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龍記 第021章 再見清兒

作者 ︰ 半月書生

卻說左青與青岩二人還未走到太守府的時候,兩人當先攔住了前路。正是西慶演舞班子台柱風清兒與她的婢女嫣紅。左青實在想不到,年關臨近,她竟然還在東凌。

風清兒今天穿了一襲白裙,玉帶處墜著一個桃紅香包,素白腳踏仙雲履,頭發綰著,成螺狀,發梢插著一枚桃木釵子。嫣紅則是穿著一身青色衣衫,灰白色方口布鞋,頭上簡單盤著雙鬟。

卻說嫣紅在風清兒的示意下,遠遠的對著左青福了一福,上前說道︰「婢女嫣紅見過太守大人。」左青應聲道︰「嫣紅姑娘請起,不知姑娘可有何事?」嫣紅卻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青岩。

青岩卻笑道︰「我還有事,太守大人,羅山青先行告退。」還不待左青多說什麼,青岩已施施然的離開了。

這時,嫣紅才說道︰「啟稟太守大人,我家小姐有請。」左青早已看到了風清兒,也不多想,便叫嫣紅在前領路。

卻見風清兒遠遠的迎了上來,說道︰「清兒見過太守大人。」卻毫無行禮之意。左青也不覺有他,只是問道︰「不知清兒姑娘攔住本府,所為何事。」

風清兒回道︰「幾番與太守大人相遇,清兒一直思襯著要多謝大人在大沽縣援手之德,可惜一直沒有機會。今日得見大人,清兒幸甚,還要煩請大人移步,隨清兒去玉白樓稍坐。」

這玉白樓卻是卞州府里一家雅處,多有才子佳人以詩詞之由,在此集會。左青也不疑有他,況且之前在溫泉谷,左青一直對風清兒心存愧疚,就此隨風清兒去了。

卻說,待得三人到了玉白樓前,今日已臨近臘月十五,玉白樓正進行著一場詩詞答辯雅會。要進樓必須先作一首詩詞,作的好了,甚至掌櫃的還會對客人免單。

左青也是一直知曉這玉白樓的主人是一三十來歲的女子,卻一直沒有得見其面,只是在左青所得情報中有說,這玉白樓主齊君應該與王子堯有私密關系。今日也是左青到得卞州府以來,第一次來到玉白樓。對玉白樓詩詞集會的規矩,左青也是早有耳聞,今日經趕巧被自己踫上了。左青只是側臉看了看身邊的風清兒,沒有說話。

風清兒可就有些尷尬了,她也不知今日玉白樓有詩詞集會,近日她都是住在越府人家的,只是市場去玉白樓小坐,對玉白樓印象極好,卻不想今日把左青請到玉白樓,就遇到了這等事情,左青若是覺得她有意叫他出丑,可就得不償失了。

左青卻主動說道︰「我一早就听聞,這玉白樓常有詩詞會,今日竟被你我遇到,當真幸運的緊。清兒姑娘,你我各作詩一首,入了樓去可好?」風清兒欣然應諾。

玉白樓前拍著兩條長案,早有侍女在一旁伺候好了筆墨紙硯。

左青與風清兒走上前去,看到今日的題目正是「臘冬」二字。左青已蹙眉思索起來。

風清兒卻沒有去想作詩的事情,只是看著左青,風清兒其實對左青很熟悉,在「自家」時,便常听身邊人提及東凌天狼公子的名號,風清兒也是沒想到,她「離家出走」,到得東凌最東的卞州,竟然偶遇了這位在自己「家里」都很是有名的天狼公子。幾次偶遇,雖然有天狼公子颯爽英姿的時刻,也有天狼公子被眾星拱月的瞬間,更是……更是有天狼公子登徒子的一瞬,突然風清兒就對這位天狼公子起了興趣,乃至她將還要往東的念想都暫時放了一放。

跟隨風清兒的婢女,其實一直對自家主子的「離家出走」耿耿于懷。若是出個好歹,嫣紅自己的身家性命是小,那個人的怒火怕是嫣紅整個家族也不足以彌補。所以,看到自家主子暫時沒有了還要往東的打算,嫣紅自是欣喜。當得知這位主子是對東凌天狼公子起了興趣,嫣紅又四處打探,听說了左青要回京過年的消息,急急忙忙告知了風清兒。

結果……結果,風清兒竟然生出了要去東凌京都一行的打算,這可急壞了嫣紅,若是,若是有個差池,就不是自己一個家族的「小事」了。

只是,嫣紅攔是攔不住這位任性的主子的,若是攔得住,也就不會有「離家出走」到了此地的風清兒了。

約莫半炷香的功夫,風清兒沒有出聲,白玉樓的侍女也沒有打擾一直在沉思的左青。卻只見左青已提筆開始書寫︰

牆角數枝梅

凌寒獨自開

遙知不是雪

為有暗香來

隨著左青一筆一筆的寫就,身旁的風清兒更是慢慢讀了出來。卻無人知道左青此時心中所想。

少時,左青與青岩在坤寧宮栽種過幾棵宮粉梅。待到青岩離宮,左青對待那幾株宮粉梅更是關心了,每每都是親自澆水施肥。今日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坤寧宮中的宮粉梅。便就如此寫了出來。青岩在宮外五年,可不就如同那苦寒中的梅枝,左青現在也要做這宮粉梅,經歷寒冬,獨自盛開。他要與青岩,齊齊開放。

