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律向來不會隨便應承,所以他說會去便會去,听到此言王羨魚與柳漾二人都是長松一口氣。正好此時冉覃已經被桑果請過來,稍稍處理了柳漾紅腫的右頰,二人便攜手而去。
目送二人不見蹤跡後,王羨魚才嘆息道︰「能有這般結果,已經是萬幸。」
衛衍嗯一聲應下,未多說。
要說今日這一出,還是因為王律消息得到的及時,若不然今日只怕不會輕易追上。至于是誰及時告之王律……衛衍暗自嘆息一聲,若不是阿魚生惱,他還是更贊同自己原來的做法。
王羨魚心中也有底,知曉今日弟弟王律與柳漾二人能順利度關,少不了衛衍從中推波助瀾。知曉歸知曉,感激歸感激,可是一想到之前自己的態度,王羨魚便不知該怎麼開口道謝。
王羨魚並非是不懂禮數之人,不過衛衍行事確實是她心中的死結。那疙瘩放在心口上,放著便放著,真要觸踫,便是鑽心的疼。一次次捱過來,終于一發不可收拾。王羨魚還沒有處理此事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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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王律送柳漾回府一事,柳家眾人已經從歸來的老尼那里知曉事情原委,因此對王律登門一事絲毫未有驚訝。
柳漾阿母甚至專門讓身側伺候的婢子等在門口,等看見王律攙著自家嬌娘下馬車,上前行禮言說大婦在等二人。一對情人自是不敢讓長輩久等,跟著婢子匆匆而去。
到了柳家廳屋。柳漾阿母面上絲毫未見惱怒,反而對著王律和善一笑,關切道︰「可曾淋著雨了?喝些姜湯去寒罷!」
王律應道︰「方才在公主府已經喝過,勞煩大婦費心。」
柳漾阿母點頭,看向女兒道︰「你身子受不住寒,再去喝一碗。」
柳漾知曉阿母有話要單獨與王律說,只能咬唇道諾,一步三回頭的去了。
柳漾阿母娘家姓席,家世不算顯赫,但一路隨著夫郎起伏。多少也年練出來一些自己的主意。今日老尼去而復返。告之她女兒與王家小郎二人同馬而去,她便一直在等。
好在沒讓她失望,王律還真是過來了。其實對王律,席氏印象向來不錯。這次楊千千一事也沒讓王律在席氏心底一落千丈。不過到底受傷害的是她女兒。因此與王律二人獨處時。席氏便沒了往常的和氣︰「當初是你退婚,今日又來招惹阿漾,不知小將軍能否給個合理的解釋?」
王律見席氏攻擊力十足。後背生出冷汗,開口道︰「今時種種是我不對,王律不敢狡辯。」說罷做出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
席氏倒是沒想到王律這般干脆,愣了愣,反應過來王律確實是過來認錯的,也沒了試探的心思,將這幾日壓在心中的火氣絲毫無保留的發了出來。
王律不敢回嘴,見席氏說的累了還上前端茶,恭順的態度叫席氏火氣消去不少。席氏並非是個記仇的性子,見人家誠心,一會兒便沒了刁難的心思,直言︰「接下來你怎麼辦?」
王律見席氏問話,將之前在公主府說的話又說了一遍。席氏心中有了底,輕咳一聲道︰「負荊請罪便罷了,你且去斷了與楊家的往來再說罷!」席氏總不好一直拿喬。
王律這孩子確實不錯,再說又與自家女兒情投意合。便是她自己真的萬般不願,王律身後還有天子,若是她不松口,等到天子出面,這話又要另說了。席氏並非是個無腦之人,敲打敲打便過去了。
王律知曉席氏松了口,一顆心總算是放回肚子里,又想著楊家那邊還要去一趟,不敢再待,請辭。
席氏也沒留他,讓婢子送客,轉而起身去了女兒那里。那邊母女二人說些貼心話暫且不提,再來說王律出門後向著弘農楊家而去。
王律心悅柳漾,退婚後,一面刻意躲避,一面確實因著公事不能抽身,因此直至現在還未與楊千千正式談話。
