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功夫,琴至。
胡媚問奉琴宮女要了烏沉香,淨手焚香,因初彈焦尾琴,胡媚試了音色。方抬手撫琴。胡媚的琴音,從未叫人失望。
殿中人,耳沐琴音,仿若身置一山清水秀之地,日頭正暖,微風徐來,說不出的寫意。
胡媚的琴音,是可用眼楮看的。
眾人看得美景,卻鮮有人看出景中意。
一曲畢,余音繞梁。
蘇琛沉吟,「阿媚姑娘的琴音通透,無愧為大周第一。」
胡媚起身,盈盈一拜,「陛下過譽。」
蘇燁哈哈哈笑道,「父皇聖明,阿媚姑娘的琴遇上知音了,這絕弦一說可便破了。」
蘇琛淡淡的笑,帶著帝王的高深莫測。
衛雅姝笑道,「阿媚姑娘的琴音听得本宮滿心盛情,可情從何起,卻不似陛下這般知音可道明,只堵在胸膛悶得厲害。」
瑞王妃「撲哧」笑出,「娘娘還能听出個‘情’字,我呀,只覺得好听。」
「對呀對呀,阿媚姐姐你彈了什麼曲子?光好听,可這好在哪里又說不上來,怪難受的。」
蘇平按捺不住,跟著母親一道發問。
胡媚從琴案後移步出來,美艷無雙的面上帶著微微的笑,「阿媚素來隨心而彈,今日冬至便想到了立春,冰雪融化萬物復蘇之際,那春意盎然朝氣蓬勃之勢,必是最佳的生命之章。」
衛雅姝頷首,「嗯,卻是如此,琴音之激昂一如春日破土而出的綠意,阿媚姑娘果是佳人。」
衛雅姝瞧著胡媚,又道,「阿媚姑娘,本宮亦是愛好音律之人,今日請得姑娘實屬不易,還請姑娘宴後與本宮一敘。」
衛雅姝在笑,笑容中盡是不可違抗。
胡媚當著眾人亦不能推月兌,應聲前往,瞧了眼慕葉道,「那……煩勞慕少稍等阿媚片刻了。」
慕葉正欲答,衛雅姝又道,「天寒地凍,慕公子且回去罷,本宮自會遣人護送阿媚姑娘。」
慕葉與胡媚對望一眼,兩雙鳳目皆閃過一絲擔憂。
宴後,承芳殿外,胡媚隨衛雅姝鳳輦而去,慕葉則孤身一身,沿著城牆往外走。
來時,慕葉便走此道,彼時,手持銀槍的守衛一刻鐘一班,在此巡邏。
此時,城牆通道只有慕葉一人,以及翻飛的大雪。
慕葉裹了裹貂絨披風,雖然她並不覺寒冷。
青石板的路道雖無積雪,仍捺不住落不停的大雪,蓋了薄薄一層雪。
雪夜昏暗,僅憑慕葉持燈照明。
六角琉璃宮燈將慕葉的影子壓縮成一塊,投在慕葉身後,叫慕葉以為後頭跟了個人。
忽然!身後黑影變長,慕葉機敏察覺,身形稍頓,繼續朝前走去。
手中,已然捏出數根銀針。
黑影步伐輕巧跟在慕葉後頭,拔出手中匕首,欲悄無聲息將慕葉一刀斃命!
黑影卻未料到,匕首映著燈光,那冷冷刀光早投在城牆上!
那匕首揚至最高處,慕葉突然轉身,手中銀針一撒,足見輕點已飛出數丈。
黑影未明白過來,匕首「 當」落地,口吐鮮血,不可置信的雙目瞪大,倒地不起。
黑暗處,三名黑衣人飛身追去。
他們不敢相信,慕葉竟在一眨眼的時間奪取手足性命!
見三人追來,慕葉不逃反迎,一手提著宮燈,一手揮著披風,「 當 當 當」將三人匕首繳下。
三人只覺四肢酸麻無力,知著了慕葉的道。
跪躺于地上,十分不甘,一人道,「哼!你可知我們乃禁衛軍?殺與不殺此禍你皆逃不過!」
慕葉眼皮都未抬,不緊不慢踱步回死去的黑衣人身邊,手上,是一絲未損的宮燈。
「禍?呵!你們可听過無雙谷的化尸粉?」
化尸粉?!那是撒上人身便尸骨無存的東西!
黑衣人又驚又虛,「知又如何?!」
慕葉回頭,戲謔,「不如何,你光知道多沒勁,我讓你開開眼,見識見識。」
邊說,邊從懷里掏出一玉瓷瓶。
慕葉將宮燈放于黑衣人身側,打開玉瓷瓶,不緊不慢得,將粉末倒于黑衣人身上。
「呲呲呲」
地上的黑衣人冒著熱氣,人身連著衣服在熱氣中一起化成一灘黃水,混在雪水中,沒入石渠。
那宮燈照著這一切,三人看得極清楚。
心中皆是害怕,可手腳無力,無法逃月兌,只能徒勞得,往後蹭躲。
慕葉提了宮燈,手握玉瓷瓶向三人走來,不緊不慢。
三人卻覺得她走得太快!
