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京都爭鋒軍侯宕
第一百六十五章白衣儒士
朦朧的月色下,左青又才從昏厥中醒轉過來,竟覺得眼前的身影虛虛晃晃,他努力睜開雙眼,向前望去,卻總是看不清楚拿到人影的樣子。
左青心里念叨,這是金樓閣,還是在金樓閣五樓之上,四樓有柴小虎和子蘭把手,誰有能輕易上的五樓,這道人影,除了梅津,還能是誰,真真是自己胡思亂想了。
左青雙腿無力的落在梅津臥房的木地板上,在梅津向他說明生母風清兒之事之後,左青昏厥過去,如今醒轉過來,竟然還有月兌力之感。可見此事對他刺激之大。
左青只覺得口干舌燥,微微張了張嘴,口中桑桑的發不出聲來。
「梅津」按說早已听到了身後的動靜,卻一直沒有回身看過來,更沒有上前照看左青一二。
左青自不會因此便惱怒梅津,也是才醒轉過來的緣故,左青腦子渾渾噩噩的,又口干舌燥,心情難免不美麗。
左青重重咳嗽了一聲,站起身來,定眼看去,見到與「梅津」之間的空地上有一張圓桌,桌子上幾個小茶碗圍著一只圓肚茶壺。左青上前幾步,將茶壺提起,果真壺里有水,左青自倒了一杯還有些溫熱的水到茶碗里,端起一口喝盡,又定了定神,再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時,「梅津」突然咳嗽了一聲,左青卻被驚到了。
「咳咳」
沉悶的咳嗽聲在昏暗的梅津臥房里響起,哪里是梅津本該有的聲音,分明就是一個粗桑桑的男生。
左青後背登時弓緊,竟然這麼許久,他都沒有察覺,這哪里是什麼梅津,根本就是一名男子。
福進了百千樓的三進院子,輕車熟路的敲響範筱與範瑤、張鑫所在的屋子房門。
房門打開,福寵溺的模了模範瑤的頭發,信步走進房間。
張鑫已遠遠的拜了下去,福並沒有搭理張鑫,而是自行在位置上坐了。
「福爺爺,您到哪里去了?齊君突然告訴我的時候,我四處找您都沒找到。」
原來那日福從卞陵城甕城離開後,直接回了玉白樓,告知齊君,送範瑤與張鑫相見。至于其他與二人相關的事情,福並沒有多說。
齊君自然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送走範瑤的時候,只說是範名書的命令,卻也隱晦的提到了,這是福的力量所致。
範瑤自是對福感恩戴德,想要找福的時候,卻已找到不到了,再問齊君,也是一問三不知,無可解答。
福留下的秘籍,倒是突兀的出現在範瑤的包裹中,範瑤自是清楚福的本領,這事倒是瞞過了齊君,待得與張鑫重逢後,才將秘籍交給了張鑫。
張鑫一路演練「神行步法」,到了冀州,更是被以為神秘的兵甲將軍迎上了山腰,至于其中具體情境,範瑤就不甚了解了。張鑫也並沒有同範瑤多說其他。
到的今日重逢,竟是範瑤離開玉白樓後第一次見到福,怎能不欣喜難耐。
卻說福當日在冀州琨山山腰遇到尼祿,一番糾纏,之後便自行去了當年「神原」所在的處所,拜謁了亡師,又在琨山羈留了幾日,便離開了琨山,直往凌州而來。
福倒是比一路車馬到此的範筱等人早到了數日時間,倒是這百千樓中,只有那位明面上的掌櫃的,知道福的來歷,也知道福已到了臨凌衛。
對于這些早年就跟隨範名書左右的老人來說,對福的認識,比齊君這樣新近十幾年才跟隨範名書左右的人,要更清楚一些。
百千樓掌櫃的自是對福畢恭畢敬,直當自家老爺對待,福在這三進的院子里,出入自在的很,況且也沒幾人能發現飄忽不定的福的影蹤。
至于今日福為何會現身在百千樓三進院子里,原因卻有三個。
第一,福卻是愛護這位孫女,範瑤,到這里無外乎一個理由便是天倫之樂。
第二,福將神行步法留下,給範瑤,當時卻是是有了將他這一脈的衣缽,傳遞下去。自從見到左青之後,一直心態良好,又保養有術,怎麼看都不過三十余歲年輕人模樣的福竟然有了末路的老人心態。福自是渴盼見到自己這還沒見過面的「徒弟」一眼。
至于第三點嘛,則是福今日要在臨凌衛「堵截」一位故人,特到了這百千樓三進院子里,因為此處作為一個本家的落腳點、在凌州的大本營來說,距離那位「故人」,正是最近的位置。
福大大方方進了屋子,在座位上坐下後,範瑤嘰嘰喳喳的聲音已吵了起來,福听到耳中,更是歡喜。
福都沒幾句說話的機會,範瑤已不停歇的跟福一口氣說了好多好多。
