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這一聲叫喚,讓屋內外人都慌了神,衛衍也顧不得什麼血光之氣,與大夫二人一同進了屋子。方一進去,里面便是一股沖人的味道,衛衍上前兩步行至榻前,見王羨魚面色蒼白,整個人好似從水里撈出來的,心神一顫……
「流之讓讓,我來替小娘子扎針。」
冉覃之言讓衛衍稍稍恢復些神智,他讓開兩步,任由冉覃施針,但榻上的婦人始終不曾有半分反應。
時間流逝,衛衍也不知在一旁站了多久,終于听到冉覃說了句︰「暫時抑住了。」
等到這個答案,屋內眾人俱是心神一松,婢子等人甚至用袖子抹起淚來。跟著進來的司馬氏也是心疼的紅了眼楮,看向自己兒子欲言又止。
「藥來了。」室內一時沉寂無聲,去熬藥的先生端著藥碗回來打破這狀態。桑果上前接過藥,與嬋娟姑姑二人小心的伺候王羨魚用藥。因著王羨魚昏迷不醒,咽進去的與流出來的一半一半。
等一碗藥喂完,桑果出了一身虛汗,起來請眾人出去。嬌娘昏睡不假,他們也不能因著這個緣故便放任不管,總要替嬌娘擦洗才是。
冉覃見婢子趕人,便知曉意思,退去前道︰「若是不對便來喚人!」說過之後又對嬋娟姑姑的夫郎道︰「先生方才用藥膽大,不知可否與某辯藥?」
辯藥這是大夫之間的交流方式,先生听聞冉覃之言,笑著拱手說不敢,整個人和和氣氣,絲毫看不出來方才用藥時斷言的模樣,冉覃心生敬佩。兩位大夫便在這院子的廳外坐下,一言一語探討起來。
與兩位大夫不大的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一直被人刻意遺忘的女嬰,女嬰躺在一旁的乳母懷中,睡了半晌,這會兒醒過來,如小貓般哼哼的直往乳母懷里鑽。乳母知曉女嬰想吃女乃,可是又不確定屋中的郎君想不想過來看看女兒。一時倒是呆立在那里,不知進退。
孩子的哭聲終于叫屋內眾人回過神來,嬋娟姑姑從方才的驚嚇中回過神,扯出一抹笑從乳母懷中接過孩子,抱至衛衍與司馬氏二人身前,道︰「生了個漂亮的小娘子,與小郎小時一模一樣呢!」
司馬氏一听這話眉眼便舒展開來,上前湊到女嬰跟前。一看襁褓中的孩子確實有幾分像衛衍小時候,更是笑的不見眼楮,對著衛衍招手道︰「快來看看,這是你與阿魚的嫡女。」
他與阿魚的嫡女!衛衍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不過心底卻實實在在喜歡這個稱呼,笑意正要漫上眼角,又記起阿魚方才的險情,又生生將笑意憋了回去,面無表情的看向嬰孩。
衛衍當然是看不出來孩子像不像他小時候,不過見孩子眉形似他、嘴巴似他,這種種確實會讓人心腸軟成春水,只听衛衍道︰︰「這孩子小名便喚做若水罷!上善若水,是她阿母為她起的小名。」
「若水,若水。」司馬氏反復念著這二字,眼楮不離嬋娟懷中的女嬰,顯然甚是滿意這小名。司馬氏一雙眼楮離不開襁褓中的女嬰,但听見若水哭的厲害,也不能真讓她餓著,因此催促乳母道︰「去喂她罷!」
乳母得了令,終于松一口氣,小心的抱回孩子,向外行去。衛衍母子二人目送乳母身影,等人消失在視線里,才意猶未盡回神。
司馬氏與衛衍母子二人的反應自是沒有逃過嬋娟的眼楮。嬋娟笑著轉身去看榻上之人,見王羨魚如今依舊昏迷不醒,嬋娟嘆息一聲,將笑意斂去幾分,上前與桑果等婢子眾人一起替王羨魚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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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羨魚雖然昏睡,但是也並非全都沒有記憶。至少屋內雞飛狗跳的時候她還是有記憶的。不過因為著實累的厲害,她根本沒有睜眼的力氣。于是這般听著听著便真的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桑果正端著藥喂她。見嬌娘醒過來,桑果一激動,一碗藥便灑了半碗。引得木子與朽兒二人倒吸一口涼氣。