「別……別過來!我……我們只是奉命行事!我說是誰人…指使……你……放過我們!」
慕葉已至三人面前,舉高玉瓷瓶對準三人,「這皇宮中能使喚得了禁衛軍的人又有幾人?你們雖為禁衛軍做得可是禁衛軍該做的事?今日放過你們明天不知又有誰被害,你們這些人哪,少一個好一個。」
慕葉一點一點從三人頭部開始,手十分穩當,粉末盡數在人身。
因從頭部開始,三人只喊了幾聲,已然化成一灘雪水。
慕葉收了玉瓷瓶,提著宮燈繼續朝外走。
那痛苦喊聲,早已淹沒在這重重高牆中,同死去的四人一樣,無人察覺。
鳳鸞宮,正殿。
殿中只有衛雅姝與胡媚。
自入殿,衛雅姝便屏退眾人。胡媚以為這位衛後總的使點什麼法子,刺探一番。
畢竟,柳天是毒殺雙生姐妹時被擒的。
然,衛雅姝拉胡媚與榻上坐下,只談琴,並不言其他。
這會胡媚正應衛雅姝只求,憑借印象記下琴譜。
「嘎達」擱筆,胡媚奉上琴譜。
衛雅姝捧著琴譜,連連嘆惋,「姑娘流落風月之地,實在可惜,太可惜了。」
胡媚望著衛雅姝,怔然。
胡媚不禁懷疑,這衛後與衛府或有二心?
衛雅姝看罷琴譜,抬頭,桃花眼對上了鳳目。
瞬間,胡媚想起雙生姐妹,這衛後可知當年所生乃一雙姐妹?
衛雅姝捕捉道胡媚之出神,關懷道,「姑娘可有話說?若是贖身一事,本宮也可盡力。」
從那桃花眼中,胡媚瞧不出虛假。
斂了鳳目,胡媚笑道,「多謝娘娘關懷,不過阿媚未入籍,並無贖身一說,入如意樓乃報當初落難花媽媽相助之恩。」
胡媚頓停頓,鳳目眸光閃爍,低聲幽嘆道,「方才阿媚在想……若雙親不早逝,母親待阿媚也該同娘娘一般溫厚。」
衛雅姝一愣,捧著琴譜的手微晃,手肘順勢撐于榻上小幾上,笑容似有苦澀,「本宮倒惹阿媚姑娘憶起雙親了。」
胡媚于座上起身,一拜,「阿媚糊涂,妄將娘娘與母親相比。」
衛雅姝放了琴譜,起身扶起胡媚,「阿媚姑娘快起來,你能如此想本宮,本宮倒是開懷,女兒家比男子貼心許多,本宮雖不識你母親,卻猜想有女如此,她甚欣慰。」
扶了胡媚,衛雅姝道,「天色不早了,阿媚姑娘早些回去罷。」
胡媚道了別,走出鳳鸞宮。
衛雅姝之宮女提著宮燈,將胡媚送出後宮。
胡媚心里打鼓,衛雅姝明明說過會遣人送她回去,送至此地便算了?
不及多問,那宮女已折身回去,帶著宮燈的光暈,離胡媚越來越遠。
胡媚只能,努力回想來時的路。
轉身,踫上了蘇延。
準確來說,胡媚只瞧見一執傘人之背影。
那挺括的背影,那頎長的身姿,還有令周身都安靜的氣場,不是蘇延是誰?
胡媚抬步上前,輕聲喚道,「蘇太傅。」
蘇延轉身,將傘分了胡媚大半,「雪大,進來罷。」
兩人便並肩而行。
雪越發下的大,吐息之時,鼻尖繞著一團白霧。
白霧成了兩人之間唯一的對話。
二人偶有肩膀擦踫,胡媚感受得到蘇延的體溫,溫暖如玉。
胡媚不慣與蘇延靠得如此近,盼著這條路快些走完。
蘇延另擇道路,不到一刻鐘,便領著胡媚從側門出宮。
宮外,清和立在馬車旁,等候。
「請罷,我先送你回去。」
「多謝。」
馬車上,兩人仍是無話。
唯有清和駕車的聲響,以及車 轆滾在厚實積雪上的「吱嘎」聲。
車廂中,胡媚甚覺尷尬。
方才並肩而行,起碼四目不會相對。而眼下,兩人分坐兩側,目光極易踫上。
踫上,卻無話。
蘇延亦無意打破沉默,俊雅玉容甚至收了平日慣有的淡笑,叫胡媚更是尷尬。
她這胡媚定是被蘇延看穿了罷。
可她並非假扮胡媚,畢竟,當初借花媽媽銀兩又定十年之約的,本就是她。
連胡媚這名字,也是她想的。
慕葉斂著鳳目,如此想到。
「 」
隨著一聲巨響,馬車失去一個車 轆。
蘇延那側低了下去,慕葉則隨著錦墊,朝蘇延撲去。
蘇延身形幾乎未動,甚至,穩穩當當接住了慕葉。
慕葉雙腿半屈著,腰部以下使不上力,全憑雙手拽著蘇延腰身撐住自己。
蘇延的臂從慕葉左肩穿過,攬著她的後背,架著慕葉,分擔了一半力道。
「太傅……」慕葉抬首,望向蘇延,似是祈求。
「如何?」
蘇延低頭看慕葉,頗有睥睨天下之意。
毫無解救慕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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