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子蘭得知,所在的這富麗堂皇的院子便是福郡王府的時候,已大驚起來。更是急聲問道︰「昨日那人便是郡王爺嗎?」。
映竹卻已先一步拉住了子蘭,對九五二七客氣的說道︰「還請前面帶路,莫叫王爺等急了。」
身後子蘭還與掙扎,被映竹手下用了用力,這才隨著映竹跟在九五二七身後,向著前院走去。
幾人隨著九五二七到了前院,郡王府院落里,各處奴僕各安其位,在映竹子蘭等人眼中卻更彰顯的這片宅子的空寂。子蘭更是不覺拉緊了映竹的袖口,映竹抬手輕拍了拍子蘭的胳膊,示意沒事。
九五二七帶著幾人從後院到了前院,其他奴僕家丁仿佛未看到一般,只是各自坐著自己的工作。
不多時,已到了正堂廊下,九五二七將諸人帶到這里,便離去了。
映竹子蘭等人被——丟在此處,此時映竹也不覺有些潸然起來。
昨日明日將死,心底好歹知曉了結果,與子蘭竊竊私語的時候,還是很開心的。到了今日不再用死,反倒更珍惜得來的生存機會,這王府卻成了未知之地,心中的揣然,難以自已。
不多時,一個高大威猛的男子從偏堂中走了出來,映竹看到那男子的第一眼便知曉,這正是昨日在柵欄外的那名擎著火把的男子,莫非這便是當朝三皇子,福郡王東方無乂。
果然,台階上的男子開口說道︰「本王將你們解救出牢籠,免除殺身之災,也是受人所托。你們且在郡王府里用過飯,晚些時候,會有車駕送你們出城,至于去往哪里,你們不需要知道。只要知道,今晚你們見到人將是你們日後唯一的主人,你們可以喚他作「大人」。至于你們想去還是想走,隨你們。」
說道大人二字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映竹感覺東方無乂笑了笑。
東方無乂說完這番話,便離了正堂,更是出了前院,出府去了。
映竹子蘭等人面面相覷,卻早有下人從後廚流水般斷了吃食過來,更是紛紛擺到了正堂的長案之上。
映竹與子蘭相視一笑,點了點頭,也不管其他四人,徑直進了偏堂,吃喝起來。余下四個小伙伴也便跟著進了屋子。
……
一百天的時日,過得很快,特別是深秋里,日頭又短,不多時夜幕已慢慢降臨。
終于有人到偏殿來尋覓六人,依舊是那王府里的乙字奴僕九五二七。
九五二七也不多言,只是示意幾人隨他出了偏堂、出了前院一直出了王府。王府外東南處有一掛著「福」字樣的明黃色幡子的馬車。
在九五二七的示意下,映竹子蘭六人依次上了馬車,九五二七自做了馬夫,駕著馬車,一路出了凌京城。
九五二七駕車所來的目的地,正是城南的「梧桐苑」。
一路過來,子蘭不是沒有問過九五二七,那大人到底是何人,什麼面目,多大年紀。想來當朝皇子郡王殿下都要為那位大人服務,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吧。
但是九五二七,一路上只字不言,更是毫無听子蘭等人絮叨說話的意思,簡直就是與晌午初見的時候,判若兩人。
五十里的距離有多遠,子蘭挑起車廂門簾,用手指戳了九五二七三次的功夫,便到了。
已近深夜,黑暗蒼穹下的梧桐苑,仿佛一直沉睡者的猛虎,盤踞在道路盡頭。
九五二七停下了馬車,說了今日下午見到幾人後的第一句話︰「到了,下車。」
映竹子蘭幾人在九五二七的帶領下,魚貫進了梧桐苑。走在青石路上,腳下枯葉嘎吱嘎吱的響著。
「 擦……」
廳堂大門被九五二七用力推開,早已廢棄多年的梧桐苑廳堂,竟沒有灰塵落下,無疑這里常有人員出沒了。
九五二七仍舊板著一張臉,帶著六個人進了靈堂,廳堂角落里倒也有燈燭,好歹月光稀稀落落的照了進來,也不知道伸手不見五指。
眼明手快的子蘭已快步跑到房角,將燈燭拿了過來,從映竹處討要了火石,就要點燃。
果然映竹即便差點身死,又被人救走,身上依舊帶著一把小匕首與火石。子蘭對映竹的了解可見一斑了。
此時一直板著臉的九五二七更是著急了起來,急忙上前打斷了想要點火的子蘭,凶聲道︰「你做什麼!亂搞!」
子蘭小臉羞的通紅,映竹卻已不悅起來,上前一步,將攔在子蘭身前的九五二七撥到一邊,喝到︰「你想做什麼?!」
九五二七看映竹誤解了他的意思,今日午間他已被王爺教訓了一番,叫他好生招待這幫少男少女,少說話多做事,此時哪里敢跟映竹對著干,急忙弓著身子諂媚道︰「少爺您誤會了,此處是一處廢棄的禁宅,咱們再次等候大人的到來,還是不要亮起明火的好。」
