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羨魚,亡國之女也!不運之身!」懷柔冷笑一聲,說了句題外話︰「不過只是仗著其兄長與君子交好罷了!」
懷柔這話說罷見燕公主並未應聲,一訕,繼續道︰「不瞞燕公主,司馬氏禪讓皇位雖是不假,但依舊有人言說我父皇名不正言不順。若是我父皇納了王羨魚,哪里還有什麼名不正言不順之說?」懷柔話說完,又是暗自冷哼一聲。
姬蕪見懷柔忿恨的嘴臉,生出冷笑來。她方才還說王羨魚是亡國之女,不運之身,不配君子。現在卻又說讓王羨魚嫁給她父皇……
呵!倒是個孝順的女兒。
這位公主也不知怎麼被養大的,讓王羨魚嫁給大霖天子……如此喪心之言她也能說的出來!
不過姬蕪雖是不屑懷柔,但卻是沒有說什麼,這計倒是可以借來一用!姬蕪也有自己的思量︰此計雖是歹毒,但以她對流之的了解,流之若是有心護短,大霖天子根本不會成事。
她將這話說出來頂多不過是拖延流之與王羨魚二人成親的時間而已。只要拖延時間,等敬豫過來便好了。她與王羨魚其實並無深仇大恨,不過是她知曉流之要娶王羨魚後,心有不甘而已。
再說,流之來金陵是做大事的,敬豫雖然沒有明說,但她皇兄卻是隱隱有猜測。若皇兄猜測不假,此計倒是可以助流之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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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煙裊裊的煉丹室中,姬蕪端坐在丹爐前。看不清不遠處大霖天子與二皇子的表情。方才她提起金陵近些天來的消息,裝作不經意的說起虞氏與司馬氏,更是口無遮攔的談論自己的見解。
霖天子覺得有趣,便與她交談了幾句,之後二人便說到虞氏體統不正的話題上來。姬蕪覺得機不可失,直接道︰「外面流言蜚語甚多,天子何不干脆與司馬氏結為姻親,斷了旁人之言?」
這話之後大霖天子與二皇子二人便無人做聲,煉丹室內沉靜的駭人。姬蕪說過之後也覺得自己太過操之過急,如今身上冷汗涔涔。生出悔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姬蕪才听見大霖天子問她︰「司馬氏遺孤如今與君子婚期將近,你這丫頭此時過來說這話,可是不安好心啊!」
姬蕪听到這話頭皮一緊,卻是不敢敷衍。直說︰「姬蕪愛慕君子多年。也曾險些與君子結百年之好。只可惜造化弄人……如今見他另娶,我如何也是咽不下這口氣。既然王羨魚身份如此,便怪不得我用手段!」姬蕪這話句句真心。在燕國時候的公主脾氣也顯了出來。
霖天子見小娘子脾性如此倒是哈哈一笑,許久後才問他身旁的二皇子︰「聲兒,你覺得呢?」
二皇子虞聲此時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今日燕公主此話是他與衛衍二人的後謀,如今被提前說出來……他若是應下,所有的謀劃都將提前。且不論後面的排兵布陣會不會出現差錯,僅衛衍與王羨魚二人親事不成這一點便會有諸多麻煩。
但他現在若是不應下姬蕪之言,那他們後面的排兵布陣根本連用場都派不上,還說什麼差錯?虞聲念頭幾經轉下,終于定了決心,道︰「燕公主此計倒是可用!」
虞聲這話說過之後,天子嗯一聲便不在說話,專心打坐起來。
虞聲見陛下閉口不語,以送姬蕪出去為由回避,到室外後喚候在外的孫則德進去。
四下無人後虞聲本想與姬蕪說些什麼,但二人還沒走兩步便有婢子上前迎姬蕪,倒讓他沒找到說話的時機。目送姬蕪遠去,二皇子虞聲忍不住嘆息一聲︰綢繆許久,不想還是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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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色尚早。
王羨魚坐在院中撫琴,忽然听到外面一陣嘈雜聲響起。不等桑果訓斥,婢子匆匆跑過來道︰「嬌娘,聖旨到!請您去前門接旨。」
王羨魚琴弦應聲而斷,發出一聲刺耳的彈音。桑果見狀大驚,面上生出堂皇來,幾乎語不成句,道︰「這……這……」
琴弦斷,不祥之兆也!