馬車載著王律行走在大街上,金陵向來繁華,這一會兒因著漸小的雨勢大街上避雨的行人又出來游玩,街道又漸漸熱鬧起來。
雨天路滑,大街上少不得生出事故。馬車等了半刻鐘後,王律沒了耐心,干脆下車卸了一匹馬騎馬而行。馭馬向前,路過前面吵鬧的人群,見地上散落著的一地雜物,王律心緒說不上來的復雜。
因為這人群另一側,立著的儼然便是王律要尋的楊千千。而這群吵鬧不休著的人當中……儼然便有楊家的奴婢。
王律還未來得及辨別發生了什麼事,人群另一側的楊千千便看見王律,小娘子面上興色難掩,此時也顧不上其他,向王律這邊小步跑了過來。也是,王律如今騎在馬上,自是比旁人顯眼。楊千千能看見他不算奇怪。
王律翻身下馬候著楊千千過來,等人將將站定,王律便道︰「我有話與你說,我們找個安靜些的地方罷。」
許是王律面上太過決絕,又或許小娘子實在聰慧,楊千千在听聞王律之言後,面色一白,隨即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來,道︰「便在這邊說罷,我一會兒還有事。」
王律想了想,搖頭道︰「還是尋個人少些的地方罷,你若是怕來不及我們去那邊的巷子也好。」王律說著指向二人右側的一條安靜小巷。
楊千千一頓,終是嘆息這應下來。
王律將馬韁交給楊千千身側伺候的侍從,領著楊千千向右邊行去。將將站定,王律便直言︰「想來你也知曉我今日過來尋你做什麼,我也不與你繞彎子,迎你過門一事。我怕是要失信了。」
話音落下,果不其然便見楊千千紅了眼眶。楊千千控訴的看著王律,道︰「因為柳漾要出家所以你後悔了?可是你們親事都已經退了阿!」
王律對楊千千沒有旁的心思,因此說話倒是不留情面,直言︰「我已經去過柳家,柳家人並未反對。」
楊千千頓時淚如涌泉,哽咽著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說著抽噎兩聲,似是想起來什麼又道︰「你與柳漾情投意合,你娶她是應該的,我可以進門做妾。我不與她爭。只求你給我一個落腳之地……你放心,我會听她的話。」
王律知曉楊千千對他感覺不同,可是****這種事,向來說不準。之前沒有柳漾的時候他便已經識得楊千千。一開始他覺得楊千千是位可愛的小娘子。可是相處久了。便又覺得這小娘子實在莽撞……
那時王家身處風雨飄搖的境地,王律想都沒想過這些心思,更何況如楊千千這般性情的小娘子……他又怎麼會生出那些心思來?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王律生出悵然的神色。若不是他當初轉不過彎來,如今也不會生出這些事端!楊千千被擄走,說到底跟他毫無關系!也不知他當初怎麼就鬼迷心竅,認定一定是他之過。
「此事我不能應你。」王律看著淚流不止的楊千千一字一頓道。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楊千千沒想到王律竟然還是一口拒絕她。楊千千停止哭泣,抬頭去看王律,突然燦爛一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因為我懷了別的孩子才不要我的是吧?」
王律見楊千千這般反應便知曉事情有些不對,他肅了臉色,沉聲道︰「與這些無關,你不要多想。」
只是這個時候楊千千哪里還肯听?向後退了幾步,突然發力向前跑去,在之後重重撞上牆壁,動作瘋狂至極。
王律與跟著楊千千出來的侍從們都嚇得不輕,慌忙上前攔人。這般驚嚇的功夫楊千千卻是已經連撞好幾次,最後被人攔腰抱下的時候,楊千千還很瘋狂的伸腳去踹牆壁。
楊千千幾近瘋狂的動作自然沒有什麼好結果,很快她便感覺到身下****一片,有熱流從流出。
楊千千的婢子看見後嚇得尖叫不止,王律也覺得額角直跳,想也沒想便罵了句︰「你瘋了!?」
