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律此行護送二人,是王羨魚要求的。當初與郎君商量的時候,衛衍也點了頭。由記得衛衍當時听到王羨魚的提議,說了句︰「正好我們此行路過蘇州,便讓阿律送我們至那里罷!」
王羨魚本意只是讓弟弟出來散散心,但衛衍之言倒是讓王羨魚生出旁的心思來。確實,讓阿律見一見柳漾也好,他們二人這一年過的都不如意,若是有柳漾開導,想必王律也能早些走出來。
王羨魚夫婦與王律在驛館院中站了一會兒,先行過來的婢子等人便過來請安,道︰「大婦,驛館已經收拾妥當。」
三人皆是頷首,王律送夫婦二人回屋。等王羨魚與衛衍二人歇息之時,王律閑著無事便在驛館走走停停勘查起來。方才在門口,他感覺有人窺探他們。他們一行為方便行事,是喬裝過的,身份自是不如金陵那般風光。
王律不確定這人到底是知曉他們身份,還是不知曉他們身份。若是知曉,君子流之與臨淵公主的身份卻還不足以震懾小人,想來窺探之人禍心不小。
但若是不知曉,不知曉他們一行人真正身份,膽子也不小。要知道即便他們喬裝,可二人身上的貴氣難以遮掩,偏偏如此,還有人敢在這地方行小人之事……又有什麼目的?
不管如何,定不會叫他們得逞!王律眼中閃過寒光,森冷的面具下唇角抿的死緊。本來王律不是嗜殺之人,只是近日種種遭遇讓他戾氣大盛。他記起傷好後回朝堂時被人指點的模樣,便不遏自主的生起不悅。
沙場上殺伐果斷的將軍,如今卻被朝堂上口舌之利奚落,換做誰也無法忍耐罷!偏偏他因著身份還不能給兄長添亂,其中委屈可想而知。
王律勘查過驛站地形後,對守在驛站門口的心月復下令︰「排查所有可疑人物,驛站百丈內所有進出人員都給我盯牢了。」
心月復正是當初跟在王家大郎身側的環錄,在司馬純登基後,因著避嫌,環錄便退了下來,如今跟在王律身側做事。
他听罷小郎這般囑咐,眸中也是一寒,沉聲道諾。二人彼此心照不宣,這種情況下驛站自是防護的滴水不漏……
話雖如此,但夜間時候,驛站還是出了亂子。
一群人不知從哪里憑空出現,撬開衛衍與王羨魚夫婦二人下榻的房門。不說衛衍身側本就有暗衛,王律本身勘查過驛站後也沒有回去,只是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藏了起來。
王律雖然是為照看阿姊與君子不假,但確實沒想到在層層監護之下,這賊人還能闖進此地,相比疑惑他只覺得憤怒更多些。
借著月色,王律注意到這些賊人身上帶著的防身之物皆是隨處可見的器具,發現這點,王律一怔,這些人竟是尋常百姓?