桑果也知曉自己太過激動,訕訕一笑,趕忙用衣袖去擦,生怕藥浸濕了王羨魚如今干爽的床榻。一陣手忙腳亂過後,婢子等人才終于能與王羨魚說上話。三人見王羨魚醒來,依舊心有余悸。話未出口,淚先浸了臉龐。
王羨魚見她們這般模樣,當真是于心不忍,嘆一聲氣,道︰「莫要哭了,我如今不是好好的麼?」王羨魚這話著實沒有什麼說服力,嗓音軟綿的幾乎听不出來整段句子,連王羨魚自己都嚇了一跳。
見王羨魚如今連說話都費力,婢子等人又是感傷許久。等從情緒中恢復過來,桑果才向王羨魚稟告道︰「公主睡了三日,若是再不醒,郎君怕是都要急壞了。」
睡了三日?王羨魚也有些吃驚,她以為還在那一日呢!說話的功夫,王羨魚撐著想起身,將將離榻不過三寸卻覺得身子一軟,整個人又落回榻上。
見王羨魚如此嬌弱,婢子等人沉寂一瞬,心疼自是不言而喻。木子離王羨魚最近,彎腰去扶王羨魚,柔聲道︰「公主三日未進食,自然體虛,婢子去端些吃的過來,公主填填肚子!」
王羨魚卻不曾感覺到餓,她記起孩子,問婢子等人︰「孩子呢?」
提起孩子,桑果眉眼皆是笑意,道︰「若水小娘子如今正在外面曬太陽呢!小娘子黃疸未退,冉公說要多曬曬。」說著桑果一頓,繼續道︰「是郎君親自抱著去曬的呢。」
木子也接話道︰「是阿,公主三日未醒,郎君便陪了三日。好不容易將人哄出去呢。」
郎君竟是陪了她三日?听見婢子這話,王羨魚不自覺地便掛起笑來。桑果見她歡喜,捂嘴笑著跑開,輕聲喚院子里的衛衍,道︰「郎君,公主醒來了。」
衛衍還在學習抱孩子的方法,乍一听桑果之言,也顧不上許多,在乳母心驚膽戰的視線里,將孩子抱進屋內。
進去後,見王羨魚確實已經醒過來,整個人才松一口氣。夫婦二人一臥一站,彼此看著對方,一時千言萬語都堵在心頭,不知如何去說。
「這是我們的孩子!」最後還是衛衍先打破對視,將孩子放在王羨魚床頭,小心翼翼的對王羨魚說話。
出生三天的孩子漸漸已經沒了出來時候的可怖模樣。王羨魚印象中是看了一眼孩子的,之後孩子被抱去清洗,她便不再有行動能力。
「孩子長得很像郎君。」王羨魚看過白白女敕女敕的孩子後,笑著道。
衛衍聞言嘴角也彎了起來,起初看孩子的眉形與嘴巴像他,等孩子睜開眼楮,他才發現孩子眼楮也似他。初為人父,這點自是值得驕傲。如今見王羨魚說出來,衛衍也不客氣,頷首道︰「確實像我,竟是沒有一絲與阿魚相像。」說著還頗有些遺憾。
王羨魚不知他在遺憾什麼,心道︰長相像一人便好了,這樣衛衍不在的時候,她還能看一看女兒一解相思之苦。
夫婦二人說話的功夫,冉覃與衛家的先生已經攜肩而至,二人是被朽兒喚來的,听說公主醒了,便過來一看,嗯!小娘子可不是真的醒了麼?
醒來就好,冉覃上前替王羨魚看脈,嘴巴卻不停,對王羨魚道︰「恭賀公主了!」
王羨魚笑著應下,多少生出滿足。枕邊是睡的正熟的孩子,床尾立著的是她的情郎,王羨魚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冉覃探脈後,對王羨魚與衛衍二人道︰「公主體虛,怕是不適合喂養孩子。」
衛衍對此倒是沒有什麼想法,反正這三日以來孩子都是乳母在帶,這會兒突然換了人,只怕孩子也會不適應罷!?
