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若拉在做夢,她終于看清了夢里面那個為她擋下一切的人,是歐絕楓。她終于想起了前世的所有事,原來,她之所以一出身就那麼奇怪,是因為她只有一魄。
她的身體本就和靈體相近,才得以看到常人無法看到的一切。尤若拉感覺到眼角濕漉漉的,有什麼東西不受控制地滴落出來。可是,她好累,怎麼都沒辦法睜開眼楮。
忽然,一股很涼很涼的氣息自面門襲來,疼得她幾乎要叫出來,可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她就徹底陷入了黑暗。
再次有知覺的時候,身邊有幾個人的說話聲。尤若拉依稀可以听出來,那是她最想念的聲音的主人。她不知道歐絕楓為什麼還活著,可她真的很後悔,不該因為他是靈體就不相信他。
「終司,我相信,若拉要是醒了,知道了一切,寧可死了。」這是歐絕楓急切的聲音。
<成少廷冷漠的聲音鮮少有波動︰「我真的沒想到,這個千年僵尸會是軒南,我居然親手殺了他。」
「少庭,這不是你的錯,我要施法了。」一個很低沉的聲音響起,有幾分像終司的,可更像若干年後老去的終司。
到底怎麼回事?正當尤若拉為听到的事情感到很難以理解的時候,一陣寒意襲來,再次陷入了沉睡。
三個人正陷入了千年之前的爭執,成少廷和終司執意要利用古法,聚合尤若拉的魂魄。不過說來也巧,天女不是別人,正是尤若拉。所以,終司要做的,是用尤若拉的血,加上自己的神仙之體,以及他早已吞噬掉的999個靈體,喚醒青靈。至此,尤若拉這個人便不存在了。
可是,歐絕楓卻堅持說,擁有了前世記憶的青靈,知道了一切後,會比死還難受。
「你們相信我,我才是最了解她的人。」歐絕楓仍然在阻止成少廷和終司,「讓她犧牲掉999個靈體救自己,這種事她死都不會接受的,更何況這些靈體都是她親手補回來的。」
「可是,她只有一魄,十分脆弱,若是進入輪回,遲早有耗盡的一天。到時候,她就真的徹底灰飛煙滅了。」成少廷皺著眉頭,表示一定要繼續。
「大哥,終司,你們能不能站在她的角度去想一想?你們心里分明知道這樣做會發生什麼,為什麼還要執迷不悟呢?而且,青靈雖然只有一魄,世代都很脆弱,但有我在啊!我的魂魄養在櫻夕體內千年,早已成魔,我可以每一世都找到她,守護好她。」
「可那時候我們就不在了,過完這一世,我們就得回去了,就不能保護她了。天神擅自離開天庭,下場不是櫻夕那樣,就是軒南這樣。」終司搖搖頭。
「難道你們要她背負一身的罪孽一直活下去嗎?一旦她復活,就是不死不滅的仙族之身,等待她的,是萬年的自責,你以為她還想見我們嗎?你們最想要的是什麼?難道不是看著她開心地笑嗎?」。
眾人陷入了沉默,良久,終司抬起頭,看著他們,會心一笑︰「櫻夕呢?或許,我們可以幫幫她。」
「你說什麼?」成少廷和歐絕楓都難以置信地看著終司。
終司聳聳肩,無所謂地笑笑︰「反正我現在已經這副樣子了,我剛下凡的時候,就違背天規找到了軒南和少廷,又從軒南那里偷取了天書。我早已罪不可恕,倒不如還櫻夕一條命。當日櫻夕為了救絕楓,犧牲了自己的魂魄和靈氣,全部灌輸給了絕楓,使得絕楓千年沉睡,醒來時力量大增。雖變為魔族,卻不曾傷人性命,不算大害,只是可憐了櫻夕,我在想,或許我可以救救她,也算了卻了軒南的一樁心事。」
「終司,你可想清楚了?」成少廷一臉沉靜地看著終司。
終司點點頭︰「恩,你看我現在滿身紋路,吞噬了那麼多靈體,再也消不掉了。回了天庭又是送死的重罪,倒不如做些別的事。如此一來,青靈也多了個人守護。櫻夕已除仙籍,復活後,變得和絕楓一樣,隨著歲月流去,會越來越強大。」
「我帶你去見她。」良久,歐絕楓像是做了個很大的決定一般,鄭重地對著終司說,然後抱起躺在床上的尤若拉。
「等一下,我帶上軒南一起。」成少廷托起之前那個夜間襲擊尤若拉的千年僵尸,跟著歐絕楓一起,慢慢往外走去。
千年僵尸本是想在叢林里取走青靈的血,拿去山洞救櫻夕。若不是他們及時趕到,尤若拉很可能會被殺死。天書上記載天女之血無需太多,但以軒南之前對尤若拉的樣子,恐怕早因千年前的夙願,恨透了他們,巴不得殺了他們。
軒南千年前在天庭,唯一走得還算親近的,就是歐絕楓。此刻歐絕楓看著軒南的樣子,不免想起從前被夫子關在塔樓,每次都是心細的軒南給他送飯。可是,為了愛,軒南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之前看到他們來,居然拼命向他們攻擊。
