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正茂淡淡沉吟,「皇上降旨賜婚,此乃大喜,阿葉……何罪之有?」
秦氏穩了身形,勉強笑出,「是呀,多少人盼不來的福分,快起來吧。」
蘇姮有心儀之人,此乃洛陽城皆知之事。
這道聖旨降下亦是勢在必行。
只是,慕家未能料到這花落在了慕家。
慕葉如此說,慕家上下不難想到,蘇姮鐘意之人乃慕葉。
是啊,慕葉之優秀早引無數洛陽媒婆上門,為之說親,幾將慕府門檻踏破。
可在慕府人眼中,阿葉同晴兒一樣,皆為女兒。
怎樣都沒料到慕葉竟博得蘇姮歡心!
可這婚事沒落到慕葉頭上,落在了慕楓頭上。
必然是慕葉推了婚事。
慕楓的面色蒼白,腳下虛無,腦袋昏昏沉沉,恍惚~。
終是深深一個吐息,將慕葉扶了起來,「阿葉,起來罷。身為慕家長子,自當為慕家分擔,不必擔心。」
慕楓半扶半抱著慕葉,低聲關懷,「阿葉,你表露女兒身份了?皇上可曾為難你?」
慕葉微微點頭,低聲呢喃,「半年之內不許我踏入洛陽。」
「既如此,那便去吧,在外照顧好自己。」
那聲音低啞,陰郁,有萬千情緒悶在心里。
慕葉愧疚,甚愧疚!
可她能說什麼,說她不識公主,只是無意幫了她一把,自己也不知為何能惹公主動心?
說她自認欺君之罪,以期望蘇琛收回成命?
這般解釋說出來又如何?聖旨已下,此樁婚事已成定局,一切皆于事無補。
是她愧對慕楓。
慕葉稍作收拾,帶了景雲,奉命出洛陽。
才出城門,一匹馬兒追上馬車,隔著車簾,甚是哀怨,「慕少好生薄情哪。」
那美艷無人可及。
不是胡媚是誰?
慕葉勉強笑了笑,「是阿媚啊。此番來回匆忙,都未曾去看望你。」
「我知你忙,便自個來了。」
音還留在車簾側,人與馬兒已然消失。
片刻,車廂被打開,胡媚飛身而入,還不忘囑咐外頭的景雲道,「景雲哪,我這可是汗血寶馬哪,好生照看著。」
隔著車廂,慕葉都能听聞景雲的嘆息聲。
大約,打死都沒能料到,從溫雅蘇延換到她們兩位主子罷。
胡媚仍是胡媚,美艷無雙,沒心沒肺。
望著胡媚,慕葉方覺這生活還有一絲熟悉。
心中雖有欣慰,慕葉仍是沉重,「阿媚,這趟洛陽變數諸多,去瞧你的空都沒得。」
「不用瞧我,我很好,花媽媽也很好,重新開張的如意樓生意興隆。這胡媚不彈琴了,你也用不著來這如意樓。」
瞧瞧,胡媚便是這般自私自利之女子。
只要事不關己,天塌下來,她都無所謂。
慕葉輕聲笑出,淺卻真,「我當你急急追上是向我討說法。」
遞了慕葉一個白眼,胡媚反嗆,「怎麼?慕少對不住我了?」
這般態度,這般厲辭,慕葉听出胡媚多少是有些怒意的。
慕葉嘆息,「好阿媚,當真沒空。今日離洛陽乃是被驅逐,你可……」
「行了行了,」胡媚罷罷手,「這些破事我不想听兩遍。」
「兩遍?!」
胡媚並不理會慕葉,又道,「我尋你,是因在洛陽待的無聊了,故而想出去透透氣,想著你慕少財大氣粗,跟著你必不會風餐露宿,便來了。」
慕葉忽然明白了。
是慕楓。
定是慕楓前往如意樓拜托胡媚,伴她左右,護她周全。
慕葉心里不是滋味,愧疚更濃。
若慕楓前往如意樓一事傳至皇室,往後的日子,蘇琛還能給慕楓好臉色瞧?
琉璃色的鳳目沉沉黯淡下去。
胡媚看著心事重重的慕葉,亦沒心性玩笑。
「阿葉,這婚事于你于他都是好事。」
「怎會是好事?!」
慕葉忽然激動起來,「我得罪聖上在先,聖上出于無奈,方降旨將大哥招為駙馬!聖上必不會對大哥和顏悅色!而阿月!怕是阿月以為準駙馬是我,方同意的此樁婚事!這番境況,大哥這日子怎過好過?!如何能是好事?!」
一切因她而起,叫她最為愧疚的是,她對慕楓惟剩愧疚,無能為力。
胡媚並不為之動容,漫不經心道,「世間萬事本就如此,所謂圓滿,大抵是非你不可,說到底,亦是無奈,換不得人。況且于你于他,了卻這份羈絆,確是好事。」
胡媚說的,慕葉皆知。
只是,這無能為力之感,當真叫人厭煩!
