。

熊貲不清楚息媯心中所想,哀傷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我不是什麼宅心仁厚的人,但是幾個月下來難道我的一片深情,絲毫都沒有動搖你心中的恨嗎?是的,我是非常的恨姬息,更可以說是我在嫉妒姬息,為什麼他可以得到你的心,而我卻不行。我多次想要去殺了他,但是都忍住了,不都是因為你嗎?試問,我堂堂一國之君,前去殺了一個。過氣諸侯,除了落得一個恥辱,還會得到什麼?再說你那晚前去見姬息,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要是憤怒于這件事,早在當時我就會前去一刀殺了他,為什麼還會等到今天,還會特意前來告訴你嗎?」。

息媯看著熊貲傷心卻異常平靜的臉,不由得松開了手。

熊貲傷心的嘆息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個消息的,我曾在息國王宮放言,今生不得你與姬息再見,所以在姬息剛死的時候他們未敢說。只等到下葬了才來告訴我。今夜我原準備帶你出宮的,卻不曾想你竟這樣看我!」

息媯詫異道︰「去哪?」

「去姬息墓前祭拜,我雖說過你與姬息今生不得相見。雖然你已經見過了不談,如今他已經去了,若是我不告知你,待你日後知道了,肯定會恨我的。」

「你會這樣想嗎?」。

熊貲哀道︰「瑤兒,是你看我看待的太偏激了。」見息媯丟下了手中的瓷片,熊貲道︰「還要隨他去嗎。要是不去了,便隨我走吧!」

熊貲出了郢都連夜趕路,終于在第二天的黃昏時候來到了息縣。息國老臣見到了息媯滿臉的哀傷之情。心中也是酸楚,對著熊貲恭敬道︰「微臣謹遵大王執意,以諸侯之力葬了息侯,但是息侯畢竟是亡國之君。不得入宗廟。是以沒有守陵的人員,但是息侯身邊女婢音夢倒是申請守靈,現下正在石室中。」

熊貲將懷中大褂與息媯披上,憐愛道︰「我知道你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石室陰涼你可不要待太長時間。」

原息國大宗見息媯滿臉的哀傷,上前安慰道︰「夫人莫要太傷心。侯爺雖是敗君,但是大王仍舊以諸侯禮制埋葬了他。也算是無憾了。」

息媯起身,環視著這座孤傲的山包,望著那新攏的黃土,滿心淒愴之色。她邁著淒涼的步子,獨自一人緩緩的走向姬息陵墓旁的寢墓,走進了石室。

音夢在石室中守陵,見到息媯走進來,撲過去便是一陣大哭,哭過之後才攙著息媯往石室里面走去。

墓室雖不是很大,但也能夠陳列著姬息的一切,息媯看著這些東西,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每一件上自己都能感受到姬息的氣息,仿佛還是能看見當初自己與他的那些恩愛琴瑟,這個棋盤他們一起下過,這個被褥他們一起蓋過,這個琴曾為她奏過,這盞燈又是……一些些都是記憶猶新,只是物是人非。

息媯含著淚,對音夢說道︰「侯爺他走的安詳嗎?」。

被此一問,音夢的眼中也滿是淚水,當即跪下哭號道︰「翟兒,翟兒對不起,是我沒有把侯爺照顧好,連侯爺異樣都看不出來,等到我們發現時,侯爺已經沒了。」

息媯趕緊上前扶起她,安慰道︰「不怪你,誰又會料到會有這件事的發生呢?」轉頭看著這間石室里面的一切,心中無限的情感涌動,侯爺,翟兒至今流的淚都是為了你,卻不曾想你我那次的見面竟是最後一面,你對我所說的那些話竟成了遺言。天下間什麼事都可斷,唯有這情誼二字,你又叫我如何是好?

