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瑤將她在太守府中,查探到的一些可能的結果,向著範名書侃侃道來。範名書好似第一次听到這些消息一般,不斷的敲打著膝蓋骨。
範瑤看著自家爺爺這般樣子,心跳的更快了。以前不是沒有見過爺爺這樣,那時候範瑤還沒有去東海,那時一年仲夏,大伯帶著哥哥到府上做客。大伯有意將哥哥留在府中過夜,哥哥卻未听從,更是對年紀不大的範瑤冷語嘲諷——一個沒爹沒娘的野丫頭。
當日夜間,將哭了一下午的範瑤接到自己臥房的範名書,便一直坐在床上做著這個動作,再後來,大伯與哥哥便再也不曾入過範府了。
似乎爺爺每當做出一些決定的時候,都會潛意識里敲打膝蓋骨。範瑤直盯著範名書不斷晃動的右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須臾,範名書開口說道︰「原來如此,當年我還奇怪,這羅山青怎的就+.++成了羅三炮的假子。若是不錯的話,羅三炮當年正是百夜軍的都尉,那羅山青定與常家頗有淵源,這才是東方無乂為首的東海駐軍能與羅山青互通有無的原因了,只是他到底是何人呢?」
範名書說到這里,又側頭看了一眼範瑤,柔聲問道︰「ど兒,那左青到底是何身份,東方俊從未向世人提及過,更是極少有人膽敢暗查左青身份,你在太守府這幾日可有察覺?是否在太守府听到過處了東方無乂意外,其他與東方有關的名字。」
範瑤听範名書問話,急忙開口回道︰「ど兒也不甚清楚左青是何人。」範瑤說道這里停了一停,似乎想起什麼,眼中神色一變,瞬間有些明亮起來,說道︰「爺爺,ど兒在太守府中听那菊花島統領王洋對左青提及羅山青的時候,說到過東方青言這樣一個名字。」
「什麼?你說什麼?ど兒!再說一遍。什麼名字?」範名書听範瑤這般說,突然就驚了一嚇,更是瞬息站起身來,直直立在範瑤頭頂,低頭瞪大眼珠,近乎咆哮的問著範瑤。
範瑤也被範名書的突然變化唬了一跳,顫聲回道︰「東方青言。是的,就是這個名字,ど兒沒有記錯。那王洋稱呼羅山青為東方青言。」
範名書听到範瑤的這個回答,突然就暢懷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東方俊啊東方俊,難怪你兒子會在東海駐軍做那團總,難怪你要扶持左青與東方無涯分庭抗禮。哈哈哈,原來如此。」
範名書大笑著,也沒管親孫子範瑤,竟然就這般下了三樓,身影不見了。
範瑤被範名書這突然發瘋一般的大笑與胡言亂語弄得完全模不到頭腦了。爺爺對東方皇室,特別是東方俊的恨意,在家里一直是昭然若揭的,只是今日這些話,實在有些叫範瑤難以接受,雖然很多人都是知曉的,比如左青、東方俊、東方無涯,但是爺爺所說的「原來如此」到底是什麼。範瑤很是無解。
卻不想,不多時,一個人影從樓梯口處出現,正是之前接待左青的齊雅,齊雅碎步邁上台階,到了樓梯口,便跪伏了下去,膝蓋桌底,挪移著到了範瑤跟前,說道︰「小姐,老爺離去了,老爺走前說……老爺說,小姐且在這玉白樓中坐鎮幾日,也學學怎麼處理酒樓生意,暫且不要出頭露面。老爺還說,小姐權當在這樓里修身養性了,你掛念的那人,老爺不日會完璧歸趙送交于你。」
齊雅說完這段話,便伏在了地上。範瑤被範名書臨走前的留話,徹底震住了。
左青打馬離了玉白樓,範二仍舊遠遠的站在玉白樓大門口,躬身送著已看不清身姿的左青,直到太守大人身影徹底不見,這才樂滋滋的回身進了玉白樓,更是少不得在看門幾個小廝面前,好是趾高氣揚了一番。
卻說左青離了玉白樓未多遠,在卞陵城南城一個街道口將大馬拐了進去。
左青停住大馬,翻身下了馬,向著西北方向的越府人家酒樓徐徐走去。
左青牽馬走著,心緒飛轉。這玉白樓中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至少是不可叫他卞州太守知曉的私密。無論是否與賊眉鼠眼的柴小虎失蹤有關,左青都已打定注意,今晚要走一遭了。
左青特意挑選的是一條卞陵城南城的偏僻小道,原本是類似貧民窟一般的一些街坊,隨著去年民眾出工修建堤壩,太守府出資養民,很多以前住在這里的貧困百姓,早已搬走。
這條道路兩旁更是絕少商鋪,左青這一路上,倒也沒遇到多少路人。