慕葉微微搖頭,苦笑,「阿媚,我最難受的是,他有心于我,而我卻害他至此,心里于他沒有半點私情。」
胡媚聳肩,不解,「那又如何?他情願的。」
「我不願意他那般為我付出,我不想也不能還。」
琥珀色的鳳目凝著慕葉,胡媚一字一句道,「他!自!願!」
慕葉仍未釋懷,胡媚懶得搭理,丟了句,「你這人,便愛想太多。罷了,不管你了。」
說罷,將慕葉擠到一邊,懶懶斜躺于軟榻。
天色漸濃,馬車仍在行駛,車廂內確實一片安靜。
忽然,景雲勒馬,停車。
慕葉當景雲打算就地扎營,便吩咐道,「今夜不在此過夜,繼續趕路罷。」
景雲卻道,「慕少,公子在前頭。」
「忽」得,閉目養神的胡媚醒了,鳳目精亮,「嘖嘖,瞧瞧蘇延,親自來送方是正道。托別人照顧算什麼?」
胡媚素來不鐘意慕楓,覺著慕楓不夠擔當。
慕葉並不與胡媚爭辯,推開車廂,下車見蘇延。
今日之月色不如那夜,天際只有寥寥數星,星光黯淡,看不清人之面容,只瞧的出個輪廓。
隱約得,慕葉瞧出蘇延身側停著一輛馬車,趕車人乃清和。
看樣子,是在此已等候她多時。
慕葉一揖,道,「太傅又來相送葉,實在叫葉受寵若驚。」
黑眸輕轉,直視慕葉眸底。
一時間,慕葉忽覺心里所想所感皆被照亮、看透。
錯開相凝的目光,慕葉斂眸,掛上淡淡淺笑。
「你之心事又何須隱藏?」
是啊,他都曉得,他也都明白。
她這番隱藏,倒是多此一舉了。
可那笑仍在,那目光仍是游離。
蘇延又道,「今日來我非送你。」
「嗯?那是為何?」
「搭車同游。」
慕葉疑惑,望了望蘇延身側可容數人的豪華大馬車,不解,「那這馬車……?」
蘇延笑笑,越過慕葉,直朝慕葉之馬車走去。
蘇延走的快,慕葉一時沒跟上,這景雲自然不會攔主子,便叫蘇延上了馬車。
車廂里,胡媚斂了狂妄姿態,十分有禮得,請蘇延落座,「公子隨意。」
哪還有半分散漫懶惰之態?!
慕葉跟著踏入車廂,心想,這女人變臉當真比翻書還快。
蘇延靠著左側落座,慕葉便想靠向右側,胡媚搶先一步,移往右側,生生將慕葉夾在二人中間。
胡媚甚看好蘇延。
尤其在發覺慕葉「無端」詆毀蘇延之後。
落座之後,景雲駕起馬車,清和之馬車跟在後頭。
胡媚好奇問道,「公子馬車里可是藏著嬌娥?怎要分車而坐?」
胡媚這嬌媚姿態,慕葉實在瞧不下去了。
當場一盆冷水潑下,「阿媚,大家都知彼此,不必這般惡心人。正常些得好。」
毋庸置疑,慕葉得了胡媚一凌厲狠瞪。
蘇延倒是尋常應對,「並非如此,里頭是為友人。延此番護送他歸家,只是他有獨處習慣,故而要分車而行。深夜搭車,打攪二位了。」
方才被胡媚惹起的雞皮疙瘩,慕葉這會全起來了。
夾在二人中間當真惡心!
惡心!
「喂!你們不必如此罷!你們是何樣彼此都心知肚明,為何非得裝模作樣惡心我?!」
蘇延與胡媚相視一笑,將慕葉生生忽視。
深夜,馬車趕至孟建縣。
又花了半個時辰,趕至太平湖邊。
馬兒已是困頓。
得了蘇延允許,兩輛馬車皆交給清和照料。
馬車上的那位「嬌娥」亦走下馬車。
卻是戴著個斗笠。
身形高挑,消瘦,卻是看不清容貌。
蘇延待他十分恭敬。
「已至太平湖岸邊,今夜便可入島。」
慕葉與胡媚等著听聲音呢,那人只是點頭。
慕葉忽察覺蘇延所言,蘇延說那人亦要入島?
便問道,「太傅方才說,你們要入島?」
「正是。」
「敢問太傅,為何入島?」
蘇延並不答,只說,「去了便知。」
慕葉正欲再問,湖面傳來姜辰之歡呼聲,「主母!你可算來了!」
慕葉又頭疼。
這姜辰怎和雲九一塊去了?
那是姜辰留忘川一事敗露了?
哎呦,她這好不容易樹立的主母形象又得重新來!哎呦!哎呦!這阿辰?!
慕葉嘆惋!
姜辰已飛身上岸,尋著慕葉,親熱相擁,「我可想你了!」
慕葉甚冷靜,問道,「你留忘川一事敗露了?」
姜辰義正言辭,搖頭,「沒有!我……」
女圭女圭臉忽而變色,古怪而詭異,「他為何在此?!吼!你說回洛陽有要事?!你竟是去私會蘇延!」
「噗哈哈哈哈!」
胡媚甚不給面子,放聲笑出。
連戴斗笠之人亦肩頭微微顫抖。
想必定是在忍笑。
蘇延笑得甚好脾氣,「豈會?我與她見面,素來光明正大。」
姜辰氣得,一個眼楮瞪成兩個。
慕葉當真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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