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左青與青岩進城之後,在太守府簡單用過晚餐。
二人正欲同去正堂,左青突然想起,不曾見到蔣桂芳。問及下人才知,蔣桂芳已行回京去了。說是王子堯在去京路上為賊人劫殺。知曉太子女乃娘之事的二人對此都是笑而不語。
蔣桂芳此番同左青一起離京原本只是傳一道聖旨,保一人性命。結果就這麼兩件事,愣是辦砸了一件。
蔣桂芳離去,左青卻沒有什麼驚訝,原本此來卞州,蔣桂芳只是臨時被安排同來。再說我們天狼公子在宮中這麼多年,早已不是任事不知的懵懂少年。天狼公子有足以自保的手段。
卻說左青拉著青岩去往偏听休息,在左青強制要求下,硬是二人五年之後再次大悲同眠,也對得起東方無乂自詡「媒婆」了。
日頭初上,靠著青岩側臥的左青,安靜地注視著至親好友。昨夜二人睡下時已近子時,體恤青岩病體的左青沒有拉著青岩再多說什麼。今早醒來,左青反倒什麼都不想問了。青岩還在自己身邊,便一切皆好。
青岩睜開雙眸看著左青,笑道︰「小青,我可不是小娘子……咳咳……你如此看著我,叫我混不自在。」
左青笑罵道︰「哈哈,你什麼我沒看過,我還真就非你不娶了。」
青岩搖頭苦笑,坐起身來︰「懶蟲快快起床……咳咳……今日與我安排另一居室……咳咳……我會常住太守府伴你左右,但斷不能……咳咳……就這樣同你共居一室。」
左青也想到青岩已是一島之主,凡事多有計較,也未阻攔他。
隨著天狼公子坐定太守之位,孫想被瞬息踢出卞州官場,胡銳又一直小心謹慎,更是念著天狼公子大恩。不出幾日,這卞陵城里,天狼公子的聲音已經無人可蓋。
這日,風和日麗,晴空萬里。左青早早處理好了太守府的差事,拉著消失了三天才出現的青岩,奔出了卞陵城。駕著馬車一路向西去了。
原來是左青听聞有西慶演舞班子旅客卞陵以西的大沽縣城。
琨山以東沃土千里,是為東凌帝國,琨山以西丘陵崇山,卻是西慶王朝。平原易于馳騁,早就東凌尚武之風,丘陵多有美景,整座西慶王朝處處都是文采斐然。
演舞班子正是西慶獨有,不得不說文人雅士雖多好靡靡之樂,卻也為這世間添加了濃墨重彩的筆畫。
左青對西慶演舞班子素有向往,只是身在大內,東凌皇家總不會過分待見他國風采,故此一直不得親見。今日演舞班子離自己如此之近,左青又怎可有錯過的道理。
駕車之人乃是左青從京都帶來的梅蘭竹菊四人中的映竹。不過十七八歲年景,外人卻不知此子一身橫練的外家功夫,放到江湖已可與一方大佬放對。
卻是青岩離宮之後,一夜間長大的左青在九歲時便開始自行蓄養的死士之一。左青在京都尋覓孤獨兒女,給予資源。讀書苗子便去求取功名,練武奇才自會提供宗師教導,至于剩下不上不下的人才,大都在為左青經商聚財。
映竹駕車很是平穩,速度卻絲毫不滿,未到辰時,已遠遠看到大沽縣城。
當是演舞班子的到來消息早就傳了出去,今天的大沽縣城格外熱鬧。不單單是本縣人士,更多外來人士源源涌進大沽縣城。
大沽縣令卻也是個有頭腦的主,特此在城門立了一塊牌子,往日沒有的進城費,竟在今天明文告示︰行人兩錢,車馬十錢。卻也是為國聚財的好手,只是不知是為國為民還是中飽私囊。
大沽縣為了今日更是自胡銳處求得五百民團軍士。部分駐守各門,部分守衛演舞場地,余皆在城內四處巡邏。
得到左青示意後,映竹交了十錢駕車進城。還未看到演舞場地,竟然已被人群阻住,馬車緩慢前行。約莫兩柱香的功夫,方才臨近演舞台。車中青岩確實在為左青講解大沽縣的些許風土人情,大沽縣立縣甚早,二百年前更是出國那朝一等國公,不過如今大沽人士確實有些沒落,在朝最高不過四品御史大夫。這大沽縣令王哲與那孫御史還是連襟關系,這也是王哲能做到縣令的一定緣由了。左青有青岩相伴,做什麼都是開心的,倒也不覺得行車緩慢。