衛衍無所謂,那邊王羨魚卻是生出幾分惋惜。身為人母,竟然不能親自哺育孩子,這于王羨魚來說是個遺憾。不過她如今的身子確實不適合喂養孩子,若不然王羨魚怎麼也要試上一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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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快,轉眼若水出生已經半月余。半個月的功夫襁褓中的嬰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長,整個人的身形比起剛出生時候大了許多。王羨魚與衛衍一****看著,初為人父、人母的心思當真是叫人感慨。
二人喜歡支開婢子,僅他們一家三人在一起說說鬧鬧。當然,只是王羨魚與衛衍二人聊天,孩子根本一無所知。
這般又熬了兩日,衛衍終是不敢再逗留,向婦人道︰「阿律那邊事情將成,我要過去尋他匯合,不能等到你養好身子了。」既是正事,王羨魚當然不會留他。雖然不舍,但還是好好的說了一些離別的話,目送衛衍走出房門。
坐完月子,王羨魚整個人都有些頭重腳輕,實在是在榻上躺的太久,王羨魚都有些不大適應外面的天氣。將將出了月子,王羨魚便在桑果與朽兒二人的攙扶下至太陽底下擁抱世界,不過將將走了百來步王羨魚便有些受不住了。
身子如此之差,這是前所未有的情況。知道那種感受麼?腦子充滿活力,身子卻根本跟不上腦子,好似……就好似那些天生手腳不健全的人一樣,王羨魚這般想著。
她只是生了個孩子,不至于身子差到那個地步罷?王羨魚喚婢子去請冉覃,自己又與嬋娟、桑果等人說起自己的情況。
嬋娟與桑果等人自是勸慰王羨魚,說的話千篇一律,不過是元氣大傷,暫且需要好好休養之類的話。王羨魚心有不安,等著冉覃過來替她把脈。其實冉覃兩日前才替她看過,不過那時候她沒有下榻,自然不知曉如今的窘境。
冉覃來的也快,因為熟識,王羨魚連看他行禮的功夫都不想耽擱,直言︰「虛禮便免了,勞煩冉公再替我看看。」
冉覃過來時候已經听到王羨魚婢子說明原委。此時听王羨魚之言,也確實省了那些規矩,帶著疑惑替王羨魚探脈。看了許久,冉覃依舊一無所獲,收回替王羨魚看脈的右手,直言︰「某確實不曾看出哪里不對。」
這話便有些不對了!身為大夫,他自是知曉婦人產子後很快便可以恢復體力。而王羨魚這里四肢乏力,行為能力幾乎沒有,但偏偏如此,脈象上卻是看不出來半分不對勁!這……便有些詭異了!
王羨魚得到冉覃的答案,眉頭微微皺了皺,腦子一瞬便想起許多有的沒的,最後甚至試探的問了一句︰「阿魚如此,冉公可有眉目?」
冉覃搖頭,一臉嘆息,最後干脆道︰「不如以後冉某每日過來替公主針灸?」針灸是門學問,有著立竿見影的效果,王羨魚沒有絲毫猶豫便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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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覃****過來替王羨魚行針,這般動靜自是叫司馬氏與將將回來的衛介二人生出不放心。甚至不用商量,夫婦二人便默契的一道出現在王羨魚與衛衍的宅院前。
二人出現自是讓小院生出騷動,一陣兵荒馬亂過後,司馬氏與衛介二人都生了疑問,因為如王羨魚這般的情況確實不常見。
見衛父與司馬氏一同出現,王羨魚自是生出愧色,急急忙忙讓桑果等人攙扶著她,向長輩行禮。長輩也不是過來為難王羨魚的。如今見王羨魚身子確實不對勁,一齊看向冉覃道︰「你與阿衍、阿魚相交多年,請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莫要再讓阿魚生出事來。」
長輩替她說情,王羨魚整個人都有些受寵若驚,如今王羨魚特別敏感,生怕生出什麼古怪的病來,或者旁人根本不信她!畢竟她相當精神,只是手腳不听使喚罷了。
有了家主與大婦的授意,一心教學徒的先生也被冉覃拉進來。眾人開始替王羨魚排查原因……可是即便這樣,也依舊沒有收獲。
王羨魚整個人都有些氣餒。不知怎麼回事,王羨魚的脾氣也有些改變,本來是溫和的女郎,如今卻是及容易生出火氣。有時候脾氣是能發作的,有時候卻不能,每當到那個時候王羨魚整個人都好似將要噴發火山似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