愛情有時候也是一劑毒藥,能讓原本溫馴的人變成徹頭徹尾的魔鬼,一如軒南。
歐絕楓帶著一行人來到了極北之地,也是當日他與尤若拉重逢的地方。剛進得山洞,鼻尖就傳來一股陰濕的氣味。歐絕楓打開自己隨身帶著的手電筒,終司則點開了打火機。
成少廷拖著軒南的肩,夾在二人中間往前走。歐絕楓抱著尤若拉,只覺得尤若拉比看上去還要瘦,一只手就能毫不費力地抱起來,或許,這是她只存在一魄的原因吧。
一行人到達地下的冰窖,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了。當日歐絕楓出山洞,也是費盡了千難萬險,好容易才找到了出路。這地方大概是當年軒南特意為櫻夕找的,為的就是不被外界的人所打擾。並且千年寒冰可以保存神魔的肉身不腐,使得櫻夕的模樣永不改變。
剛到得地下,迎面襲來一股冰冷的氣息。面前是無數的冰凌和冰塊,放眼望去,似乎沒有盡頭。幸好幾個人都非常人,尚且能忍受得了這里的天寒地凍。
「櫻夕就在正中央的冰棺里。」歐絕楓腳步不停,接著往前走。
手電的光影下,冰棺里的美人依舊眉目如畫,一襲紅衣,如火如荼般安靜地沉睡著。
「這地方都能找到,足見軒南對櫻夕用情至深了。」成少廷忍不住感慨。
「你們幫幫我吧,我要開始了。」終司的聲音傳來,成少廷和歐絕楓的眉頭不約而同地皺起來。
從千年前開始,他們就是朋友,現在卻為了一種名為成全的東西,要親手送朋友上路。終司閉上眼楮,口中默念咒語,沒有絲毫遲疑。
歐絕楓和成少廷對視一眼,眼神寫滿無奈的點點頭,開始用靈力化開覆蓋櫻夕的大冰塊。隨著腳下積水慢慢增多,終司體內的氣息往櫻夕體內靠近。歐絕楓頓住,看了一眼懷里的尤若拉,輕輕劃開了尤若拉的手腕,鮮血頓時如泉水般涌出。
終司不由得加快速度,避免尤若拉了失血過多。施法過程中,終司身上密密麻麻的紋路逐漸消失,臉色也越發蒼白。原本十分鐘才好的過程,終司僅花了三分鐘。
歐絕楓在施咒結束那一刻,慌忙點住尤若拉的穴道,再施法止住尤若拉流血的傷口。尤若拉只臉色微白,脈象還算沉穩,三個人見了,都安心地舒了口氣。
「噗通——」一聲,終司的身體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終司!」歐絕楓和成少廷同時叫了起來,成少廷放下軒南,一下子跑到終司身邊。
「呵呵。」終司露出微微一笑,無力地看著兩個人,又看了看被歐絕楓抱在懷里的青靈。
「別……讓她……想起……我。」終司看著歐絕楓,慢慢闔上了雙眼。
「終司,終司……」可惜再也沒了回應。
「 嚓……滴答……」水聲和冰裂的聲音不斷自身後響起,成少廷和歐絕楓回過頭,就見覆蓋著櫻夕的最後一層冰凌正慢慢化開,水不斷滴落在地上。
「她要醒了。」成少廷開口。
「不如我們把終司和軒南都冰封了,留在這里吧。日後我和櫻夕,也能經常過來和他們說說話。」歐絕楓看著冰層不斷裂開,心中百感交集。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包括他的生活。
成少廷很快也該回天庭了,而他也要換個身份重新來過了,帶著櫻夕一起,默默守著青靈,永生永世。
紅衣女子的眼眸驀地睜開,詫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歐絕楓將手電又往前靠近些,對著櫻夕柔聲道︰「你醒了。」
櫻夕听到思慕已久的聲音,只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坐起身來,發現成少廷竟然也在,終司躺在地上,一旁還有個被包裹成僵尸的人。
「我睡了多久?」一開口,連櫻夕自己都覺得聲音僵硬發澀,仿佛很久沒說話了,簡單的幾個字,連舌頭都要打結。
「沒關系,後來發生的事情,我慢慢告訴你,從此以後,我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歐絕楓平靜的聲音響起。
是的,至此,等待他們的,是永生永世的不老不死,永生永世的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