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葉未留慕府,又去了如意樓。
花媽媽正盼得焦急,見慕葉來,這個解釋那個解釋的,忙前忙後的伺候。
慕葉開解了花媽媽幾句,仍留在胡媚院子。
用了午飯,慕葉佔了胡媚的美人榻,懶洋洋躺著。
胡媚難得未將慕葉丟出去,而是細細給慕葉檢查身子。
慕葉給胡媚消磨了一下午,卻仍是一無所獲。
胡媚眉頭緊鎖,只說了一句,「病因不詳,不過死不了。」
慕葉覺著這大概已是最好的結局。
待晚飯完畢,花媽媽來請慕葉。
「慕少,今夜在何處撫琴?」
慕葉略作思忖,「洛江吧,煩勞花媽媽準備花船。」
「不煩勞不煩勞,都是花媽媽應該的,我這便去準備,待會備了馬車,來請二位。」
花媽媽走後不多時,便有侍女來請兩人。
胡媚親自取了琴,與慕葉一塊兒踏上馬車。
洛江之上,以如意樓的三樓花船為中心,大大小小停了數十只船。
岸上,近江的茶樓酒樓,人頭攢動。
可無人能親睹胡媚撫琴的風姿。
即便是如意樓的另兩艘花船,也只比岸上隔江相望的人近些。
胡媚所在的花船,只有她與慕葉。
胡媚呵退了花媽媽派來三催四請的人,移步窗邊撐開窗子,笑意盈盈與眾人打了照面。
看罷,折身靠回美人榻上,道,「胡媚的琴音越發引人了。」
慕葉不免擔憂瞧了眼開著的窗戶,並未在琴案後坐下。
胡媚便言,「放心,那窗戶最遠又偏,瞧不見你我。」
慕葉方才安心,淨手焚香,坐了下來。
未看,慕葉亦知外頭的人必然是多的。
洛江兩岸,或站或坐,皆是為胡媚琴音而來之人。
人群中,有低語有笑聲,慕葉听不見。
她只聞江水風聲。
洛江江水在船低緩緩流動,秋風徐徐,略過江面,帶著絲絲寒意,風中夾帶著江水,江面上蒙著一層薄薄水霧
,月光水色,如夢如幻。
慕葉無端,想起慕楓送的那朵梅花。
心中一動,搭著琴弦的指也動了,一個琴音已出。
頃刻,思緒飛揚,十指翻動。
洛江之上,琴音流淌。
胡媚的琴音從未叫人失望,是無人听過的曲卻是那般好听,余音繞梁,叫人久久回味。
一曲罷,船艙外,靜謐如水。
船艙內,慕葉心里有一股莫名暗涌在蓄力。
撫琴十五載,從未有過此心境。
胡媚望著慕葉,似笑非笑。
「你心里想的是人還是事?」
慕葉低頭,望著素淨白皙的十指,怔然。
「阿媚,若那病真無藥可醫,往後誰替胡媚撫琴?」
「你想的可不是此事。」
胡媚淡然一笑,由躺變坐,模樣仍是懶散,緩緩啟唇,
「承蒙各位多年抬愛,只是,今夜一曲,阿媚就此絕弦。」
聲音穿過船窗,繞于洛江江面,一一傳入人耳。
不懂得贊嘆胡媚聲音竟是這般好听,灑月兌中是不矯揉造作的慵懶,細細听來,還有幾分傲。
懂得人驚訝如意樓竟藏了這般高手,從江心至兩岸,風聲水聲中話仍听得清清楚楚,這般深厚內力,江湖不過百人。
驚奇過後,方有人緩過神來。
琴音無雙的胡媚要絕弦了!
安靜的听眾頃刻沸騰,吵吵嚷嚷,要討個說法。
胡媚听了幾耳朵,嘟囔了句,「彈不彈全憑喜好,這境況倒像是欠他們了。」
拇指拈了個水珠,輕巧彈于支桿,窗戶「啪」得一聲,落下了。
且不說外頭,光是花媽媽已是大亂。
方才賞銀不斷,彷如雲端,此刻跌進了地獄。
花媽媽急急忙忙跑入船艙,苦大仇深,「哎呦,哎呦,我的好阿媚呀,這般話你怎能胡說呢?」
花媽媽到底不敢抵罪慕葉,只能旁敲側擊得,從胡媚下手。
胡媚依舊懶洋洋靠著,握著酒盞研究都未抬,「花媽媽,我豈能胡說?胡媚琴音無雙的名聲越傳越大,總有一日會有人識破彈琴者是阿葉,而非我胡媚,到那時,花媽媽你該如何我又當何如?」
花媽媽暗暗瞧了眼慕葉,見她不動聲色,估模此事亦是慕葉同意,隨即見風使舵轉口道,「哎呦,好阿媚喲,那也不能這般就說了呀,起碼…起碼得先告知我一聲,我也好找個緣由推月兌不是?先如今外頭可都圍著咱們如意樓的船,非要問個為何,這叫我如何說呀?」
「這有何難?你說我胡媚不想彈了便是。」
花媽媽的暈眩感又強了幾分,頗有隨時倒下之意。
慕葉開了口,「花媽媽,此事未與你商量卻是我們不對。」
「哪里的話!還請慕少給出個主意。」
「阿媚那般話說出去定是要得罪人的。這風月之事還需花媽媽拿主意。」
花媽媽應承下來,稍加思索,道,「我有個主意,慕少听听何如?咱們不如說琴無知音,便不彈了。」
胡媚仰脖,飲了杯中酒,「庸俗。」
「別理她,花媽媽這主意甚好。」慕葉稍稍思忖,「既然那知音說事,我們便把話說周全了。煩花媽媽傳話出去,說阿媚獻琴多年,人人皆言琴音無雙,可無人能懂琴心,若能遇上一位知音,阿媚自然會再撫琴。」
花媽媽心里抹著淚面上帶著笑,退出去了。
胡媚從美人榻上起身,斟滿兩只酒盞,一只遞于慕葉,「果是滿肚詭計的奸商!這知不知音的全憑你一人斷言,你若是願意,那阿貓阿狗都能引為知己。」
慕葉接了酒盞,頗是斯文品了一口,美酒下喉才道,「你倒是提醒了我。」
「什麼?」
「傾慕胡媚琴聲的不在少數,保不準有那麼一兩個人能想到你方才所言,必定要你將何為知音說得更明白些。」
胡媚嗤之以鼻,「會這般較勁只有那些個窮酸書生!」
「以往那些曲子不談了,便說今日這曲子,今日所彈之意境,我替你寫下,你收好。你若遇上,好打發他們。」
慕葉移步書案,提筆。
她不善丹青,不會作詩,琴棋書畫中,她只精了琴,略懂棋藝。
胡媚看出慕葉遲疑,笑道,「你便是留張白紙我也能應付,莫勉強。若畫不好,可丟我的人!」
「就你話多!」
慕葉憤憤落筆。
不會寫詩,背詩還不會麼!
行筆流暢如行雲流水般,揮下詩一首。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
此詩雖不能全述方才之曲,也有個十之七八了。
若有能體會到此番意境,當是不易。
「拿這個應付罷,胡媚的琴能歇息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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