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得阿嬌,必以金屋藏之。」
「咳咳咳,小子,你說什麼呢?」阿滄听到這話,直接把剛喝到嘴里的茶給噴了出來,盯著眼前這個還不到他腰的八歲稚兒,完全不明白他說這麼一句話是怎麼回事,另外,阿嬌是誰啊?
聶恆努力擺出一副像聶音落一樣的清冷疏離的表情,看都沒看阿滄一眼,垂頭看著他剛才噴到他衣服上的茶葉末,小聲地解釋道,「這是金屋藏嬌的典故,據說有一個皇帝在幼時曾對他的妻子這麼說過,你不是問我如果我長大了有了心愛的女子會怎麼做嗎?這就是我的答案。」
阿滄听著這話,眼楮都瞪大了一圈,他就是想逗逗他,誰知道這小子居然扯出這麼多東西來,而且都是一堆他听不懂的東西。阿滄模了模下巴,決定還是不要再找不自在了,他要是這個時候問那個皇帝是誰,阿嬌又是誰,絕對會被這個小子再嘲笑一次讀書少的,他還真是不知道自己這是抓了個人質回來,還是領了個主子回來,失策啊失策。
聶恆疑惑地看了阿滄一眼,決定還是不要告訴他金屋藏嬌的結局了,姑姑給他將這個故事的時候可是說如果他以後變成了那個皇帝的樣子,她絕對會親手把他打包塞會娘胎里,想到這兒,他的小身板微微一抖,他可不想再回到娘胎里了,他連他娘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他還是乖乖地陪在姑姑身邊吧。
看了一眼身上的這件衣服,果然又髒了,這可是姑姑親手為他做的呢,盡管只是挑了一下料子,吩咐了一下繡什麼花樣,但在他眼里這件衣服就是姑姑做的,畢竟也不能要求太高,姑姑現在估計還是連一朵花都繡不好呢,他已經知足了。
想到姑姑親手為他做的衣服就這麼被人弄髒了,聶恆狠狠地瞪了阿滄一眼,那氣呼呼的樣子也就只有他自己覺得嚇人吧。此時他的包子臉雖然已經微微褪了下去,不過還是有點嬰兒肥,他的五官也漸漸長開了一點,已隱約可以看出聶家人那一貫的好相貌。不過他此時還是太小了,又長著一張雖然不是包子了但依舊肉肉的小臉,讓人看一眼就想伸手捏一下,實在是沒有什麼氣勢可說。
「阿滄,主公要見聶恆。」阿獠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屋內一大一小干瞪眼的兩個人都是一驚,阿滄心中嘆息,應了一聲「這就過去。」
聶恆則是垂下了頭,背上隱隱的疼痛此刻明晰起來,他也只能在心中祈禱他已經痛習慣了,今天可以不像前幾天那麼痛了。姑姑也應該快到了吧,他馬上就不用再承受這種痛苦了。仔細掩去雙眸中的恨意,他最近得到的消息已經夠了。
阿滄見剛才還活力十足的孩子突然之間就變得沉默不已,那一向冷硬的心也有點發軟,主公這事確實做得不太地道,聶恆就算身負三大遺族的血脈,是打開遺跡的最好人選,也不能這樣讓他每隔幾天就要承受一次生不如死的磨練啊,他也不過八歲而已,有好幾次差點就死在了這所謂的考驗之下。阿滄嘴唇蠕動了一下,最後只能無力地說了一句「走吧。」
聶恆抬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徑直走了出去。門外的阿獠見他這個樣子也是有些難受,又看了仿佛受到打擊的阿滄一眼,幾不可察的搖了搖頭。阿滄就是太過心軟,主公做的事情里,比這心狠的還有很多,要是他真的全都知道的話,說不定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他們和主公之間也一定會存下嫌隙,還好那些事情沒有經他的手。怕是主公也早就察覺到阿滄的這份莫名的正義感了吧,若非惦念著往年的情分,他們或許也已經成為了主公那必須鏟除的名單上的一個。阿獠思及此處,心中苦澀不已,這條路他們既然踏上了,就不能回頭。
一把拽過阿滄,免得他差點踩到那個機關上,阿獠也不再想這些事情,小心翼翼地帶著阿滄這個心不在焉的避開院中的陷阱,卻全然不管聶恆如何。不是他不管,只是這聶恆實在是記憶力驚人,第二次過來的時候居然就已經把這院子里的機關暗器都模了個清楚,每次自己一個人走也是什麼事情都沒有,自然不需要他帶著。這份聰明勁兒,倒還真不愧是聶家的人。
阿滄和阿獠跟著聶恆走到了一間全部黑暗的房間門前,齊齊停了下來。這間房間的黑暗程度比之淮陽尹家的那個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使聶恆來了這麼多次也依舊完全不明白這里究竟是個什麼構造,連阿滄和阿獠也是不明白主公是如何把他的每一個落腳之處都弄成這樣的,但是這很明顯也不是他們可以探究的秘密。
「孩子,進來吧。」蒼老沙啞的聲音響起,聶恆渾身一顫,一直繃著的小臉此時蒼白無比,雙唇也不斷顫抖,他終究還是怕了,不管他平時表現得多麼成熟,在面對這樣必經的痛苦時他還是怕的。握緊了雙拳,聶恆心里又響起了姑姑「聶家男子流血不流淚」的教導來,再感覺一**內懸兕蠱因母蠱的靠近而不太正常的樣子,突然之間就什麼都不怕了。
他是聶恆,是聶家唯一的血脈,他的血中還遺留著三大遺族共同的驕傲,縱使他還不明白這些代表著什麼,可是他已經決定勇敢地面對這一切,如果不是當初他自己把楚淵澤手里的那個他的替身換了出來,他也不會落到他們手里,這些,也不過是他自作自受。聶恆想到這里,終于松開了自己緊攥的雙拳,推門進到了那個他一向害怕的地方。
阿滄和阿獠在門外待了一會兒,沒有得到主公的吩咐便離開了,不說阿滄此時心中有多麼憤慨,也不說阿獠此時心中有多麼無奈,只說那站在一片黑暗中的聶恆,沒有听到機關啟動的聲音,也沒有听到蟲蟻向他爬來的聲音,心中正是萬分疑惑。
「如今,快到永和二十九年了吧?」聶恆被他這一問給問懵了,此時他的聲音不復剛才的蒼老,只是有些沙啞而已,可是他還是覺得陰森森地,哪有人會在這麼一個全然黑暗的環境下問你今夕何年啊?