王律雖然念頭百轉,可是動作絲毫沒有歇著。他動作不小,院外守夜的親兵很快發現不對勁,躍進院內驚慌不已。
「啊……」
電石火光間,里面傳來婢子們驚叫聲,王律此時半只腳已經踏入房門,听到聲音二話不說便拔劍進去。
外面的親兵們听到這聲驚叫,心中皆是一驚,想到自己護衛不利,一個個都咬牙切齒往里面沖。外面听到動靜的眾人也從四面八方趕來,一時之間整個驛館燈火通明。
屋內賊人听到驚叫聲便知曉不對,本來以為今日這一次也會如往日一般神不知鬼不覺,卻是不想在今日失了手。
眼見有人沖進來,這些賊人也膽子大,為首之人冷靜的開口,道︰「劫持里屋之人為質。」
眾人這才有了主心骨,紛紛向里面跑去。王律听到挾持為質之言整個人便只剩怒氣,見他們真的向里面沖去,冷笑一聲,對身後親兵道︰「里面之人,要活口!」
親兵等人見小郎聲音陰冷,皆是覺得後背一涼,紛紛應諾,沖向里面。
而進了里屋的賊人之眾,見到榻上無人時,整個人都木了,之後的負隅頑抗甚至都有些力不從心。待眾人被綁在院子外,為首之人才終于害怕起來,瑟縮的盯著四周目光不善之人求饒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以下犯上,王律等人是有權利就地斬殺這些人的。
王律卻是冷笑一聲,不用他動手,旁邊自有人出手讓人閉嘴。頭目被一腳踹到地上,疼的倒吸冷氣,半晌緩不過來氣。
「爾等何人?為何行小人之事?」等那頭目回過神來,王律沉怒著開口問。
那頭目被王律的聲音嚇得整個人瑟瑟發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王律也懶得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一腳將人踹暈,問余下眾人︰「誰來回我?」
兩腳下來,眾人嚇得哆嗦不已,如今听到面具男子終于質問他們,一個個嚇得匆忙將事情招來,那坐在頭目左邊的人最為驚懼,抖著嗓音道︰「是他叫我們過來的,是他,我們本來不想來的。」
因著被捆,這人也只能用下巴示意昏迷過去的頭目。
王律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人,這人不敢直視王律,在嘈雜聲中繼續道︰「是他說有好貨色,讓我今晚過來,他還說今日過後我便能飛黃騰達,我信了他的話這才來的,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求君子饒了我罷!」
張口便將自己擇除去,把錯推給別人……王律輕哼一聲,面露嗤笑,眼神掃向環錄。環錄立馬反應過來,大喝一聲︰「都給我閉嘴!」
這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讓著誰,到底听誰的?環錄也頭大,幸好小郎及時給他信號。環錄喝過之後,用劍指著其中一人,道︰「你來說!」
那人哆哆嗦嗦的盯著近在咫尺的劍鋒,兀自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著將今日的行動說了。還是方才王律听到的,確實是為首之人集結他們過來做事。
听罷之人說完,環錄劍又近了一些,眸光皆是寒意,問︰「將人帶出去之後呢?你們準備怎麼做?」
那人又是咽了口吐沫,抖著嗓音道︰「準備……準備賣個好價錢!」
得到預料中的答案,環錄眉頭一挑,繼續問︰「準備賣給誰?這里離金陵不過一日路程,天子腳下你們行如此勾當,便不怕被人撞見?」
那人嘴唇翕動,最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白,哆哆嗦嗦著不敢再做聲。余下眾人也沉寂了下來。
竟是害怕的不肯說了?王律眸中冷光閃爍,對環錄說了句︰「這里交給你。」便轉身去了另一側院子。
另一側院子里住的便是衛衍與王羨魚,如今雖然已經入秋,但天色依舊躁熱,王羨魚如今又怕熱的厲害,于是便臨時換了隔壁通風的屋子,將原來收拾的屋子留給婢子等人住著,說起來也就是傍晚時分的事情。
至于二人不曾被人發現,那是王律有意為之。本來也只是抱了試試看的態度,沒想到還真引來這種群囂張的賊匪。
王律抬腳行至隔壁,桑果等人情緒已經漸漸平復,見王律過來,她們上前行禮,道︰「謝過郎君救命之恩。」
王律嗯一聲,不再看她們,反而對上一旁被吵醒的王羨魚與衛衍,道︰「賊人已經捉住,阿姊與君子早些歇息罷!等明日有了結果我再來說與你們听。」