王羨魚看在斷成兩截的弦,面上生出嘆息來,道︰「這琴跟我許久,今日怎的就斷了?」說著起身對桑果道︰「走罷,莫要讓阿母他們痴等!」
王羨魚到門外之時,阿母虞氏與兄長、弟弟三人皆是剛剛落步。四人相互對視,面面相覷,不知今日這聖旨到底是什麼意思。
「應天順時,受茲明命,今封司馬氏為夫人,則良日入宮。欽此!」
宦臣聖旨讀下,跪在將軍府門前的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虞氏更是直接傻在當場,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王列與王律二人倒是反應過來,可是額上青筋直跳,凶光目露,恨不能將宦臣生撕活剝了去。
禁軍眾人則是面面相覷,面上生出震驚來。宦臣見下面之人如此,生出幾分凜意,沉了嗓音道︰「將軍府眾人還不接旨?」
今日過來的不是孫則德,他是孫則德的徒弟。方才他過來之時得了師父的吩咐,不用刻意行攀附之事。活在深宮中,他哪里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宮中除去皇後便只有如今將軍府新封的「夫人」最大,如今臨安將軍私自出兵罪大惡極,竟是讓其養女還未進宮門便不得天子喜愛……嘖嘖。
宦臣趾高氣昂的態度終于讓虞氏反應過來,她呼地起身,面露猙獰,怒道︰「我要去面見天子!」
宦臣卻是不屑的輕哼一聲,回了句︰「天子忙著求教二皇子修仙之術,哪里有空面見閑雜人等?」說著似是嘀咕。又似是故意說與將軍府眾人听︰「若不是臨安將軍大逆不道,何至于此?」他說的是王羨魚未進宮便失寵一事。
而將軍府眾人卻是以為天子為羞辱將軍府,故意讓王羨魚入宮,頓時皆是生出惱怒來。
這其中,王羨魚除去一開始生出的情緒波動,現在根本泛不起半點漣漪。到底該來的還是來了!不過只是時間不同罷了!她已然知曉,如今做不出驚訝來。
宦臣見將軍府眾人憤怒不止,輕蔑一笑,前行兩步將聖旨送至王羨魚懷中,道︰「貴女大喜。小的先在這道一聲恭喜了。」說罷卻是對禁軍眾人道︰「將軍府大喜。你等保護將軍府眾人安危便可。」
禁軍恭敬道諾。宦臣這話囑咐下來,禁軍雖然還未走,但禁足令卻是被撤銷。至少將軍府眾人出入不受禁錮。
話已帶到,宦臣便上了馬車回去復命。而將軍府眾人還立在門前久久不能平復胸中怒意。倒是王羨魚一臉平靜。道︰「進去再說罷!」
王羨魚這話說完。虞氏強忍著的哽咽便月兌口而出。王羨魚見阿母如此嘆息一聲。對弟弟王律吩咐道︰「扶阿母進去罷!」說著她最先轉身進門。
一家四人回到廳屋,虞氏垂淚不語。王列卻是忿恨的一拳打在案幾上,怒道︰「欺人太甚!」王列平日里也是溫文爾雅的性子。今日這般顯然也是怒極。王律扶著阿母虞氏坐好,小心翼翼的覷著王羨魚,嘴唇動了幾次卻依舊沒有出聲。
外面桑果等婢子也是暗自垂淚,幾次對廳屋里探首……將軍府因著這一道聖旨,亂了天了。
王羨魚端坐在阿母虞氏身側,見眾人皆是不說話,她不悲不喜,道︰「我倒覺得此事大喜!」王羨魚說著停頓一瞬,見他們皆是看過來,她繼續道︰「將軍府隱忍至今不就是需要一個絕好的理由麼?奪女之仇,奪妻之恨,如此絕好的機會……」
「你一早便知曉?」王羨魚話還未說完便被王列截斷,他此時表情帶著幾分凝重,質問之意明顯。
王羨魚暗自嘆息一聲,還是維護道︰「不知!」說著直視王列眼楮,繼續說︰「兄長此次疑慮實是沒有道理,若他真的如此行事,又有什麼好處?」
王列眉頭蹙起,暗自思量起來。衛衍對後謀之事一直閉口不談,如今天子突然有這般舉動,他自然而然便將這事算到衛衍頭上。可是仔細推敲開來,這理論確實站不住腳。
一來衛衍想取得他的信任,以衛衍對他的了解,當然知曉他看重王羨魚這個妹妹。二來,如此卑劣之計卻是與衛衍的「君子」稱號不符。
王列這般想著眉頭便松了不少,王羨魚看在眼里暗自松一口氣。也是她了解王列這個兄長,若不然只怕她如今根本維護不了衛衍……
王列與王羨魚兄妹二人之言一旁的虞氏與王律也是听在耳中。王律蹙眉不語,虞氏卻是沉思著不知在想什麼。