聶恆沒有說話,那個人卻自顧自地說起話來,「永和二十一年,三十萬聶家軍全軍覆沒,聶家族人同時盡數死亡,徒留聶音落一人和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活了下來。」聶恆听到他的話,恨不得直接上前把他藏在袖中的匕首刺到那人心髒上,可是他不能這樣做,他要保持冷靜,他不能沖動,以他現在的實力殺不了他不說,反而容易受傷,姑姑還未到,他要保護好自己的性命。
那人似乎感覺到他的怒意,倏地笑了一聲,讓聶恆听在耳中更加難受,可是他並沒有就此止住,反而繼續說了下去,「聶家軍全軍覆沒之後,震驚天下,宋皇派人去尋找聶葳等人的尸體,最終只在那殘破的鎧甲下發現了一堆碎成塊的血肉,聶家軍就這樣曝尸荒野。」
「你別說了。」聶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樣四個字就這麼吼了出來,他年紀尚小,但三歲時便開始習武,這一聲倒是中氣十足,讓那個隱在黑暗中的人都震了一下。
「不想听了?那好吧,那我們就不說以前發生過的事了,說說最近的吧。」那人頓了一下,等到他覺得聶恆的耐心應該快沒了的時候,方才開口,「永安郡主聶音落,岐陵一戰活捉燕國攝政王,卻只是把他囚禁了兩月有余就毫發無傷地放了回去,只換了燕國的崢陵、禹城、橫州三城,違逆宋皇聖旨不肯回京,全然不顧宋皇連下的二十六道急鋒令,固守岐陵,私斬傳令大臣,外界盛傳,永安郡主必要擁兵造反,扶持與她私通款曲的裕王世子上位,一時之間,人人唾罵。」
聶恆已經在這個不見天日的破院子里待了不知多少時日了,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樣的消息,更是迷惑不已,姑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造反,怎麼發生這種事情?不可能,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聶家人的確忠心,但那些忠心的聶家人早就被宋皇聯合別人給殺得一干二淨,聶音落若是知道了這件事的話,又怎麼可能還對那個坐在龍椅上害了她一家的人忠心耿耿?」聶恆听到他的話這才發現自己剛才不小心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心中一團亂麻,忠君愛國的思想隱藏在聶家每一代人的骨血里,他听過太多聶家人的事跡,也早就決定一滿十五就接過姑姑的擔子,成為像他們一樣的大將,可是這時候居然告訴他害死他們一家的人是宋皇,是他未來要效忠的君主,他怎麼可能承受得住?
「聶恆,你想想,如果沒有宋皇,沒有這天下那麼多的權力之爭,如果這世界上只剩下一個國家的話,又怎麼會有這麼多事情發生?你本來應該是聶家的長子,本來應該有著祖父、父母的疼愛,你最愛的姑姑也不需要以女子之身去戰場廝殺,他們都會陪在你身邊,你會是長安城內最耀眼的聶家子,可是這一切都被宋皇毀了,都被這戰亂不停的四國天下給毀了,你難道,就不想毀了這個天下,為你的家人報仇嗎?不想讓你的姑姑再也不用自己一人扛起聶家所有人的責任,遍體鱗傷後還被人唾罵嗎?」。
聶恆已經分不清自己在想些什麼了,他只知道他不可以相信這個正在說話的人,他才是他的仇人,他不能中了他的計,可是他卻控制不住自己心底冒出來的仇恨,腦中只剩下了「報仇」二字。
周圍一片黑暗,聶恆的心也仿佛被撬開了一道口子,所有的光明都瞬間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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