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京都爭鋒軍侯宕
第一百六十二章百千樓里
津家,一個在曾經在凌京城多麼響亮的名號,這些年早已被新生的人們漸漸淡忘。
即便是作為津家女婿,而今卻仍舊掌權的高國公、寧侯,怕是也不許自己耳邊听到津家這樣的字樣了。
津家的覆滅,並不在京都流血之夜以後,而是在高祖皇帝一朝尾端,便已悄然消失在凌京城內外,甚至在東凌大地上,再難找到津家血脈。
梅津的保存下來,多虧的那位恩人援手,而那位恩人,梅津也是這幾日才知曉,與左青還有另一道關系。
東凌帝國,千年已降,動亂不堪。不過千余年的歷史長河里,國性已更換八、九次之多。
民生、民生,無生何以為民。東陵大地這塊幾經凋零的土地上,平頭百姓終究要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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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便需要資源需要吃食,也就需要購買這些物資的銀錢。津家便是在百多年前,以囤積糧食起家,聚攏財資,廣布商號,開展除卻兵甲之外的所有買賣。在東陵大地上,廟堂之外屹立。
津家是東凌抵大地所有商家的的老祖宗,而今的各處坊市、銀莊、商號、客棧、酒肆,哪里不是學者津家的為商之道經營者。
然而家大業大的津家,突然就消失匿跡,再也找不到了。
梅津還在襁褓之中的時候,津家這座大山已轟然倒塌。梅津被家中老奴已性命救出,送到遠在冀州的梅津小姑手中。
離開凌州去往冀州,又不曾接觸過津家生意的梅津小姑幸免于難,除此之外,無論津家各地商號中的津家人士,還是凌京城內與津家買賣並無關聯的津家血脈,一夜之間,全部滅絕。
梅津小姑把梅津帶到五歲,便將梅津送回了京都,梅津被一名白衣書生帶走,不知白衣書生與小姑打成什麼協議,梅津竟被送到凌京城一家妓院中。
好在梅津在妓院中也算獨身在外,不曾被玷污或是欺負一絲,但自此卻再也未見過小姑,恩人也是一年半載甚至三五年才露面一次,卻也絕口不提小姑的事情。
梅津幾次問及,卻被恩人一再搪塞,到後面恩人直接不許梅津再問小姑的事。但慢慢長大的梅津,分明從恩人傷痛的雙眼中,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後來恩人將梅津帶出凌京城,到了這臨凌衛中,更是將一直被東方皇室把控在手中的金樓閣交給了梅津管理,私下更是告知梅津,這金樓閣本就是津家產業。
再後來,恩人叫梅津與天狼公子左青接觸,更是以下屬之身自遵,梅津听之任之,卻也慢慢喜歡上了這個稜角分明的得意少年郎。
梅津看著左青一日日長大,一天天成長,更是離開京都,獨當一面,心底慢慢也就有了私心。
津家到底為何破滅,梅津至今不知,但羽翼漸豐的左青,無疑是梅津一個去查探當年真想的契機。
左青在東海大破海盜、收復群島的消息傳回凌州,梅津意識到左青即可就要回往京都,覺得機會快要到了。
然而就在這一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恩人,到了金樓閣中。
這才有了今日靈堂里的這一幕。
梅津細細摩擦著左青的手背,越發覺得對左青歡喜的不得了,但眼底深處的傷痛,還是刺激著左青的心。
「小青,我是津家人。津家當年旦夕破滅,我被家僕以命救出,又被恩人護送,到了冀州,被小姑收留。我與小姑相依為命,小姑待我與親女無異。」
「小青,小姑單名清字。」
梅津說完這句話,就此住嘴不言,卻不想左青仍舊是一頭霧水的看著她,眼底雖有還未消散的驚訝之色,卻更多的是一副平淡處之的樣子,梅津到此,終于變了神色。
「小青,小姑單名一個清字,本名津清,化名風清兒,進入東凌帝國凌京城。」
左青听到這里,登時跪直了身子身子,一不小心更是撞踫的低矮茶桌當當作響。
梅津看左青終于有了反應,眼中有了一絲喜色,只是二人此時,卻是弄岔了。
梅津還以為左青後知後覺知道了什麼,左青卻已將梅津口中的「風清兒」與那西慶玲瓏公主化名的「風清兒」聯系到了一起,更是瞬息想到楊玲如果真的是梅津的小姑,梅津又是自己的表姐,那麼楊玲不是也成了他的小姑,又想到楊玲本為西慶公主,卻與東凌津家有這般聯系,直覺到腦子有些不夠用了,腦仁一陣生疼。
