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華殿一宴後不久,蘇奕便接到聖旨,一月內徹查洛陽數十人神秘死亡一案。
慕葉總覺,是自己的話觸怒了蘇琛,牽連了蘇奕。
可是,蘇琛來後,她總共說了幾句話,與蘇奕有關了也只有一句。
長兄如父。
此話哪里錯了?
慕葉只能當成自己多想了。
十月二十,天晴,午後。
慕葉正在院子里,沐浴初冬陽光,順帶煮茶。
胡媚風風火火入了院子,一口喝下喝茶,啐道,「呸呸!真是難喝!」
慕葉眼都沒抬,繼續煮茶,「茶自然比不得酒香了。」
胡媚甚是嫌棄,「不喝酒,也不必落到喝茶罷,莫喝了!」
「阿媚!你們莫欺人太甚!」慕葉舉著茶盞義憤填膺,「不讓我喝酒便算了,這茶也不準我喝!」
說著,慕葉便一口飲下茶水。
飲下,便吐了出來。
擦淨嘴邊水漬,甚是肯定道,「喝茶便算了,喝水罷。」
兩人舉著白水踫了個杯,舉杯飲下,平淡無味,咽入喉中嘗不出半分味道。
放了水杯,兩人搖頭嘆息。
想當年意氣奮發,把酒臨風,對酒換歌,多麼肆意何等瀟灑!
如今,落進深院高牆,只得了一口白水喝。
哎!哎!哎!
兩人連連嘆息,又暢談了一番當年自在,胡媚方想起來此行有事要談。
「阿葉,」胡媚斂了嬉鬧,難得嚴肅道,「皇上下旨大理寺一月徹查命案,此案……需你相助。」
「我?我能助什麼?」
「你可記得錢公子?便是慕公大壽那會,遇上雲九的那位錢公子。」
「記得,他如何了?」
「死了,人死之時,已是白骨森森,血肉模糊,似被野獸撕咬。」
胡媚說著,慕葉忽然想起忘川村落里,那戶靠近岸邊的老夫婦。
他們去時,只留兩副白骨。
「洛陽近來去世那些人……」
「亦是如此,白骨外露,不似人為。」
鳳目一沉,琉璃色的眸光黯淡了去,慕葉陷入一段回憶中。
一些事情,她此生都不願再想起。
這些天,她已許久沒想起那個天真無暇的女娃了。
可胡媚這一席話,提醒了她。
她有過一個小妹,因她而死。
胡媚亦知重提舊事何等殘忍,若非別無他法,她不會開口。
拍了拍慕葉的肩膀,胡媚安撫道,「阿葉,道理你都懂,你如何抉擇都可。」
說罷胡媚離去,獨留慕葉在院中。
書房,景雲手抱赤血琴,立在案前,靜默。
「嗒」
慕葉放下毛筆,抬首問道,「此為何意?」
「公子吩咐,護夫人周全,如今之勢非景雲等可護之,請夫人將此琴放入屋中,以備不時之需。」
景雲雙手高舉,將琴捧至慕葉面前。
鳳目一低,慕葉望向隨她多年的琴。
降龍木為身,冰蠶絲為弦,通透弦絲里泛著隱隱血色,細瞧之下緩緩流動。
血色濃艷,似那夜慕晴的血。
慕葉閉了眼楮,不忍再看。
「我從忘川歸來,並未帶琴,玲瓏是自兒尋來的,這琴也長了腿麼?」
那淡然語中暗藏隱隱怒氣。
景雲手捧赤血琴,躬身一拜,「景雲斗膽,請夫人責罰。」
「既知斗膽,那便將琴拿下!」
慕葉拂袖,廣袖攜著怒氣,將筆架掃落,掉了滿地。
景雲仍是捧著琴,不卑不吭道,「夫人盡可責罰,可琴已歸來,請夫人收下。」
「好大的膽子!」
「景雲學藝不精,不能護全夫人,唯有這琴可護夫人,請夫人暫拋往事,此事一過,夫人如何責罰景雲,景雲甘之如飴。」
慕葉沉吟,半晌忽道,「倒是跟你家公子學得不少。」
「夫人過譽。」
景雲上前將赤血琴放下,彎腰拾起地上毛筆。
慕葉默嘆,道,「此事你查探過?」
「是,」景雲收拾好筆架,回道,「總共死去十三人,死相極慘,十二位都在慕家鋪子鬧過事,還有一位是錢公子。」
「故而此事與慕家無關,是因我而起的。」
慕葉已是猜到誰人所為。
鳳目略過赤血琴,慕葉又道,「可傳信與你家公子?」
「尚未,夫人曾吩咐傳信洛陽安好,景雲不敢抗命。」
「此事甚大,若再報安好,你家公子定然不放心,」
慕葉思忖道,「將事情仔細與你家公子說明白,告訴他,我自會處置,他盡可放心。」
「是。」
景雲退下後,慕葉望著赤血琴怔然。
她愛琴,只是那琴音,再不想听第二遍了!