楊千千聞此言對王律慘然一笑,帶著幾分抽氣聲,從嗓子底處擠出來音節︰「現在孩子沒了,你能娶我麼?」
可能因為太過震驚,此時王律反而鎮定下來,他上前抱起楊千千疾步行至一旁停著的公主府馬車,對馭夫道︰「去醫館。」
方才馬車停的便不遠,馭夫自是將這一幕看在眼中。他見王律將人抱過來,根本不用王律吩咐便已經開始揚起馬鞭,如今王律話音落下,他鞭子也正巧落下,馬吃痛,踏踏向前行去。
馬車內楊千千依偎在王律懷中,二人第一次這般親近,楊千千含笑道︰「阿律,你對我真好。」說著好似不夠似的,又貼近王律幾分。
王律此時只覺得懷中之人魔怔了,旁的其他什麼想法都沒有。若是王律喜歡楊千千,可能還會生出小娘子果然情深的想法。但沒有「若是」,王律不喜歡她。被一個不喜歡的人這般逼迫著,王律只感到陣陣懼意。
馬車停下來的時候,王律懷中的小娘子已經有些昏昏沉沉,王律顧不得其他,慌忙抱著人向醫館中行去,邊走還不忘吩咐楊家侍從去喊人。
而他這邊,馭夫也揚起鞭子向公主府的地方行去。楊家小娘子流了那麼多血……這般重要的大事,怎能隱瞞不報?
王律抱著人進去里面後,大夫見到這般陣仗也嚇了一跳,隨即慌忙吩咐女醫上前相助。
有大夫出手,王律這才終于回神,想到楊千千不要命的舉動王律更是遍體生寒,想是這樣想,總不能表露出來,人家小娘子如今不知死活。總不能表現的太明顯。
王律見慣了戰場上的殺戮,那些家破人亡的慘景,那片血流成的河,那只只斷臂……都是慘烈又壯觀的景象,想起往日,再記起方才楊千千不要命的舉動,王律臉色更沉了些。有些人想生不能生,有些人卻想著法子送死……呵!真是諷刺。
更諷刺的是女醫進去後,不一會兒便起身出來,對王律道︰「這位婦人在里面不配合,只怕要進去幾人相助才好。」
婢子听罷二話不說便鑽進了里面,好在因著楊千千懷有身孕她身側跟了兩名婢子,若不然只怕人還不夠用。
這一次女醫進去後很快出來,小聲與外側的大夫說了些什麼。那大夫听罷嘆息著起身,也進了里面,不一會兒二人出來寫方子,斟酌商榷後,終是定下來一副藥,又讓侍從去後院煎藥。
眾人各司其職,沒一會兒這外室便只余王律與大夫二人。王律沒忍住,問︰「她情況如何?」
大夫嘆息著搖頭,道︰「暫且等等,一劑藥吃下去才知曉行不行。」
等藥的功夫,楊家已經來了人。來人正是楊千千兄長,她兄長看見王律頷首致意,之後又匆匆去問大夫妹妹如何雲雲
大夫還是那句話,吃一劑藥才知曉好不好。
其實大夫說這話聰明人儼然便听出來門道。問他人好不好,他卻偏說等吃藥後才知曉好不好,這話的意思難道不是沒吃藥的病人已經不好了嗎?
王律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連阿父王恆什麼時候過來的也不知曉。
王恆這幾日在家,听到馭夫過來稟告這樣的事情一顆心七上八下,生怕有個什麼禍端。偏偏你不想什麼來什麼。楊千千吃過藥後不僅不見好轉,反而情況更危機了些。
正好此時冉覃也從外面進門,他見里面圍了一群人,不耐的皺眉,行至王律身側時候,嫌棄的皺眉道︰「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這些日子我便成了你們僕從了是吧?」
王家父子二人都知曉冉覃醫術厲害,此時不敢頂嘴,任由冉覃挖苦。冉覃罵了兩句也就沒再計較,哼一聲進去里面看脈去了。
不多時冉覃出來,女醫也跟在他身後一起出來。二人面上都不好看,女醫不敢說話,最後還是冉覃張嘴道︰「這是誰家的婦人?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大人我們再想想辦法!」說著拉這藥堂的兩名大夫又去對藥方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