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到縣里的時候,睡了一覺的郭興旺已經醒了酒,眼看著時間不早了,祖孫三個下了車就直接轉車,片刻都沒有停留。
再坐車回到磚瓦廠,天就已經漆黑了,趙翠英在磚瓦廠是有個鋪子,可是畢竟長期沒住人,這會兒也不可能住進去了,再說家里的雞也要趕進雞窩里,外面曬著的香也是要搬進屋里的。
所以就算天黑了,趙翠英和郭興旺也是要趕著回家的,從磚瓦廠下了車,後面得路就是土路了,不過不是山路也沒坑坑窪窪,還是挺好走的,三人就著月色,一步一步往家里趕去。
到村里的時候,村里的人都已經關門閉戶了,也就有養狗的人家傳來一聲聲狗吠。
回到家里趙翠英開了恩,將耷拉在自家屋檐下雞趕進了屋里,而郭興旺則去了後面搬香,倒是若緋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雞趕進了屋~里,趙翠英讓若緋舀了些米糧喂雞,自己卻是去屋里準備晚飯,回來的比較晚,再要是煮飯什麼的就不太方便了,畢竟平日里吃的菜都是去菜園現摘的,這會兒如果煮飯,菜就有些難辦了。
好在家里還有些小麥粉,于是趙翠英就舀了面粉出來,然後用水調了揉成面團直接做手 面,這麼一來就方便多了。
若緋喂好雞,將雞趕進雞窩里,關了雞窩的門才走進灶間,進去就看到外面再 面。
「把火燒起來,我們今晚吃手 面。」一邊 面。趙翠英一邊吩咐若緋。
「哦。」若緋應了一聲,就朝著灶台走過去,先走到灶台前。用水瓢從水缸里要了水往鍋里加,等水加到差不多了,才蓋上鍋蓋後,轉身去灶膛後面燒火。
火被燒了起來,若緋就坐在灶膛後面,火紅的火光將她整個人照得有些暈黃。
「小緋,你記恨家婆不?」寂靜的夜里夏蟲一聲接著一聲鳴叫著。可是這會兒屋里卻響起趙翠英的聲音。
若緋望著灶台里的火光,她記恨麼?若緋覺得不會,她的執念好像只是針對著郭舒雲。說句不好听的,外婆肯打她,那是因為外婆覺得她還有得救,要是真的不管不問了。那才是可怕又可悲吧。
「沒有。」所以若緋輕輕地吐出兩個字。
趙翠英听著若緋的話。心里也不大好受,她是舊社會過來的人,而且還是一個什麼事兒都不懂的農村婦女,她不懂若緋在想什麼,也不懂若緋的叛逆,只知道小孩子就該听父母的話,不該叛逆和反抗。
畢竟祖祖輩輩都是這樣教孩子的,所以趙翠英才會那麼生氣若緋說那些天打雷劈的話。一時沒有忍住就打了若緋耳光。
當然除了這些外,趙翠英心里還是有些偏袒若緋。總覺得這麼聰明的孩子以後一定會有出息的,所以以哪怕再怎麼生氣,心里還是舍不得重重懲罰她,就是那一耳光她都覺得後悔了。
在農村如果有個讀書好的孩子,那得是多大的榮耀,所以其實趙翠英是舍不得打若緋,也舍不得重重責罰她,就指望著她將來能出息,然後光宗耀祖,哪怕若緋並不是郭家的孩子,可也是郭家的外孫。
所以這會兒她才想再好好給這孩子做做工作,不至于讓孩子心里難受,于是一邊揉著面條,一邊忍不住開口勸道︰「小緋,舒雲終歸是你媽,雖然她是有做錯一些事情,可是也不是你這個做女兒的能議論的,老話說子不言父之過,你怎麼能說那些話來傷她的心。」
「你媽她已經夠不容易了,只是有些事情你還小,不懂其中的原由,我們也不好跟你說,可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記恨你媽啊,總歸你這一身得血肉是從她身上落下來的。」
「你總不能學哪吒一樣,割肉還母,剔骨還父吧?你媽再怎麼不好,那也是你媽啊,這世上忤逆不孝的人,還不得被外人用吐沫星子淹死,你小不懂事兒,我們也不怪你,只是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再說就算是哪吒,最後還不是得認托塔李天王這個父親?」趙翠英這一番話,多少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在里面,在她的想法里終歸覺得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父母生養了孩子,就能支配孩子的一切的傳統思想。
火紅的光照在臉上,感覺有些火辣辣的,若緋望著灶膛里的火光,神思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外婆說的話,其實她都理解,只是理解歸理解,卻不表示認同,有些事情退讓了一步,就得步步退讓,終歸生活教會了曾經的傻白甜,退一步不是海闊天空,而是萬丈深淵。
「家婆,其實我爸不是不要我吧,既然我媽對我也不在意,為什麼不讓我回去呢?」若緋沉默了許久後開口問道。
其實原因若緋一直都知道,不過是為了爭一口氣,結果卻是害苦了她一輩子,若緋無法理解那個口氣真的那麼重要嘛?