只是左青走了這一路,又突發奇想,隨著東海局勢動蕩,卞陵城里一些大型酒樓紛紛歇業,這南城雖人丁稀少,但勝在地方足夠,不失一個可以改造為商鋪聚集處所的地方。
左青一路規劃著,已到了越府人家附近,回到青煙閣的子蘭早已安排了玉柱長期在越府人家里駐守著。左青這段日子,也是時常到這越府人家里來,更是經常在酒樓後院過夜。
在越府人家出了夢雪、夢嬌那一檔子事之後,已極少對外營業,雖然每天一眼望去,來往的恩客還是很多,但大多是雙子門的門眾扮演各種群眾演員。
即便有越府人家的老主顧,三五次再到這里,也被根本就不用心的吃食與招待徹底磨滅了再來此地消費的性子。
子蘭更是樂見其成。酒樓還是大大方方的開著,但其實已單純是一個聯絡點而已。何況這卞陵城中最大的老爺就是自家大人,若不是子蘭一時想不好要把越府人家改作什麼用途,只怕越府人家這兩層酒樓早就被子蘭推到了。
左青牽著馬慢步到了越府人家後院圍牆下,不知何時,子蘭已授意玉柱在這里開了一個角門。左青牽著大馬上前叩響門扉。
「啪……啪……啪……啪啪。」
稍傾,已有一灰衣小廝打扮的門眾打開了緊掩的角門。
「嘎吱……」
那小廝似乎對左青的到來早就有所準備,也未上前與自家門主見禮,只是接過左青手中的韁繩。待左青先生租入門內後,又將大馬拉進門里,關緊了角門。
「嘎吱……」
「玉柱在後院嗎?」。
左青在圍牆下站定身形,等那小廝進來之後,這才開口問道。那小廝拉著大馬,對著左青抬了抬手,說道︰「啟稟門主大人,柱統領今日晨間去往城外了,還未回來。」
「恩,玉柱回來後,叫他到蘭字房來見我。」
左青對著那小廝點了點頭,便反身向院子西北方向的蘭字房去了。
左青到了蘭字房門口,雙手平伸,推開房門,閃身而入。
蘭字房里的造型已有大變,再不是之前的客房樣式。之前分了前廳里間,前廳有圓桌、長椅、幾案、櫃子,里屋有大床、浴盆、衣櫥等一應物件。
而現在,推開蘭字房門扇,進入其中,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道屏風,屏風前面一條長案,長案上放了一些奏文樣式的本子。文房四寶放在長案角落,分明就是左青往常辦公的地方。
但四周牆上不似之前那般,垂掛了許多字畫,而今空空如也,漏出了乳白色的牆面。
屏風足有一丈高,已踫觸到蘭字房屋頂,更是足有兩丈三尺寬,將蘭字房一分為二僅留了兩條可供單人通過的間隙。
屏風上繡了一個大大的「青」字,青煙閣的青,更是左青的青,也是青岩的青。青字周圍間或一些摻雜其中的修飾使得目力難以望盡屏風後的格局。
左青進了蘭字房,看也未看長案一眼,從右側穿過屏風,到了屏風之後。
蘭字房中的大床竟早已被搬了出去。僅在角落里留下一張七尺有余不足三尺寬的木頭小床。原本牆上臨街的小窗也已被封死,屏風後竟沒有多少光線射入。
左青熟門熟路的從袖口中抽出火石,走了幾步到了牆邊,將固定在牆上的幾盞油燈點燃。
房子里這才亮堂起來。
跟小床相對而立的另一角落里放著一口大缸,剛中滿是赤紅的鐵砂。現在看去,這蘭字房離間似乎又被挖深了一些,從地面到屋頂,竟接近兩丈之高。
屏風後更是引下一條六層的石台階,才堪堪抵達地面。
左青似乎對這里的地形已相當熟悉,方才騰挪之間,並沒有多少聲響,已將周圍的油燈點燃。
左青皺了皺眉頭,將外袍月兌下掛在小床床頭,僅余里衣與長褲,走向角落里的那大缸鐵砂。突兀的女敕白雙手直接插入大缸之中。
「呲……」
抽出兩只手,再插入,再抽出,再插入,如此往復竟足足**了近乎兩炷香的功夫。
左青額頭早已見汗,這會兒里衣背上也已被細汗打濕。
左青緩緩站直身子,雙掌收回腰間,一雙女敕白的手掌在這鐵砂中摩擦了許久,竟只見少許紅潤,再無其他。
左青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反身走回房子正中,從床頭長袍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翻閱起來。
那冊子上分明寫著四個大字——奔雷拳術。
正是廣海仰仗立身的奔雷拳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