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有什麼話對我說嗎？」。
風曉蝶發覺白面生的異樣，疑惑的問道，在她的印象里，白面生雖然有點孩子氣，還總是喜歡黏著她，可也稱得上是一個爽朗的人，何時見他如這般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樣。
白面生凝視著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深知她此時的困惑，他不是不想說，也不是故意要瞞著她，而是不知該如何作答，長久以來，他視她為現世唯一的朋友，是唯一能對其敞開心扉的人，可事到如今，他真的應該繼續瞞下去嗎。
回憶起前段日子，他和她，以及那只狐狸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雖是打打鬧鬧的，可同樣也樂得自在，可如今，那只狐狸不在了，神寺也似乎開始變得冷清起來。
這是錯覺嗎，或是一開始他就打心底的不希望那只狐狸真的死掉。若當曉蝶知曉一切，那麼是否意味著，他又要像從前失去主人那般的再次失去她呢。
望著少女此時烏黑深邃的眼眸，不知在何時，原本的明亮燦爛已逐漸變得黯淡，露出這種絕望般的憂傷，這不是他想看到的啊。
「本來神老囑咐我們都不要告訴你的，可我認為這件事還是有必要讓你知道，」許久，白面生才向她說道，可頭卻是微微低下，他躲閃過她凝視著的目光，不敢直視她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他怕，他怕再次看到她的眼淚，他恐懼著，她的離開。
可她不也有知道的權利不是嗎，為了她好，就自作主張的瞞著她，這不過是所謂的大男子主義罷了，他希望她能夠得到幸福，而給她幸福的人，不也只能是那只狐狸？
風曉蝶雙手叉在腰上嘴角上揚的向白面生打趣道，「什麼呀，听起來這麼嚴重似的。」她清楚，白面生要給她說的事一定和前陣子他的失蹤有關，而且還牽連著她和簫隕，心坎上的不安感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強烈，也唯有這樣玩笑般的打趣才能暫時壓抑住她體內的那陣陣心慌。
說她是逃避現實也好，說她懦弱的不敢面對也罷，總之就是這樣。
「不要說！」正當白面生下定決心要說出口時，兩個聲音卻在他的耳邊忽然響起，比他先一步的封住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東哈西扎從牆中突然竄出，見首不見尾，給人憑空生出一種神秘莫測般的感覺，他們突如其來的出現在神殿的中央，驚慌的阻擋在了風曉蝶和白面生的中間，慌亂的擺起手來。
「白少爺，不要說，你難道忘了神老臨走前的囑托嗎」東哈急得大叫，甚至情急之下的猛竄到他的肩上，不料卻被白面生巧妙的躲開，繼而沉默不語。
「白少爺，若你一定要告訴神女大人，我也不會阻撓你，可你一定要想清楚這件事的後果。」西扎也直言不諱的在一邊附和著，絲毫沒考慮到風曉蝶正站在他們的身後白面生的對面，東哈西扎此刻想到的，也只有拼了命的阻止白面生做這個發瘋的舉動。
白面生的欲言又止，兩只小鬼慌亂的阻止，果然，他們有事沒告訴她，風曉蝶在心里默默的想到。
「不要再說了」，忽然的，白面生氣喘著一拳捶在地上咆哮一嗓子，好一會兒才漸漸停歇，繼而面色痛苦的低下頭自言自語，不知是對他自己，又或是他們。
「小小蝶，小小蝶她也有選擇的權利不是嗎，我們…我們不能強行的認為這樣瞞著她就是為了她好，她的幸福應該由她自己來掌控。」
頓時，周圍一片沉默，兩只小鬼面面相覷，是啊，白面生說得沒錯，她的幸福應該由她自己來掌控，任何人也沒有權利能左右她的選擇。
「可是，神老的話」此時，東哈突然插嘴道，這才是他最擔心的，若是他們擅自違背了神老的指示，恐怕所造成的後果他們擔當不起。