待得馬車停住,左青跟青岩只是撩起門簾,沒有下車。畢竟作為卞州太守的左青,新官履任,還是有很多人識得這位頂天的父母官的。
不多時,人聲稍定,演舞開始。班主上台謝客並報幕。
第一曲乃是《姜娥冤》,台上偏角處的慶胡、慶二胡、月琴、弦子、笛、笙、嗩吶聲響有序展開。蔡婆與姜天章扮演者粉墨登場。不多時,西皮腔聲聲傳來,卻是姜娥上場……待得姜娥刑場棄命、**迭起,台下民眾更是歡聲雀躍,叫好聲、對劊子手、張驢兒叫罵聲此起彼伏好不吵鬧。
第二曲卻是由東凌初年的常司馬常君瑞救助前朝高官之女柳鶯鶯、有情人終成眷屬雅事改編而來的《西廂傳》。待得此曲開始,馬車中的青岩雙目已是微紅。常君瑞不是他人,正是百勝將軍常空祖父、本命常存遠的青岩先祖。想是青岩想到自家身世,難免悲從中來。自從與左青重逢,在羅伊島眾眼中歷來果斷、陰狠、冷血的羅大島主似乎越發有人情味兒了。
演舞台上正到「常生草店夢鶯鶯」一幕,卻不想台下喧囂、喝罵聲憤憤傳來。卻是一行人「披荊斬棘」、粗蠻的分開人群,到得台下。領先一人卻著縣府士服,緊緊護衛著後面的白衣公子。那白衣公子確實熟人,正是大沽縣令之子,王浩王大少爺。
越府人家之事已過月余,隨著王子堯倒台、胡總兵噤聲、張都雖略有起漲卻對張子權兄弟越發束縛。真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王浩王大少爺一躍竟成了卞陵城里「第一流」的衙內。早卞陵城里或許還稍有收斂,在這自家一畝三分地上卻是橫行跋扈、無所顧忌。
只見王浩指著台上常君瑞扮演者高喝道︰「龜那孫子,還敢夜夢美人,常君瑞也就是你這般的登徒之流,快快給本公子滾下台來。」
听聞王浩辱及常君瑞,素來不為這些瑣事所累的左青已先為青岩生了三分怒氣,不待左青發作,青岩已拉住左青,只叫他靜觀其變。
卻說王浩昨日與人飲酒至深夜。本欲召喚新來大沽縣的西慶演舞班子台柱風清兒姑娘前去陪酒,不了這風清兒卻也是個硬性的女子,只推月兌原來勞頓、身體不適,未曾前往,這可叫王大少爺在人前丟了面子。今日晌午酒醒,王大少爺想起此事,便急不可耐的在府中尋了小廝狗腿,闖蕩而來。要治演舞班子一個不懂禮數之罪。
風清兒正是此曲柳鶯鶯扮演者,听聞王浩帶人鬧事已欲走到台前理會一二,卻不想被班主拉住身形。
演舞班子班主急急忙忙跑到台前,也不多少,跑下台去,從袖中模出銀兩便往王大少爺懷中送去。不料竟被王大少爺抬手打掉。班主登時急出一身冷汗,到此地演舞可是早就向地方父母敬獻了孝敬錢。雖不知王大少爺此來為何,心中已是先怯了三分。
王浩確實喝道︰「外鄉老,莫要髒了你王爺爺的手,今天不教訓教訓你們這些教唆世人男盜女娼的崽子,你們便不知道王爺爺幾只眼。」
听到熟悉的字眼,再次從王浩口中奪出,左青不覺笑了笑,轉頭向青岩解釋越府人家的趣事。
王浩卻已著令隨從上台打砸,一時好不熱鬧。
一陣玲玲當當聲響傳來,卻是風清兒終于跑到台上,指著王浩,鶯啼響遍演舞台︰「你這潑人,昨夜我不肯前去為你陪酒,你便要如此作踐我等嗎。我們已經交了孝敬錢,也一直對各位親客禮數有加,你這潑人卻如此這般、如此這般,這東凌還有王法嗎。」說罷,氣憤的風清兒已是紅了俏臉。
王浩見被道破了心底真相,也自紅了下臉龐,看到嬰唇皓齒的風清兒,王浩卻已動了心思,大聲喝道︰「這是東凌,這是卞州,這是大沽縣,你家王爺爺就是王法,今夜你家王爺爺便在床上好好教教你東凌的禮數。」
台上台下一時靜了下來,這王大少爺說話做事也太隨心所欲了。卻不想一聲冷笑在台前響起︰「呵,你便是王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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