息媯眼神一票,看見了那個案桌上擺放的一個灰褐色的東西,走進細看之後才知道這是一個樹形的未完成品,看著旁邊一個樣張,分明便是一棵桃樹,息媯心中一驚,侯爺這是你要送給我的第四季桃花嗎,只是這永遠的成為了遺憾。

音夢看著傷心落淚的息媯,開口道︰「翟兒,侯爺這最後放不下的就是你,我死命的勸他不住,他根本听不進去,如今也帶著則對你的那份思念去了。」

息媯突然間想起來什麼,緊抓著音夢的手,問道︰「世子怎麼樣了?」

音夢輕笑道︰「世子很好,袁弘將軍把世子帶出王宮,所幸並沒有楚軍追來,成功份逃離了險境,待時局安定之後便帶著世子回來了。」

息媯心中大安,欣慰道︰「那就好,音夢真是苦了你了,當初我讓你照顧侯爺,但是如今侯爺也去了,你在這邊也是無依無靠,不如隨我去楚國吧,你也好陪著我度過那些悲痛。」

音夢搖搖頭,抓著息媯的手,憐惜道︰「翟兒啊,你這樣苦苦守著豈不是苦了自己嗎,侯爺都已經勸說了你,無論是為了你還是為了他,你這樣無疑是對所有人的傷害。熊貲他或許是霸道了些,但是較之蔡獻舞的自詡風流,侯爺的溫潤柔弱,他的胸襟氣度才可以稱得上是王者,你見識了三個君主,最後命運替你選擇的便是熊貲,為何你不去接受,偏偏要苦了你自己呢。」

「侯爺他說,雖然不清楚你與熊貲有著什麼過去。但你心中至少情誼還有些留存,如果你覺得接受熊貲便是對侯爺的背叛,那現在侯爺不在了。你可以隨著自己的心走了。你若是接受了他,這心中哪里還有傷痛呢?」

息媯心中雜亂,對著音夢說道︰「我想要單獨在這邊一會兒,你先出去吧!」

息媯枕著姬息枕過的枕頭,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姬息的體溫,嗅著姬息的氣息,息媯和衣躺在上面。幾個月不寧的心神在這一刻終于平靜了,不覺間思緒便有了些模糊。

侯爺,你對我說出來那些話。又做出了這些事,你到底要我如何?

陵墓外的熊貲佇立在姬息的墳前,將自己無限的愁思拋灑在這黃昏的余暉中,猛灌一口手中的美酒。將其余的悉數灑在姬息的新墳上。眼神中的哀傷與暗淡,他不願被任何人看見。他熊貲今生輸給了這個男人,輸的體無完膚,心中默默嘆道︰「姬息啊姬息,我真的是太嫉妒你了,你相較于我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我對她那般盡心,為何得不到她的一眼。幾個月的時間竟然一絲都難以緩解她的恨意嗎?」。

這時身旁的一個近侍提醒道︰「大王,夫人進去已經快要一個時辰了!」

熊貲大驚。「已經一個時辰了嗎,你為什麼不早點提醒我!」說罷,便丟下手中的酒瓶,往石室走去。

熊貲在那一刻真的擔心息媯就此離他而去,為了姬息去殉情,三步並做兩步走,便沖進了石室,進入寢墓的那一瞬間,熊貲的第一眼便看見了躺在床鋪上的那個蒼白的身影,此刻的她是那樣的若即若離。

熊貲趕緊跑過去,捧著息媯的臉蛋,搖晃了幾下並沒有反應,心中大驚不好,一把抱起她沖了出去,到了外面不敢停歇,將息媯平放在地上,屏住呼吸貼上去,听著息媯的胸口,直到耳中傳來了那一陣規律的跳動聲,熊貲這才放下一口氣。

這時熊貲才板起臉對著音夢大吼道︰「你這個奴婢真是不要命了,夫人在里面這麼長時間,你都沒有進去看一下嗎,幸虧發現的及時,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寡人絕不會饒了你!」音夢被這一聲咆哮給嚇得殘無人色,息媯的這一個險況也將她嚇得半死。

身旁的近侍疑惑道︰「大王,夫人這是怎麼了,這身上也沒有什麼傷口啊,怎麼就昏迷了呢?」

熊貲看著地上的息媯,一臉的擔心,「石室幾天之後就要封閉,寢墓更是要求密不透風,在建造的時候就已經為這一方面做了準備,里面黑暗自然是點了許多蠟燭,空氣又不太流動,夫人體質虛,在里面時間一長便會暈厥,很有可能會窒息死亡。」

