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唇輕啟碧羅裳,
鬢發如墨白凌霜。
悔不彎弓射天狼,
星眸凝彩帝無雙。
那是帝俊五年的一個冬夜,也是元宵前後的日子。舉國上下一片歡騰,因為從帝俊登基以來,一直閑賦在家的泰淵先生,終于肯出仕做了當朝唯一的大學士。
東方俊的歡愉,不單單帶到了朝堂之上,更是使得整個重樓門後,一片色彩斑斕。
帝俊五年,左青五歲,青岩七歲。當朝太子東方無涯二十七歲。而東方無涯的長子東方青明也是八歲,小女兒東方寧也是五歲。
帝俊登基之初,東方無涯還被允諾住在宮中,常伴母皇太後身邊,過了不足兩年時間,卻因帝俊與華皇後的一句「多為皇家繁衍子嗣」搬出了皇宮,回到了東宮太子府居住。
東方寧雖已五歲了,但進宮的次數並不多,甚至跟宮內炙手可熱的那個小男孩都沒有多少交集。
今年元宵,大學士泰淵先生重新回歸朝堂,皇爺爺的心情難得格外明朗,對東方寧來說,這可是少有的好日子。因為皇爺爺的好心情才會帶來父親的好心情,父親的好心情才能叫府里上下都平平和和的,東方寧格外歡喜這份祥和。
不似還在襁褓之時,便被父親丟在冀州府炎王王府里的東方青明,東方寧到底是東方無涯已成為太子才誕下的女兒,完全就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
只是女子到底不比男子,即便是一國公主,也難與皇子龍孫比肩。何況東方無涯在皇室的位置一直有些尷尬。
但這些並不妨礙東方寧的天真無邪。
四五歲的小女孩,能有什麼想法,還不知道什麼叫做梳洗打扮什麼叫做綾羅綢緞吧。即便是皇家兒女,也是這般。
四五歲的小女孩,能有什麼理想,還不知道什麼叫做金龜婿什麼叫做貞潔烈女吧,即便是皇家兒女,也是這般。
四五歲的小女孩,能有什麼討厭或是歡喜,有!丑的東西看著不舒服自然討厭,好吃的吃不到當然討厭,美美噠風景自然歡喜,陪她玩的伙伴自然歡喜,即便是皇家兒女,也是這般。
而五歲年紀的東方寧,少有次數的到了原本就是她自己家里的皇宮大內,就要被帶著參加人聲鼎沸,一個個帶著面具觥籌交錯的宴席,換做是你,你有什麼想法,煩!所以東方寧趁空就拉著嬤嬤逃離了宴席。
而素來在皇宮里「膽大妄為」的左青壓根就沒有來參加宴席。青岩倒是在太監副總管高德的陪同下,坐在年紀尚幼的六皇子身旁。
那麼逃離了宴席的東方寧,可以去那里玩耍呢?這虎踞龍盤的深宮大內又有那些地方是好的呢?這就太多了。
君王早朝的泰和殿,有心仕途的,那就是這片土地最崇高的地方,誰不渴盼有一席之地。
皇後寢宮,後宮這許多妃嬪,一整片一整片的青春都耗費在了這里,若說有誰不想一步登天,做那一國之母,那才是騙鬼的。
皇家後花園,窮盡天下花草,籠絡海空資源,倘佯其中,豈止是歡心逾越。
而東方寧離了宴席,要去的地方很直接,很簡單,就是母皇太後的慈寧宮!
以前的素貴妃後來的素太妃,而今的母皇太後,自打兒子登基做皇帝、聖母太後自懸坤寧宮門口,就安心在慈寧宮里做起了以為慈愛的女乃女乃、太女乃女乃。
小小年紀的東方寧雖然寥寥幾次進入深宮大內,但每每都要被憐愛她的太女乃女乃拉去好吃好喝供著,好玩好樂逗著。
小孩子能有什麼心事,吃好喝好玩好,就是最大的歡喜了。
壓根沒有參加宴席的左青,去了哪里呢?