沖擊過後總有平靜下來的時候,如今眾人恢復神智,王列道︰「阿魚說的不假,如今是個機會,此事我要去與君子商談。」
王羨魚一笑,道︰「如今天色已經不早,兄長便明日再去罷!」省得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上報到天子那邊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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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臣傳聖旨之時並未避著旁人,因此晚間衛衍處便收到消息。彼時冉覃感慨著衛衍終于將新屋定下一事,正說這位主家難伺候,他身旁的影衛從外進來,道︰「計劃有變,兩刻鐘之前天子下旨封王家嬌娘為夫人,擇日進宮。」
聞此言,衛衍握著書的左手一頓,而冉覃更是倒吸一口氣,隨即不可置信的看向衛衍,問他︰「不會是你做的吧?」也太不是東西了!
幸好後面月復誹之言沒有說出來,便听衛衍道︰「去查!」影衛頷首應下,不時便消失在屋內。
又只剩二人之時,冉覃斂了表情,問衛衍︰「臨安將軍府能趕的回來嗎?」。
衛衍未做聲,面上亦無表情。衛衍如此,冉覃看出來他心情不佳,嘆一口氣,道︰「如今將軍府怕是要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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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衍收到消息之事,太子也同樣的得到這則消息。與衛衍不同,太子得到消息之後先是驚訝,隨即哈哈大笑,直讓五丈之內的奴僕們冷汗涔涔,不敢做聲。
太子笑過之後對侍人道︰「去請周先生來!」
侍人恭敬退下後,太子又是大笑許久,末了眼中閃過精光,道︰「老不死的這是嫌自己命長,哈哈!天助我也!」
侍人不到許久便去而復返,他身後的周先生見到太子後便躬身行禮,道︰「立揚見過太子。」這周立揚便是當初跟在三皇子身後的布衣。
太子見周立揚過來,哈哈一笑,揮退僕從後親自與周立揚倒水,又將方才听到道消息說與周立揚听。
周立揚听到這則消息面上閃過驚訝,隨即也沉吟起來。半晌後,等的太子幾乎不耐煩之時,道︰「君子其人深不可測,如今又有二皇子從中相助……我們暫且還是避其鋒芒,等大局落定之時再坐收漁翁之利罷。」
太子听罷面上閃過惱怒,忍了忍將心中的那些怨氣按捺下,好聲好氣道︰「先生謀劃許久,如今局勢大亂,我等何不一鼓作氣拿下皇位?」衛衍與二皇子二人聯手又如何?一個非皇室眾人,一個是一心修道的臭道士,便是將老頭子拉下來也是名不正言不順,何足為懼?
周立揚不贊同的搖頭,道︰「輕視對手不可取。」太子雖然心有溝壑,但到底還是不夠深沉。這些年來因著有太子妃從中斡旋一直兀自忍著,如今得了他,藏著的那些暴戾因素統統出閘,一時竟是關都關不住。
想著周立揚不禁暗自感慨一句︰能讓太子這些年來隱忍不發,太子妃也是個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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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宅
影衛去而復返,將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告之衛衍。衛衍听罷面上閃過惱怒,問冉覃︰「我讓你看著姬蕪,這便是你給我的結果?」
冉覃面上一訕,見衛衍動怒此時也不敢插科打諢,請罪道︰「此事是我失責。」
這些天來他忙的腳不沾地,防了其他人卻是沒防懷柔公主,誰知道兩位不同國家的公主一見如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