「這……」

熊貲輕嘆道︰「還好發現的及時。」看著地上的息媯,真的讓自己心碎。轉頭對著息縣縣公說道︰「這姬息一死,你可有怠慢?」

縣公大呼道︰「微臣萬萬不敢,謹尊大王旨意,息侯的葬禮一切皆是遵照諸侯禮制置辦的,無一疏漏。」

「嗯!」熊貲沉聲道︰「人已經死了,生前的確是寡人有些對不住他,死後讓他安享吧,全當寡人還給他的。姬息之事結束之後,你對息縣定要加強管理,息縣乃是我大楚入進北領的一步,守方好暫做據點,定不可馬虎,听到了嗎?」。

縣公趕緊道︰「臣尊旨。」

音夢是直到現在才看了熊貲真正的一眼,渾身充滿著男子的陽剛之氣,言辭之間都透徹這傲視天下的壯氣,這才是真正的君王啊。

此時,躺在地上的息媯終于醒了,熊貲趕緊蹲子,緊緊的抱住她,心中落定嘆息道︰「你這個女人,是真的要把我折磨死才甘心嗎?」。息媯對熊貲的這一抱顯得有些無措,她當然不會知道自己是剛剛從鬼門關逃回來。

熊貲帶著息媯作勢便要回去,他實在是不敢想象要是還呆在這邊,不知道息媯還會生出什麼亂子。

在臨走前,息媯走到音夢跟前,不舍道︰「音夢,你真的不和我走嗎,你在這邊無親無故的,侯爺也去了啊?」

音夢溫柔的看著息媯,笑道︰「翟兒,我和袁弘已經有了婚約,我會過得很好的!」說著,臉上閃現出一絲羞澀。「倒是你,不要再那樣為難你自己了。」

「袁弘嗎?」。息媯欣慰道︰「他也算是個可以托付的人,把你交給他我也放心了!」

息媯松開音夢的手,轉身便要離去,卻听到音夢在身後,聲音不大不小的問了一句︰「翟兒,你在石室里面,想過要殉情嗎?」。

「殉情?」息媯口中念叨著這個詞,沒有回答。侯爺,若是我殉情去了陪你,你會如何想呢,會怪我嗎?應該要說我無情嗎,為何心中絲毫沒有殉情的念頭呢?

息媯回到了楚王宮,姬息的死對她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熊貲整日都在擔心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息媯就承受不住這樣的痛苦,自戕離開自己,加派了不少人手,一刻都不許息媯離開自己的視線。

但是完全出乎熊貲的意料,息媯在楚王宮中,除了整日靜靜的坐在那邊,像往常一樣,並沒有什麼過分悲傷的舉動,讓熊貲有段時間更是警惕,無疑便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時過半個月,息媯的確有了反應,只是這個反應不是因為姬息,而是另一件事。

息媯還是像往日那樣的坐在那邊,但是突來了一陣惡心的感覺讓息媯有些難受,吐了半天都沒有吐出什麼東西。身旁的奴婢們見息媯異樣,不敢怠慢,趕緊上報了熊貲。

此夜,息媯的宮殿又是一片燈火輝煌,聚集了楚國所有的御醫,對待息媯的病情絲毫不敢大意。息媯看著一輪又一輪的對自己號脈,心中是無想,生死她不想去決斷,皆由天注定吧,我也不去自戕,全看天意吧!

但是上天卻和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熊貲擔憂的拉著御醫,慌張問道︰「怎麼樣,夫人這是什麼情況,有什麼大的問題嗎?」。

御醫拱手道︰「恭喜大王,夫人有喜了!」

熊貲不敢相信,上天居然送給他這麼一份大禮,心中激動難耐,坐在息媯床邊,抓著息媯的手道︰「瑤兒,你懷孕了,你懷了我的孩子!」

息媯看著熊貲興奮如孩童般的臉龐,自己的神色卻茫然,自己懷孕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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