東海的波瀾壯闊、蠻荒的崎嶇起伏、琨山的崇山峻嶺。
範瑤更是深知福爺爺的本領,搖晃著福的胳膊,一定要福帶她和張鑫去極北冰原「玩耍」一番。
在範筱這些人眼中,近乎不近人情的冰冷福,在範瑤面前卻一直言笑晏晏,只是從未見過皺紋的眼角,卻已起了波瀾。
範瑤的不停歇話語,倒是帶動的屋子里的氣氛很是輕快融洽。已站起身來,束手站在一旁的張鑫與福出現之後便帶了一絲緊張的範筱,也是三言兩語的陪著範瑤一起跟福說了幾句話。
約莫小半個時辰的功夫,福突兀的坐直了身子,側頭對著張鑫說道︰「晚點你同我出去走一遭。」
不容置疑的口氣,張鑫立馬點頭應是。
緊跟著福轉臉看向範瑤,剛才還冷冰冰的臉竟立馬換上了溫柔的色彩︰「ど兒,福爺爺要帶我的孫女婿出去一趟,跟你借他個把時辰,不會不樂意吧。」
福說這話,臉上已堆起了笑。範瑤急忙開口︰「福爺爺說的哪里話,鑫哥已經是您老的徒弟了,隨你差遣就是。」
範瑤說這話的功夫,背在身後的左手小拇指挑了挑,示意張鑫跟在福身邊要好好表現。在範瑤看來,福爺爺也是有心要單獨**張鑫一番,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雖然可以說範瑤自小是福爺爺看大的,但是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在武功上得到福爺爺的只言片語。而與福爺爺極是親近的範瑤,更是被福爺爺打小就灌輸著,女子不該學武這類的思想,想要福爺爺知道範瑤一些武功之道,更是難上加難了。
張鑫斂了斂眼角,對著福恭謹的彎了彎腰,並未開口出聲,意思卻表達的明確無比了。
福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先給了範筱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這才主動向著房門走去。
身後的張鑫與範瑤四目相對,點了點頭,跟上福的步伐,出了屋子。
屋子里的範瑤張望著張鑫跟著福遠去的身影,範筱卻在想著福那個眼神的意思,屋子里卻死寂了一會兒。
金樓閣五樓之上,梅津臥房里。
本該是梅津站在此處,如今卻是一個男人發出了聲音,左青弓緊身子,打眼看去,竟看不清楚眼前男子的樣貌。
人影已轉過身來,看向左青,臉上溫煦的表情,叫著小小的屋子里,倒是別有光彩,但左青仔細向那人臉上望去,實在看不清楚,到底是誰。
只恍惚看到,那人約莫七尺身長,穿了一身白色長袍,腳下大概是牛皮軟靴,邊上卻是銀邊勾線,遠遠看去,格外飄然物外。
人影一頭黑色長發披在肩後,只是臉上神態實在看不清。左青心底已有了計較,莫不是剛才喝的那杯水里,被眼前這人下了東西,這才叫他如何都看不清楚身前不過幾尺之遙的男子。
那男子卻已動了起來,背負在身後的右手抬起,手中卻握著一把合住的扇子,左手跟進手心向上平方在腰前,右手扇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打著左手手心。
左青這才反應過來,這身打扮連同手中扇子,眼前的人影分明就是一個北缺王國時代,才有的書生打扮。
然而在東凌帝國,高祖皇帝東方弋取得天下後,尊武貶文,到了帝俊一朝,更是揚文抑武,雖有泰淵先生當朝大學士為文人楷模,更是大開龍門為寒士鋪就登天之路,然而帝俊一手把握兵財大權,新晉廟堂不過十幾年最多也才幾十年的文人墨客,實在不足以在兵權當政的東凌帝國有太多話語。
民間那般書生那般更是少了許多,許多。
北缺王國時,無論高門豪庭、還是販夫走卒之子,皆有那負笈游學的慣例,更是人人都是這般書生打扮,然而東凌帝國,東方皇室之下,這種裝扮已少的近乎絕跡了。
左青也是在泰淵先生為他授課中,有所了解,今日見到這名書生樣子的男子,分明感受到,這就是以為東凌帝國絕難見到的儒士了。
左青身前這名白衣儒士,卻突兀的將右手扇子敲打在了圓桌上。
不似紙質扇子與木質圓桌撞擊的聲響,反倒是有金屬交擊聲響傳來,左青眼角一跳,雙眼煥發身材,卻看清楚了眼前白衣儒士的樣子。
登時,左青便留下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