趙翠英被若緋的話說得無言以對,很多事情他們並不願意若緋知道,所以每次郭舒雲污蔑沈兆霖的時候,他們都選擇了三箴其口,說來說去,在他們心里也是想爭那樣一口氣吧。
「小緋,大人的事情,你不要參合,不管你爸要不要你,這些都跟你沒關系,你只要知道你媽是愛你的就行了,她不愛你為什麼拼了命也要把你搶到身邊呢?」最終趙翠英也只能用這樣的話安慰若緋,可是到底內里是什麼樣子,其實誰都不知道,興許只有郭舒雲自己明白,為什麼拼死也要把女兒帶在身邊吧。
若緋不說話了,明明是跟她至關重要的事兒,結果外婆卻說跟她沒有關系。這明擺著就是在糊弄她,若緋對于父親其實並沒有多少期待,此時她抓著這個事情不放。也不過是想急切的印證母親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言,想要證實自己受的那麼多委屈,都是母親故意為之而已。
可是顯然沒有人願意她去查證,不,就算她去查證了這一切又能改變什麼呢?若緋很懷疑。
晚上的飯桌上十分的沉默,趙翠英和郭興旺都不知道要跟若緋說些什麼為好,所以除了吃飯的聲音。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吃完飯趙翠英一如既往地給若緋洗漱,若緋也表現得很是乖順,可是她們心里都有些不得勁。很多事好像已經回不到以前的單純了。
睜著眼楮望著頭頂的屋梁,隱隱傳了低沉的鼾聲,若緋知道這會兒外公和外婆已經進入了夢鄉,所以一個閃身就消失在了床上。
這會兒若緋已經出現在空間的草地上了。空間里的世界沒有日夜。不管她什麼時候進來,這里都是陽光明媚。
「緋,你又受傷了?」小翠出現在若緋跟前,一眼就看到她臉上的傷痕了,立刻驚呼出聲來。
若緋點了點頭,這些日子里,她好像傷就沒有斷過。
「我給你拿藥膏吧。」小翠沒有問原因,因為她知道若緋是不會告訴自己的。就跟之前一樣。
若緋沒有拒絕,這藥膏是小翠自己搗鼓出來的。用的是靈泉里水和空間里果樹花蜜,還有花汁和草藥汁經過小翠秘法調配出來的,作為動物的小翠比起人類來對植物的理解要靈敏多了。
明明只是前主人留下的無名植物,在小翠眼里卻成了草藥,還搗鼓著做出一些奇怪的藥劑來,不過效果卻還是有的。
就拿她做的這個藥膏來說吧,對于去掉烏青等傷痕很有效果,上一次被郭舒雲砸的傷和打的傷,擦了藥膏後一個晚上就消失了。
若緋並不願意明天頂著一張被打的臉出去見人,所以能夠擦了藥膏去掉傷痕,對若緋來說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不一會兒小翠就從屋里拿出一個陶罐出來,示意若緋坐到石凳子上。
等若緋坐好後,小翠就將罐子打開,里面飄出不太好聞的藥草味兒,小翠用一個竹片從罐子里挖出一些墨綠色膏狀物出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擦到若緋臉上。
抹上了藥膏,小翠帶著若緋去了屋里,安排她睡下,因為這個藥膏的味道不大好,而且之後也要洗掉,如果若緋現在出去,讓外公和外婆聞到味道,總歸不大好,再要是等到明天早上看到臉上的顏色,指不定要嚇出個好歹了,所以若緋是不可能現在出去。
好在空間里的時間跟外面不太一樣,若緋留在里面不管多久,在外面都不會有什麼影響,所以若緋也能安心將臉上的傷養好。
早上若緋醒過來的時候,屋里靜悄悄的,因為不用上學,所以早上的飯也就用不著匆匆忙忙煮起來,趙翠英和郭興旺一大早爬起來,也就先忙活起其他的事了。