這皇宮雖大,卻不夠每天精神頭過剩的小左青與青岩的四處徘徊,自打左青自己會走以後,這些年里,不說沒寸土地吧,皇宮里的樓閣殿宇,少不得都被左青拜訪到了,很多地方更是被左青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左青與青岩到此一游。
而左青最喜歡的地方是哪里?同樣是小孩子的左青,跟東方寧的想法自是如出一轍的。
現今頭角崢嶸的左青,小時候也不過吃貨一枚。慈寧宮里的麻酥是他的最愛,慈愛的太女乃女乃更是他由衷樂意親近的老人。
皇宮前宮里,盛大的宴席如火如荼的舉行著,後宮里卻格外的安靜。而慈寧宮里還有一位客人,你倒是誰,正是才確定要重新出仕,接下朝廷一直懇請的大學士頭餃的泰淵先生。
泰淵先生與素貴妃早就相識,畢竟泰淵先生可是高祖皇帝的忘年交,那會東方弋還沒做皇帝呢,而素貴妃其實還沒有嫁給東方弋,正是泰淵游離江湖結識的一位朋友。
說起來東方弋與素貴妃的姻緣里,還有泰淵先生的影子呢,只是這些就不在這里贅述了。
雖說今年盛況空前的元宵盛宴是因泰淵先生而有,東方俊也一再邀請泰淵先生進宮參加宴席,泰淵先生進宮倒是進宮了,卻如何都不肯去那熱鬧非凡的酒席之上,只是與東方俊說了一番,便自行到了皇宮,找老姐姐母皇太後嘮嗑來了。
對母皇太後知之甚深的泰淵先生,一直覺得母皇太後在這皇宮里的沉浮往事,若是編纂成書,定然是一本膾炙人口的傳奇,只是沒人會也沒人敢那樣做。
泰淵先生同母皇太後說這話的功夫,原本就身在坤寧宮,與慈寧宮近在咫尺的左青已獨自一人跑跑跳跳的到了慈寧宮大門處。
今日特被東方俊安排了陪護在泰淵先生身側的太監總管許光,正在慈寧宮外侍候著。
許光遠遠的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蹦蹦跳跳的進了慈寧宮的院子台階。
在宮中多年的許光自是遠遠就把那個身影認了出來,這可是宮里的混世魔王。
許光上前將左青引進了慈寧宮,更是很知趣的在左青耳邊低聲說著泰淵先生就在慈寧宮中的事。
原本以為左青會就此退去的許光,卻萬萬沒想到,一個個小小的孩子,在他的腦海里,能對當朝大學士有什麼概念。
左青橫沖直撞的沖進了慈寧宮,更是一頭撲倒了當時身體還算硬朗的母皇太後懷里。
母皇太後歡喜的抱著左青站起身來,更是回首看向泰淵先生,問道︰「淵師,你看我這重孫如何?」
泰淵先生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左青,當時便開口回應了母皇太後的問話,但是極為簡單,只有兩個字︰「甚好」。
左青倒是覺得這花白胡須一身麻衣,個子高大的老頭挺順眼的(左青還太小,按著身高不足六尺的泰淵先生,確實是很高大的)。左青在母皇太後懷里蠕動著,作勢就要去抓泰淵先生的胡子,泰淵先生急忙後退一步,更是張口說道︰「你這小家伙,怎麼跟那鬼丫頭一樣。」
左青與母皇太後並不知曉泰淵所謂的鬼丫頭是何人,只是母皇太後已作勢要打左青的**,左青這才停止了在母皇太後懷里的動來動去,母皇太後也變順勢將左青放到了地上。
左青自去取了心愛的麻酥來吃,更是自己端著一個小茶杯,一手拿著麻酥,一手拿著杯子,自顧自的在泰淵先生與母皇太後身邊坐下,吃喝起來。
母皇太後似乎對左青這般行徑早已習以為常,仍舊同泰淵先生一來二去的寒暄著。
長年累月在京都府中居住的泰淵先生,更是是不是就要進宮與母皇太後閑聊一番,對于左青這小小孩童在側吃喝,更是毫無影響。
母皇太後正說道︰「此番陛下終得淵師垂青,當真國之大幸,只是淵師的再次出山,少不得陛下還要再科舉上大做文章,不知淵師有何見解。」
泰淵先生在高祖年間便做過太子太傅,只是當時指導過的確實皇長孫東方無庭,故此母皇太後以「師」稱呼泰淵。
泰淵也未再母皇太後面前多承虛禮,手指輕敲了敲幾案,開口道︰「八股取士,弊端極多,當年是因高祖陛下新朝初立,無綱不法,我才為高祖陛下獻呈了這八股之道,而今天下鼎定,四海歸心,陛下有心科舉改革,也是好的。」
母皇太後听到這里,點了點頭,正欲開口再說的時候,嘴里塞滿了麻酥的左青卻動了起來,小跑著上前到母皇太後身邊,油乎乎的小手模向母皇太後的嘴唇,支支吾吾的說道︰「嗚……女子……嗚……不可議……嗚……議政……」
母皇太後倒是沒想到小孩子左青還能說出這番話來,泰淵听到左青稚女敕的聲音更是當場便有些瞠目結舌。
母皇太後素來疼愛左青,小孩子的一句話自然不會引起母皇太後的震怒,何況正片後宮都絕少見到母皇太後的怒火。
母皇太後一把抱起左青,抬起手來,用衣袖仔細擦了擦左青嘴角的碎屑,臉貼著臉把左青摟在懷里,哈哈大笑著。
泰淵也在一旁凝視著左青,更是喃喃道︰「金麟豈是池中物……」
慈寧宮大堂里幾人熱熱鬧鬧圍著左青笑出聲來的空檔,太子府的嬤嬤已在東方寧的指路下,到了慈寧宮外。
之前許光在左青進了慈寧宮後,便特意在慈寧宮里站著,以防左青在母皇太後與泰淵先生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倒是沒顧忌到已到了身後的太子府嬤嬤。
那中年年紀的嬤嬤,遠遠的在慈寧宮大門處跪伏下去,更是高聲道︰「太子府東方寧公主,求見母皇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