這詩作的如何,且不去說,樓中濟濟一堂的恩客,听到風清兒櫻口吟出的這首小詩,已向著白玉樓大門趕來。

人群中自然有識得太守大人的。左青卻沒有了繼續待下去的念頭,更沒有了進樓與風清兒同坐的心思。

不待認出太守大人的人上前見禮,左青已轉身對風清兒說道︰「清兒姑娘,本府還有事,見諒則個。」說罷,已回頭向著太守府方向走去。

風清兒自是想不到為何左青就沒了興頭。只是卻也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匆匆跟上了左青。

左青卻一門心思都在想那宮粉梅,竟沒有察覺跟在身後的風清兒。到了太守府大門附近,才警覺風清兒竟然還跟在身後。左青卻先不好意思起來了。

風清兒也不待左青開口說話。已福了一福,說道︰「清兒今日魯莽了,太守大人還請不要見怪。」左青搖了搖頭,笑著沒有說話。

風清兒又說道︰「清兒听聞,太守大人要回京過年?」左青自然知曉,聖旨到來之後,他又在府中集會了諸方官員,自己要回京過年的消息卻也不是隱秘。只是點頭應道︰「是的。」

風清兒急急上前兩步說道︰「清兒……清兒欲與太守大人同行。」左青卻挑了挑眉毛︰「哦?」風清兒紅著臉說道︰「清兒……清兒姨娘在京都做生意,清兒要去姨娘家過年。」

左青笑了笑,應道︰「好的,我走之前會著人知會清兒姑娘。」風清兒開心的笑著應諾。告知左青自己在越府人家暫住。左青點頭示意記下之後,風清兒又對左青福了一福,便雀躍的離去。

左青也不去想風清兒,只是想著那宮粉梅。正是,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與左青,與青岩,都是如此。

左青回到太守府,卻發現青岩並沒有回來。

左青也明白,年關臨近,青岩既然要回羅伊島過年,必然有很多事情要操辦,也沒有多想其他。自行回後院去了。

卻說映竹三人,竟在後院酣飲到了此時,還沒有結束。見到左青到來,小子蘭立馬上前雙手抓住左青胳膊,把他拉到了酒席上。

左青跟映竹三人也是熟捻的很,更是一心的只把這些人作為自己的親人,反倒很少把他們看作下屬對待。

其實許久未見的幾人相聚在一起,左青心中也是極為寬悅的。菊香更是殷勤的上前,主動給左青倒了一杯酒。左青心中對菊香的怒氣早就煙消雲散了,看著菊香如此賣力討好自己,只是兀自笑著。

還是子蘭先開口說道︰「哈哈哈,大人你可是好久沒有同咱們兄妹坐在一起來,大人你先滿飲此杯。」

左青也不止一次示意過子蘭她們稱呼他左青就好,只是子蘭等人終是不肯,左青也沒有強求。左青開口說道︰「好,好,好,咱們兄弟姐妹好久不聚,今日年關正近,我便喝了這杯酒,多謝諸位親人一直以來的幫持。」說罷,左青已抬手喝掉了杯中酒。

子蘭又說道︰「大人,我們幾個分散各處,可都是為大人奔波,大人體諒我們,是否應該再飲一杯?」

子蘭還未說完,左青已笑了起來︰「當飲,當飲。」說話間,菊香已為左青續上了酒。左青也不拿捏,端起杯子來,便喝了下去。

不想子蘭又倒了一杯。子蘭笑著說道︰「大人,年關接近,我們幾個一塊給大人拜年,還請大人飲了此杯。」

左青臉卻已然紅了,雖不過二兩的杯子,左青到底不過是一十三歲的少你,哪有多少酒量。左青今日卻也當真開心,身邊這些人是他頂親近的人了。又是一滿杯扶頭酒喝下。左青已有了七分醉意。

這時映竹說道︰「大人怕是還沒有用過午飯吧,不如就在席間用飯吧。」接著映竹轉頭向著子蘭,瞪著眼楮說道︰「蘭妹妹,休要在哄勸大人飲酒了。」左青卻揮手說道︰「竹子你說的哪里話,咱們……咱們兄弟姐……」

左青竟就此醉倒睡去了。

映竹也是第一次遭遇左青醉酒。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理。還是菊香與子蘭左右將左青架了起來,問明白映竹左青住處,兩人把左青架到了房中。期間映竹欲換下子蘭,卻被小子蘭橫眉冷對,無法成行。

菊香、子蘭二人將左青放到床上,子蘭為左青月兌下軟靴,輕輕的拖過錦被,給左青蓋了。三人兀自還在左青身邊,卻不想左青竟然囈語,細听之下,只能听到「梅……梅……梅……」的字樣,其他卻听不清楚了。映竹三人也不放心把左青安置此處就此離去,酒席卻也沒法繼續了。