若緋從床上爬起來,先幫著外婆將家里打掃了一,又端著喂雞的篩子出了屋,站到屋外色曬場中間,嘴里一邊「咯咯」地學著雞叫,一邊將篩子里的米糧撒到外面的曬場上。
沒一會兒早上放出去的雞都圍了過來,在金色的陽光下一只只公雞和母雞都低下了頭去啄食地上的谷粒兒。
「小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就在這個時候旁邊傳畢玲玲的詢問。
回過頭去,若緋沖著畢玲玲淡笑了下,「昨兒晚上回來的,玲玲姐要去撿豬糞?」
畢玲玲手里提著竹子編的 箕和一把鋤頭,那樣子一看就是要出門撿豬糞的行頭,這個時候的農村用化肥的人家不是很多,大多數人都是用農家肥料,可是光靠自己家里積攢是不夠的。
所以有些人家就會每天清晨去村里或者路邊撿動物糞便,主要是因為農村的豬一般都散養著,這麼一來豬就愛隨地大小便,勤奮的人家怎麼能放過這些不用花費就能收集起來的肥料呢?
當然通常從事這種事情的,一般不是家里的老人就是十多歲的小孩子,老人通常起得早,又閑不住所就愛出門做這個事情,至于孩子則通常是被家里的大人喊起來逼著做這個的。
畢玲玲家里沒有老人,她作為家里的大孩子,現在又是放假的時候,被父母喊起來撿豬糞給家里增加肥料自然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被若緋問及的畢玲玲點了點頭,溫言回道︰「是啊,听說你這次畢業考試,考了第一名,恭喜你啊。」
這消息若緋也是昨天知道的,不過經過昨天的事情,若緋還哪里有半點考得好的喜悅,所以神情淡淡地開口︰「有什麼好恭喜,以後上了初中,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听若緋這麼說,畢玲玲也跟著點了點頭,初中可不像小學,雖然有心再跟若緋聊幾句,可是她早上還有任務要做,所以笑著開口道︰「我媽讓我早上要撿一 箕的豬糞,就不跟你說了,等會兒上午到我家玩啊。」
若緋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畢玲玲這才提著 箕走遠了,若緋也端著篩子進了屋。
農村的早上其實也是挺繁忙的,一大早趙翠英和郭興旺開了門後,就忙著將家里的香搬到後山上晾曬,現在還沒有回來。
若緋也不知道外婆什麼時候回來,等她回來還要做飯,終歸有些舍不得,干脆洗了下手就準備做飯,外婆家的米缸在哪里,若緋並不陌生,所以很快她就將米舀了出來淘洗干淨後,和著水倒進鍋里,就開始煮飯。
飯倒是不用一下子煮熟,畢竟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另外還要去菜園的摘菜,所以若緋也就將煮飯的水燒開後,將煮得半生的米瀝干放好後,把鍋洗干淨了就作罷了。
做好這些事情,若緋也沒什麼事兒可做了,干脆就坐的後門的門檻上,望著外面的天空發著呆。
平日里的香一般都會曬在郭家後面的平地上,現在的香因為快要完工了,是不能在大太陽底下暴曬,而是要放到陰涼的地方慢慢陰干。
所以這些香就要曬到郭家菜園後面的山壁下,這塊山壁也是郭興旺特意開闢出來曬香用的,這會兒將香曬好了,夫妻兩個順便就在菜園里摘了新鮮的蔬菜回去,準備早上炒來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