入夜,慕葉自書房出屋,便覺屋外冷得詭異。
不同于往日的寒氣襲人,是陰森,似一雙來自地獄的眼楮盯在背後,叫人毛骨悚然。
這股陰冷,慕葉自是熟悉。
抱緊了手上的琴匣,慕葉神色如常,往臥室行去。
那雙眼楮便一直盯著慕葉,直至屋中。
屋中,燭光透過碧色燈罩,將屋中照得皆披上淺淺碧色,讓屋里華貴擺設映得清幽雅致。
如今,倒似黃泉之室,頗是駭人。
燭光照耀下,再無夜色可藏人。
雲九踏步走出夜色,紅衣似火,許是衣紅得太過,叫那眼中也染了些許紅色。
雲九直勾勾望著慕葉,緩步靠近慕葉,「許久不見,主母可曾念及雲九?」
這雲九,不似慕葉熟識之雲九。
慕葉往後退去,笑吟吟道,「婚後事忙,尚不及念起舊人。」
眸色一沉,雲九斂笑,面露幾分猙獰,陰鷙道,「主母曾說雲九不思進取,雲九虛心改過同母親共掌雲家,如今,我已獨當一面,主母卻已嫁人,未免太對不起我雲九了!」
慕葉覺著好笑,便笑了。
「你執掌雲家又如何?我嫁人與否從來與你雲九無干!」
那赤色眼眸縮得更緊,似有火從眸底燃起!
雲九忽然大步跨前,雙手握上慕葉肩頭,俯身湊近慕葉,陰沉沉道,「我如你心願,你自要遂我心願!你只能是我雲九之妻!」
「做夢!」
慕葉左手一抬握上雲九手腕,右手一掌襲向雲九月復去,翻身一轉便月兌開雲九之掌。
話音落,雲九已吃痛倒地。
雲九並不顧倒地之姿,錯愕望著慕葉。
這位主母……竟是習武之人?
「我早說她會武!」
一聲凌厲女聲傳入,似女鬼淒厲慘叫。
那聲音,慕葉此生都不會忘。
是姬瑤。
那夜她御靈而滅眾人,卻是只毀肉軀。
「族長既然來了,何必躲藏,請出來一見!」
「呵呵呵呵!」
雲九忽然大笑,緩慢自地上起身,染著赤色的眸子望著慕葉,似乎听得了個天大的笑話。
「主母看好了,我便在你眼前。」
那眸子里是直白的恨意。
便如同姬瑤看的眼神。
紅衣一晃,雲九已至慕葉身前,左手掐住慕葉的頸,眸子一片赤色,怒火中燒道,「姜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雲九氣勢雖洶,武藝卻不怎樣。
左手捏住手肘,慕葉使勁一用力,便失雲九松開她的頸。
慕葉淡然一笑,「姬越臨死前掛念著你,可惜,死後你們也不得相見!」
一言,將雲九徹底激怒。
掌入霹靂,迅猛撲來。
慕葉不躲反迎,抽出腰際軟鞭纏上雲九臂膀,足尖輕點越過雲九肩膀,拉著軟鞭圍繞雲九轉了一圈,將雲九捆綁在軟鞭之中。
雲九被綁得動彈不得,赤色眸子滿是怒火,奈何發作不得。
「故人相見,主母何須動粗?」
一道老沉男音想起,正是姚弘。
慕葉未循聲望去,只盯著雲九。
果然,那赤色眸子褪去怒火,帶了幾分老者穩重。
慕葉冷笑道,「弘長老,許久不見!」
雲九,不,該說是姚弘沖著慕葉淡淡一笑,目光略過身上軟鞭,「長者為尊,主母還請尊禮。」
「逝者已去,長老也請離去!」
姚弘並不慌,笑得仍是一派尊者寬厚,「主母雖靈力過人,畢竟無地藏菩薩,連玲瓏都護他人去了,主母可有信心能護公主府上下萬全?」
「自然沒有,不過……」
慕葉忽然一笑,璨若明星。
雲九怔然。
一顆藥丸被喂入雲九嘴中。
慕葉斂笑,道,「不過,我能將雲九姓名握在手中。」
姚弘不屑,「一副軀殼罷了,我等豈會在乎?」
「長老莫忘記,我也曾在忘川數月,有幸閱得母親手札,鬼靈進人身是大忌,需天時地利人和,還需萬般謹慎方可成事,若長老不在乎,我眼下便可毀去雲九,讓洛陽十三條人命案有個交代!」
听此威脅,姬瑤又躍出,吼叫道,「沒有肉身又如何?!我等行動更是自如!」
「姬瑤!」姚弘低沉責道,「大事為重,你再這般莽撞,便自行離開!」
「離開!哈哈哈哈!姚弘你別忘記,你我早成一體!我走了,你也別想留下!」
于慕葉看來,此情此景便是雲九在和自己吵架。
望著面目猙獰的雲九,慕葉想起初遇時那位放浪不羈的散漫男子,甚是惋惜。
然,只是惋惜罷了。
慕葉罷罷手,了無興致道,「你們吵出個結果再來尋我!」
雲九的眼眸終是沒了怒火,透著穩重。
慕葉笑道,「長老英明,姬瑤素來莽撞又蠢笨,她與我說話,定是沒個結果。」
見那赤色眸中閃過一絲怒意,慕葉甚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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