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貴人就握有生殺之權,民不敬,大罪也,更逞論此人行徑如宵小之賊?一時親兵呵斥聲、阮氏哀叫聲不絕于耳。待阮九聲音漸弱,親兵將人拖至一旁,馬車才又向前行去。
「開春後,金陵城似也有旁系之族遷移而來,入城門那日好似還沖撞了游玩的貴女們?」阮九之聲漸漸湮沒在車輪聲中,王羨魚听見君子道。
王列頷首,回︰「然也。」見君子有興趣,王列便將知曉的那日之事巨細無遺說出來。不過是舉族遷移至金陵的旁系不知金陵的規矩,還將在老家時作威作福的態度拿出來對人,惹了不該惹之人招至災禍罷了。
君子听的津津有味,待王列不再說話,點頭道︰「都說金陵繁華,果然如此!我至這里不過幾月便數度見過如此盛事!」
君子感慨,王列與王羨魚二人卻是生出別樣念頭來。要說舉族而至一事,倒也不稀罕,只是近月來也太過頻繁了些,事出反常啊。
衛衍這話本來就是說與王列听的,如今見兄妹二人都生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贊嘆王恆教出的一雙兒女皆是難得。
三人各有心思間,馬車已是停下。車外人聲沸沸,郎君夸夸之談、女郎嬌嬌而笑皆在馬車外響起。
將軍府的標志眾人識得,有人見馬車停下便過來行禮道︰「可是王家郎君?」
外面車夫沉穩道︰「正是吾家郎君。」
那人听罷卻是對著馬車內道︰「弘農楊讕見過王大人。」
原來是他!王羨魚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過來便撞上此人,莫不是他便一直候在這里?
「小郎有禮。」王列面上也是閃過驚訝,然後便開口向候在外的楊讕應聲。
二人還欲再說,又有人過來見過王列。升官到底是新喜,恭賀之聲一時竟是停不下來。王列到底不好隔著車簾與眾人回禮,只好對車內二人歉意一笑下了車去。
王列下去後,寒暄之聲瞬間將他的聲音掩蓋的一點不剩,君子只好嘆氣道︰「小娘子見諒,流之如今不便出面。」
王羨魚知曉外面眾人主動與兄長行禮大多是沖著君子來的,若是君子此時下去定能叫人圍的里外三層不止……也難怪君子此時有些發怵。想著,王羨魚抿嘴而笑,下巴微微一頷,算是回應君子之言。
王羨魚矜持頷首的模樣秀氣至極,再配上今日這身裝扮,貴女氣度畢現,讓一旁的衛衍生出歡喜,倒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對貴族的欣賞而已。
衛衍歡喜之情還未收斂,車外被遺忘的楊讕的聲音響起,近在咫尺︰「楊讕送王家嬌娘進園子。」說罷也不等里面之人開口,坐上車夫身旁道︰「走罷!」
車轅再次轉動,王羨魚無奈之心更甚。楊家郎君啊……
衛衍知曉外面的楊家郎君是誰,也知道如今與小娘子二人相對的境況蹊蹺。但面上絲毫不顯,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身側的王羨魚……小娘子是與自己有鴛譜之盟的。這些年來也確實被教養的很好,堪配自己。
說起來這樁親事本是板上釘釘,小娘子也確實對他芳心暗許。只是那日……那日小娘子話听了一半便被打斷,因此才讓本該平順的婚事波瀾而起。想到此處,衛衍甚是無奈的輕嘆一聲。
听見君子嘆息,王羨魚心有疑惑,本想開口詢問,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如今境況,還不如裝作不知曉。
車外人聲漸漸不再嘈雜後,馬車終是停了下來。楊讕在外恭敬道︰「此處僻靜,小娘子若是在車內沉悶便出來走走罷。」
被楊家郎君邀請,王羨魚輕吸一口氣,回道︰「勞煩郎君。」說著便準備下車去會楊讕。衛衍並無阻止,但卻是先一步下車將王羨魚本來的動作止在當場。
外面楊讕見車簾被掀開,心頭一跳,歡喜之余正要上前攙扶,卻是見一名郎君不急不緩的下來,楊讕當然知曉此人是誰,一時愣在當場。
衛衍嘴角含笑,對上小郎君道︰「楊家郎君有禮。」
楊讕這才反應過來,立馬回禮︰「君子有禮。」說著欲言又止的看向馬車內,顯然是想問為什麼他與小娘子共車而行……這于理不合啊。
車內王羨魚被君子突如其來的動作止在當場,隨即微微蹙了眉頭暗自咬唇,雖說君子坦蕩,但人言可畏,她如今是經不得絲毫閑言碎語……王羨魚念頭不止,這般功夫倒耽擱了下去的契機。
外面君子與楊讕二人說話聲音隱隱約約響在耳邊,但仔細听去,又不真切。不過片刻功夫,外面二人停了話,車簾被君子掀開,就听君子道︰「車內沉悶,出來走走罷!」
王羨魚見君子主動解圍,對他感激一笑,頷首從車廂內緩緩挪至外側,正準備叫馭夫做墊下車,身子卻叫人抱了起來,等回過神王羨魚已經立在地上,一臉呆滯。
女郎呆呆之態,實是討喜,衛衍嘴角一揚,余光見離去的楊讕腳步更是汲汲,笑容更大了些。
而此時呆立著的王羨魚也終于回過神,第一反應不是掩面而羞,而是去看楊讕那邊,見人不在王羨魚雖有疑惑卻是長松一口氣,最後目露震懾之色看向一旁的馭夫。馭夫腿一軟,伏地求饒︰「奴有罪,竟讓嬌娘自行下車!」
見他識相王羨魚松一口氣,這才終于看向君子。君子含笑而立,見小娘子看過來笑道︰「小娘子貴女之態,流之心有戚戚,不敢直視也。」話雖這般說,目光卻是不曾避開,分明是笑她方才之舉。
王羨魚面上微紅,這才行禮道︰「謝過君子,然男女有別,君子以後切莫如此。」
衛衍卻是笑意更甚,小娘子試探之言也如此大義凜然,倒叫他……不好違背。衛衍一副受教之態,拱手行禮︰「流之受教。」
王羨魚听罷君子之言,臉色未變,心中卻是一陣失落,果然方才只是君子無心之舉麼?
想這些作甚!
王羨魚倏然反應過來,便真是君子示好之舉,她也不能應下!如今家中不平,她如何也不能遠嫁!王羨魚堅定之色溢于面上,深吸一口氣,將那些再起的旖麗心思又一次按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