三人還直愣愣的站在左青床前的時候,賊眉鼠眼的柴小虎卻尋了過來。到了三人身前,點頭打過招呼,賊眉鼠眼的柴小虎對著映竹說道︰「師兄,玉柱來了。」

子蘭听到賊眉鼠眼的柴小虎說玉柱來了,已先驚訝道︰「竹子哥,這可如何是好?玉柱離開城郊來到太守府,定然有大事要稟告大人,大人卻已醉倒。」映竹也是皺眉不語。少傾,只听映竹說道︰「大人醉倒了,青岩門主又素來不曾接觸門中之事,不過我們這可有位副門主。」說道這里,已是看向菊香。

菊香訕訕一笑,說道︰「我就是個跑腿的,不過既然大人一時無法醒來。咱們一同去听下,玉柱此為何來。」說罷,菊香已先向房門走去。

映竹、菊香、子蘭、賊眉鼠眼的柴小虎一起到了偏堂,玉柱早在偏堂就座。看到四人進來,玉柱站起身,拱手道︰「見過副門主,左護法,蘭閣主,小虎哥。」

菊香當先說道︰「玉柱,你此番前來,有何事,直接對我說就是了,門主不在府中,待門主歸來,我等會轉告門主的。

只是玉柱還未開口說話,臉色已有些發黑,說道︰」方才,冀州傳來訊息。前兩月,冀州太守府有神秘人出現,冀州分處人員在門主示意下,秘密調查,似乎與琨山神院有關。先前屬下已對門主奏稟過,門主當時示下,只要不妨礙我雙子門收納人員、集聚資源,我雙子門便對此事敬而遠之。但是近一個月,冀州太守府大肆收攏冀州府下各處江湖人士,不知何謀。與我雙子門出現沖突,冀州分處人員沒有及時上告此事,負責人徐子風,召集人手抵觸冀州太守府爭奪資源之事,卻不想,卻不想,半月前,不知怎的,我雙子門冀州分處現世,被冀州駐軍剿滅。今早,消息才傳到卞陵。」

菊香听玉柱如此說,已有些焦急。卻是映竹開口問道︰」冀州分處人員傷亡如何?「

玉柱听到映竹詢問,急忙回道︰「徐子風已到卞陵,冀州分處本就是今年初才開始著手建立的,太守府出兵剿滅之前,徐子風已得到訊息,三人為掩護徐子風等人車里,多少有傷,但無人員損失。」

四人听到玉柱如此說,懸起的心已放下了一半,只是交代玉柱,著令徐子風進城,等待左青歸來,在來府參見。玉柱徑自去了,四人卻面面相覷,無可奈何,左青酒醉不醒,此事的決定他們也無法做出,只能苦等左青醒來。

直到申時,左青方醒來。這還是左青第一次醉酒。自從離宮,左青慢慢的轉變著,早已不是還在深宮大內時,那無憂無慮的少年天狼。重逢青岩更是使得左青無時無刻不為青岩後事考慮。今日再見梅蘭竹菊,左青自是高興,卻也直覺得身上擔子越發大了。就此竟醉倒在床。

听聞左青已醒。映竹三人尚且沒有商量出怎麼向左青回稟此事的法子來,只好由賊眉鼠眼的柴小虎上前報給左青听。左青剛剛走出房門,賊眉鼠眼的柴小虎便已迎了上去,將玉柱來報之事,具實告知左青。左青沉思少許,著令賊眉鼠眼的柴小虎將徐子風迎到太守府偏堂等待。

左青到得偏堂,徐子風已在此等待。徐子風卻是菊香在創建青州雙子門分處時,收納的江湖人士,家傳武學風雪劍法。

一日,徐子風父親與人約戰青州府梁城,被人擊敗。竟一時想不開,自斷了雙手筋脈,自此不再佩劍。後來徐子風多方查探,得知竟是父親敵手暗中派人在父親的飲食中下藥,使得父親與人對決時,多有束縛,無法使出全力,乃至敗下陣來。

徐子風母親早逝,家中僅有老夫一人,雖莊園里僕眾、跟隨尚多,但看著日日蹉跎的唯一親人,徐子風恨從中來。

再次越戰父親當年對手,那人也是一江湖名家,徐子風到底不能為敵,但那對手竟在徐子風倒地認輸後,行殺害之事,徐子風險些刀下丟命,卻是被正到青州創建雙子分門的菊香救下。徐子風雖被救下,但對手當真心狠手辣,意識到斬草必須除根。尋覓不到徐子風,竟將徐子風家莊園老小全部殺害,徐子風的父親更是被懸尸莊園大門口。

就此徐子風徹底在雙子門住下。後來左青知曉此事,著令菊香為徐子風報了血海深仇,徹底將徐子風收納門下。

卻說徐子風看到面上還有些許酒後潮紅的左青進門之後。七尺男兒,竟撲到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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