卻不想梅津跟進著又說了一句。
「小青,小姑就是你的親生母親啊,你是我的親表弟。」
梅津說完這句話,雙眼眼角的淚痕再次滑下,更是激動的站起身來,向著左青身上撲去。
左青听到這里,更是不明不白了。楊玲才多大年紀,如何就成了自己的生母。
但現今情境,左青也無法問及梅津,到底是什麼歌情況。
梅津一下撲倒左青身上,梅津身長提高,順勢也就把左青攔在了懷里。
「我五歲那年,小姑待我到了京都,卻把我送到恩人府上。我當時不知道小姑是要去做什麼。」
「恩人待我一直很好,我也就在恩人府上過了一年,但是那個黑暗的流血夜,我才知道……」
「我才知道……小姑已經去了。」
夜里的臨凌衛,卻比京都凌京城更具韻味。
商號做買賣,販夫走卒求生活,哪里會管你白天還是黑夜,能掙到錢的永遠是勤勞的人。
然而,今天百千樓坊市里的格外熱鬧,倒是因為百千樓掌櫃的今日格外開心,這是為什麼呢,百千樓大小姐回來了。
百千樓大小姐,也就是以前跟左青因為玉石玉柱兄弟二人手中的玉蟾,發生爭執的那位。
百千樓大小姐,姓範,單名一個筱字。
範筱此番從外返回臨凌衛,也不是一個人回來了,而是帶回了一男一女。
此時三人都在百千樓坊市內。
百千樓坊市四面豎有高達三丈的圍牆,北牆下一座佔地四畝地的三進院子,就是百千樓掌櫃的住的地方。
院子西廂房一條大寬屋子,中間臨近的三間房子亮著燈,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從屋子里傳蕩出來。
「小姐,您是出落的越發水靈了。」
「筱姐,你這嘴巴還是這麼甜,ど兒可不敢跟姐姐媲美,你看我姐姐這柳眉彎彎,櫻桃小嘴。」
「哎呀,ど兒你還動上手了。」
「 里啪啦。」
「哎呀,筱姐筱姐,ど兒錯了,ど兒錯了,鑫哥在這呢,你給ど兒留分面子。」
蒼穹之上,一輪半月垂下,月光斜垂,百千樓院子里枝影斑駁。
西廂房亮著燈的三間房子,正中間一間屋子里,一男子著一身青色長衫,言笑晏晏的依靠在一條背靠長椅上,手中端著一個青花瓷的杯子,杯盞拿在另一只手中,男子眼神溫和的看著屋子中央的兩名女子。
左手女子著一身翠綠衣裙,約莫六尺身長,頭上束起的發髻上一枚翠玉釵子,鈴鐺作響。
右手邊女子穿一身鵝黃衣裙,不足六尺身長,腳下卻踏著一雙高跟軟靴,看上去身高與左手女子差不多少。女子腰間纏住一條皮鞭,正是百千樓大小姐範筱。
範筱拉住左手邊女子的手,嘻嘻笑道︰「小姐,你跟……定下了?」
範筱說著話,眼楮余光瞥向坐在一旁端著茶杯的男子。
範筱左手邊的女子笑顏逐開的小聲道︰「嗯呢,爺爺點頭了呢。哎呀筱姐,你喊我ど兒就是,這些年了,怎麼還叫我小姐,哼。」
範筱拉著女子向著那名男子走去,到了跟前,笑著道︰「張鑫,我們家小姐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那名男子正是張鑫,被範筱拉著手的女子正是範瑤。
原來當日範名書離開玉白樓之後不久,福回到玉白樓,便告訴範瑤,她與張鑫的事情,範名書同意了。福只叫範瑤隨張鑫去追尋歡愉的二人世界就是,一切有他和範名書。
範瑤當晚便去往惠民鎮,接出了完整無恙的張鑫,二人就此離了惠縣。
這些時日里,範瑤和張鑫二人南去了蠻荒與東凌帝國交接處的高山峻嶺,東往東海等待了那美不勝收的日出,西往冀州在琨山腳下許了願望,北邊的極北冰原倒是不曾去了,在冀州府重逢了百千樓大小姐範筱,就此一同回了臨凌衛。
原來這臨凌衛里的百千樓坊市,本就是範名書的產業。
那百千樓掌櫃的,倒也不是範筱的父親或是長輩,說到底不過是範名書安排在京都外臨凌衛的一名下屬,倒也為範名書打理的這百千樓坊市有模有樣。
而範筱倒是打小在範府長大的女孩,是範名書以兒子範進名義領養的一名孤女。
範筱比範瑤大上五歲,今年已經二十一了。範筱在十五歲那年,便離了卞州範府,到臨凌衛為範名書打理各項生意。
範筱此番去往冀州府,倒也是範名書的安排,做生意為假,堵截去往冀州府琨山腳下的範瑤與張鑫才是真。
至于範名書意欲何為,其實只是範名書手下一枚棋子的範筱,並不清楚。
而這百千樓的當家人也不是範筱,更不是那名義上的百千樓掌櫃的,而是另外一人。
這人也是當年範筱與左青針鋒相對時,梅津還沒有站出來時候的底氣所在。
而這人,此時已進了這套三進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