映竹听九五二七這般說話,這才放下了攔在子蘭身前的手臂,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幾人在黑漆漆的廳堂里,就這般四散站著難免覺得有些陰森恐怖,還是子蘭提議,大家伙圍成一圈,坐下來好了。
諸人自是欣然應允。七個人圍成了一個圈。子蘭左手是映竹、右手是九五二七。
諸人才坐下,子蘭又開口問起九五二七來︰「大人到底是何人啊,大人什麼時候來啊,你就告訴我嘛。」
這會九五二七又繃緊了嘴巴,在不言語。
子蘭還欲再開口問話時,院子里已傳來了聲響︰「冀州老道攜徒兒到此求宿一夜,不知堂內主人意下如何?」
未等廳堂內他們開口說話,子蘭已先說到︰「是不是大人來了,哎呀,好激動,還有接頭暗號呢。我們應該怎麼回答,天王蓋地虎,小雞炖蘑菇?」
九五二七萬萬沒想到,這小子蘭還有這般逗比的一面。苦笑著搖了搖頭,說到︰「這並不是大人。」
映竹听到這里已明白了,站直身子,向諸人擺了擺手,向著廳堂外走去。
映竹還未走出廳堂,那聲音再次傳來。
「冀州老道攜徒兒到此求宿一夜,不知堂內主人意下如何?」
映竹已走出廳堂,走到廳堂大門台階處。遠遠的看到院子里有兩個身影。都很是瘦削,一個垂著頭,一個昂著首。
分明就是一老一少兩個人。
映竹已先開口朗聲道︰「此間有主,還請老人家再尋住處吧。」
高世仁听那個打頭的少年,這般說話,已有意就此退去,身旁賊眉鼠眼的柴小虎卻不願就此離去。甕聲道︰「師父,這麼晚了,咱們去哪啊?」
高世仁搖了搖頭,模著柴小虎的腦袋說道︰「走吧,一切自有緣。」說罷又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院落某處角落,帶著賊眉鼠眼的柴小虎就此離去了。
映竹看著高世仁與賊眉鼠眼的柴小虎一老一少徐徐離開,這才準備轉身返回廳堂。
卻不想映竹右手還未接觸到之前出門時特意關掉的房門時,一個稚女敕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便是映竹嗎?」。
映竹沒想到院落里還有旁人,當時便吃了一驚,急忙回神循聲望去。
天色太過昏暗,實在看不清那人所在何處,只听徐徐的腳步聲從院落某處角落里傳來。
不多時,一高一矮兩道人影到了映竹近前。當先一人映竹已從身形上認了出來,正是當今陛下三皇子東方無乂,也是將他與子蘭幾個小伙伴從牢籠中就將出來的福郡王殿下。
而東方無乂身旁的那個身影,不過四尺高度,分明就是一個孩子。
那孩子看上去不過九歲年紀,長相到還清秀的很,也別是一雙大眼,在這月光下發著褶褶的光輝。
看那孩子身形也是單薄的很,只是穿著打扮很是富貴。頭戴冠帽,從兩鬢處各垂下一道珍珠鏈子,脖頸處一圈紅繩,鏈接著一個純銀的配飾。身穿紫青色衣衫,腰間佩戴者一條與他年紀並不相符的玉帶,垂下的配飾中一塊足見年份的貔貅玉墜。
孩子腳下一雙牛皮小靴,本該是黑色的鞋子卻不知為何在這月光下發出紅色光芒,映竹並不知道,那是參雜了琨山特有的紅紗,這樣的牛皮靴子格外耐磨,而韌性就好過單純牛皮。
小孩背負著雙手,甚至走在東方無乂身前半個身位,正是才被東方無乂從深宮大內慈寧宮中接出來的左青。
左青徐步走到台階下,抬頭看著台階頂上,緊張兮兮抓著門框的映竹,笑了笑,張開了嘴。一口格外潔白的牙齒在這月光下竟有光芒閃過。
左青笑道︰「你就是映竹了?當真是好漢子一條。可願追隨與我,我可許你一世榮華。」
映竹對左青口中所言完全模不到頭腦。只是東方無乂與他同來,映竹也便只好听之任之。只是尚且沒有想到,這九歲小兒正是他們的「大人」。
左青側後方的東方無乂已苦笑著搖起了頭。
在青岩離宮之後,左青近乎三個月沉沉悶悶,不曾與人接觸,甚至連慈寧宮的大門都絕少出入。
到了今年八月才徐徐回轉過來,更是囑托東方無乂為他尋覓孤獨少年,特別要留意一些底子好的青年壯漢,他要組建自己的勢力。
在東方無乂看來,這不過是小孩子心性的左青,在青岩驟然離開後,找法子自樂罷了。
也便為他做了一些,更是幫他從大牢里救出了一些少男少女供他差遣。
只是不知為何,前日那左青點名要東方無乂為他救出舜天司大牢里的一個換作映竹的少年。
東方無乂有些模不到頭腦,左青更是執意叫東方無乂不要直接去尋覓映竹,而是找一個叫做子蘭的少女。
左青的要求,東方無乂有些不解。但是總是寵著他的東方無乂也便听他所言,今日更是帶他出宮到了此地,萬沒想到左青見到映竹第一面便說出了這許多話來。
當真是稚子童言,滑稽可笑,太過自大而無厘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