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楊氏為鐘鳴鼎食之家,族系復雜,楊千千這一脈又是嫡系,便是王羨魚想嫁,又哪里如楊家小娘子想的這般簡單?王羨魚被小娘子纏的無奈,幾次想開口說這些,奈何根本無法插話,遂作罷。
外面春色正好,春風不經意間已經帶來滿園景色,老樹新綠,枯枝逢春,無一例外。王羨魚心不在焉的听著楊家嬌娘說話,心中卻是想著最近發生之事,愁緒不禁漫上面容。
王羨魚走神的模樣讓楊千千有些微不滿,小娘子扯著王羨魚手臂晃了晃,待王羨魚回過神來,委屈道︰「阿姊怎麼不听我說話?」
王羨魚愧疚一笑,道︰「近日家事繁多,怠客之處,千千請見諒。」
楊千千一想將軍府近日發生之事,暗自頷首,確實家事繁多。這般想著,再仔細看王羨魚,人好像也瘦了不少。小娘子到底是真心喜歡王羨魚,不由心疼的拉著王羨魚向外走去,道︰「今日和風麗日,阿姊不如與我去院子里走走。」往常她心情不好,兄長們便會帶著她出去走走。雖然阿姊不是心情不好,但出去走走也是解乏的罷?
王羨魚倒是沒有拒絕。出去後,外面暖陽普照,春日映在身上,暖和宜人,楊千千很快便來了小孩子性質,蹦蹦跳跳的滿院子亂竄。王羨魚見著心生歡喜,目光不由隨著小娘子來回。好似她自己從來未曾有過這般活潑的時候,如今見小娘子玩鬧不免有些遺憾。
小娘子玩了許久後蹭至王羨魚身旁喝水,王羨魚見她面龐泛紅,微微喘氣,當真行同稚子,心中那些愁緒不自覺的便淡了去。
小娘子歇下不久,身側婢子上前不知與她說了什麼,楊千千便目露遺憾,看向王羨魚道︰「阿姊,我要回了!」
王羨魚心中有數,定是小娘子族人怕她誤自己之事,因此才只準她小坐。王羨魚也確實不方便留她,頷首起身,道︰「我送你出去。」
小娘子求之不得,挽上王羨魚高高興興地向外走去。一路上,小娘子依舊沒忘替兄長說好話,鬧的王羨魚哭笑不得。直至將人送上馬車,王羨魚才松一口氣。
目送楊家馬車遠去王羨魚才轉身,不想正好看見君子立在門邊。王羨魚驚嚇之余倒吸一口氣,後立馬反應過來行禮,君子也回禮道了聲︰「小娘子安好。」說罷轉身進門,走了兩步後見王羨魚兀自怔著,停下步子疑惑的看過來。
王羨魚見到君子,驚嚇過後想的全是方才小娘子離去時喋喋不休之言君子有沒有听到。正心生忐忑,余光便見離去的君子停下看過來……王羨魚一愣,暗道︰君子莫不是在等自己?想著,王羨魚已經抬腳上前。若是,讓君子候著不妥。若不是,王羨魚也可以自圓其說。
不過好在君子確實等著王羨魚。見王羨魚抬腳跟上,二人一前一後緩步慢行,不過兩步君子致歉︰「方才無意做竊耳之事,小娘子見諒。」衛衍確實不是有意為之,只是回來正好踫見,那楊家小娘子似是對他有敵意,故意將話一而再的言說,生怕他听不見。
王羨魚見君子方才確實听見楊家小娘子之言,面上一紅。緩緩釋言︰「小娘子玩笑之語,做不得數。」話到這里……也只能到這里,若是多說只會讓王羨魚生出此地無銀之嫌,平白讓將軍府蒙羞。
王羨魚說罷,君子未做聲。二人又向前走了一段,君子才道︰「小娘子許久未彈琴了罷?」
被君子這麼一說,王羨魚想起來自己確實許久未去他那里彈琴。念及此處,王羨魚一禮,致歉道︰「贈衣之諾,阿魚怕是不能及了,先生見諒。」阿父病體且不說,便是王羨魚如今待嫁之身,也不好再去請教君子。雖然二人坦蕩,但生出閑言碎語總歸不好。
時至今日,王羨魚對上君子還能如此條理分明,也是難得。王羨魚說罷,君子似是明白過來王羨魚之意,帶著些微遺憾道︰「小娘子琴音難得,可惜了!」
這一聲可惜似有余音未盡,撩撥的王羨魚心頭一跳,不敢抬眼再看君子。此後一路,二人直至分道揚鑣也未有人再說話。
分開後,王羨魚直奔阿母身旁,一如往日隨著阿母照看阿父。只是今日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稽態時現。譬如現在,虞氏一連喚她兩聲也未見她應答,虞氏不由生出疑惑,抬眼看向桑果。
桑果暗自嘆息一聲,將楊家小娘子與嬌娘玩笑之話一一說與虞氏听。倒是將回來時遇見君子一事只字未提,也不知是婢子故意為之,抑或是覺得無關緊要。
虞氏听罷,再看向女兒。
此時王羨魚已經回神,面上一片惱羞,顯然是將阿母與桑果之言听在耳里。虞氏見她如此,直言道︰「阿魚覺得這楊家郎君如何?」竟是有撮合之意。
王羨魚一呆,慌忙道︰「阿母,楊家規矩森嚴,楊家郎君又是嫡系一脈,如何能迎女兒做大婦?」
虞氏眸光微閃,難得生出強硬之態,道︰「我家阿魚堪配任何人!如何配不得楊家?」
王羨魚動情之余生出好笑,也確實笑出來,軟著嗓音道︰「阿母待阿魚這般好,阿魚實是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見女兒話語中孺慕之情難抑,虞氏心生恍惚。自那年王羨魚知曉她為「外室之女」後,處處謹慎小心半點不敢逾矩,便是玩笑之言也自矜身份只敢在氣氛正好時言說,處處察家人眼色,虞氏為此不知暗自心酸過幾回……
如她有這般真情流露鮮少可見……虞氏一時只覺得心中偎貼,要為女兒覓得一門好親事之心更炙。
母女二人這般氛圍讓一旁的王恆生出感慨,這些年來,女兒的小心、虞氏的隱忍、母女二人面對也不能相認之苦,王恆一一看在眼里。當年若自己未應下先皇之托……
罷了,想這些作甚,列兒也是個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