如今時辰不早,王羨魚眼皮已經有些不受控制,整個人慵懶的倚著夫郎,應王律之言︰「阿律做主便是!」
衛衍見王羨魚困頓,看向王律應道︰「有事明日再說!那幾人先留著。」
王律多少也有些了解衛衍,見他說的與自己說的一樣,王律微微勾了勾嘴角,這才應下︰「我知曉了。」其實王律過來本是想向衛衍求證一些事,不過見衛衍不欲在阿姊跟前說,他也不好再問。
第二日很快到來,驛站昨晚發生驚叫聲,驛站上下自是听的分明。可是住進來的一行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各忙各的。
雖然明面上眾人沒有大動作,但底下小動作倒是不斷。環錄熬了一宿沒睡,將那幾個人反反復復折騰著問了個遍,結果除了昨夜听到的,再問不出半點有用信息。
早上環錄盯著一肚子不愉向王律復命,王律得到這個答案後若有所思,揮手讓環錄下去後,轉身去了衛衍與阿姊的屋子。
他進去的時候,王羨魚將將用過早食,正準備出去走走消食。王羨魚身前身後因著昨晚那一出動靜,被圍的幾乎水泄不通。
王律見著微微一愣,見阿姊求救的看著他,他不自在的撇開視線沒有回應。這個驛站有蹊蹺,出去多帶些人總是沒錯的。
王羨魚看著王律半晌,見他確實沒有救她的心思,終于挫敗的垂下頭,喚著桑果往外行去。等王羨魚一行走後,王律才對著等他的衛衍道︰「昨日那幾人怎麼也不肯開口說話,君子可有眉目?」
衛衍端著茶水細細酌飲,听見王律之言掀開眼簾看向他,問︰「不說?連死的不怕?」
王律嗯一聲,回答︰「昨夜環錄招呼了他們一宿,那些人一開始還呼天搶地的哭,最後干脆也不鬧了,任環錄如何打罵,他們就是不發一言。」
衛衍似是生出興趣,拖了一句長音後,才喃喃自語道︰「明明是個貪生怕死之人,卻連自己性命顧不上也不願意多說一句……」衛衍終于放下手中茶盞,面上露出興味︰「這後面的買家當真是厲害呢!」
王律嗯一聲,同意衛衍之言,正好此時王律派出去調查那些人底細的探子回來。王律自是不會避諱衛衍,讓探子道來。
探子將那些人的名姓一一道來,言說這些人皆是此去兩三里路的蘆花村村民。探子過去蘆花村的時候,這些一夜未歸之人的族親竟是無一人生出擔憂。探子多耽擱了些功夫才終于明白,那些族親,甚至村民對他們這般幾日不歸的現象早便習以為常。
更有甚者,探子還听到這麼一句︰「早知道就跟著老三他們一起出去了,這都幾天沒回來了?肯定是一大生意,嘖!不該只讓他們得了便宜!」
探子之言說罷,王律面上生出驚詫。听這話,那些村民竟是對這事習以為常了?
衛衍听罷也是嘆息一聲,道︰「也不知有多少人折在他們手中!」
衛衍嘆息聲說罷,王律目光一凝,開口道︰「不知君子可否耽誤幾日功夫,阿律……」
衛衍知曉王律想說什麼,他想留下來將這件事查明白,端了為禍世間的村子!衛衍想也未想便頷首應下︰「這件事恐不只這般簡單,小心些為好。」
王律嘴角扯了扯,表示感謝。還未說話又听衛衍道︰「昨日那些人不是不開口麼?捉幾個村民過來試一試。」
那些賊匪不肯多說,想來是因為心中有所恃。也不知是懼怕後面之人懼怕的不敢說話,還是旁的……至于是不是旁的,一試不就知道了?
王律頷首應下,囑咐身旁未退下之人,道︰「將那頭目的妻女捉來,再將人單獨關了。」
嘆息應聲道諾,利落的轉身便走。
探子走後,王律也沒有再留,告辭去尋環錄去了。
而王律走後,一人留在室內的衛衍卻突然開口,道︰「去查!不必驚動阿律,若有必要,就地誅殺。」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如今卻險些在陰溝里翻船,衛衍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等等……」衛衍吩咐下去後,突然生出遲疑。那些村民為惡,本就死不足惜,不過如今卻是王律在辦此事,若是他插手,只怕會讓事情更麻煩。衛衍不悅的蹙了眉,最後還是嘆息一聲,道︰「協助阿律去辦罷!此事交與阿律去處理。」
衛衍身後空無一人,但命令卻是真真切切傳遞出去了。
去捉人的探子很快駕著牛車回來,他趁著無人,將車上一對母子拎進關押著首領的房間,手腳利落的將人捆住。
那首領被打的傷痕累累,如今也不知是昏迷還是睡了過去,對婦人、兒子被捉來一事絲毫不知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