白面生听見這話，原本猶豫著的眼神瞬間變淡，立刻冷下臉來，怒憎。
「什麼神老的命令，什麼所造成的後果，我才不會考慮呢，我在乎的，只有小小蝶她的幸福而已。」
就這麼簡單的一個理由，卻是道出了白面生此時所有的心聲，喘息之間，從風曉蝶清秀的臉龐中，他似若錯覺般的穿梭過時間的長流，看見了幾百年前他與主人相依相伴的日子。
回憶往昔，當年的他與主人，和現在的狐狸和風曉蝶的情況多多少少有些相似，當年，他有太多太多的放不下，比如，修為，妖力，身份，所以，在面對僅有一次可以成為人類與她相守的機會前，他選擇了繼續為妖。
他原本以為這樣就好，至少依舊可以以妖怪的身份陪在她的身邊，可惜，再長久的愛也無法經歷時光的蹉跎，每天的朝陽升起，她的年華逐漸逝去，可他卻是青春長存，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天，他依舊陪伴在她的身邊緊握住她的手，望向那張曾經美麗的可現在卻是滿復皺痕的臉，他…想了很多很多。
他明白了，原來他一直所追尋的，所奢求的，並非什麼強大的修為，長久的生命，而是能與她相伴，共度此生。
她的死，是屬于人類必須經歷的正常的死亡，沒有痛苦，倒還很安詳。
幾百年前，他有選擇，卻是做錯了選擇，若是他當時能夠大膽一些，若是他能像那只狐狸般的，願意為了心中的那個人放棄所有的一切，那現在，是否又會以另一種方式呈現。
風曉蝶靜靜的在旁听著，一反常態的沒有插話進去，此刻，她听見白面生說的話後，一種難以抑制的酸楚感涌上鼻尖，不僅令她劇烈顫抖了起來，記憶一點一滴的浮上心頭。
親人拋棄她，竹馬欺騙她，朋友舍棄她，摯愛離開她，她原以為早已失去了全世界，卻還得獨自的堅強面對，可她忘記了，她並非是一個人，還有白面生，以及東哈西扎他們，有他們依舊陪伴在她的身邊，與她共同守護著萬宗寺。
「說吧，有關簫隕的？我不知道的事。」
風曉蝶瞅著他們的反應，早已在心中猜到了個大概，卻依舊不敢確定，上次的天際海之行，的確給了她許多答案，卻也因此失去太多太多，若是從來一次，她也不知道，她是否還會堅持著這個信念。
簫隕不告而別，到處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問白面生，他也不願告訴她。後又接到了冰晨傳來的消息，向她說明了慕果的情況，風曉蝶哪里還顧得上簫隕的事啊，畢竟在風曉蝶的心里，就算慕果欺騙了她，他也依舊是她從小玩到大的伙伴，就算她已經在他和簫隕之間做出了選擇，這份兒時的友誼，她也難以割舍。
片刻過後，白面生微微點頭，繼而鄭重其事的望向她，「小小蝶，你一定要答應我，當你知道狐狸的事後，無論如何，你也不要激動，一定要冷靜下來。」
兩只小鬼退到了一邊，沒有像剛才那般激動的上前阻止，或許，正如白面生所說的那樣，她的幸福由她自己掌控，她有知道的權利，任何人也無法左右她的選擇。
「事情是這樣的」正當白面生準備開口，忽然的 當的砸門聲響徹耳邊，還伴隨著尖銳的叫喊聲。
「風曉蝶，快給吾出來！」
風曉蝶听見這聲，心里頓時咯嗒一下，暗自叫不好，門外的叫聲她再耳熟不過了，除了皇蛇女之外，還能有誰。
風曉蝶回憶起來上次在天際海的時候，她的確說過回去之後就會主動去找她的，卻因諸多的事給耽誤了，看來皇蛇女是等不及了，所以還沒等她前去就主動的找上門來，不過從這敲門的氣勢來看，皇蛇女的憤怒可想而知。
皇蛇女來見她的原因風曉蝶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為了司馬落的事，畢竟起因于她，她也應該擔起這個責任。
想當初，皇蛇女千里迢迢的從妖界來到萬宗寺找她，是為了司馬落，如今再次來找她，依舊是為了那個人，看來該來的始終要來，她也是時候出去給皇女她一個交代了。
「白面生，等會兒在說吧，我要是再不出去，恐怕這門可就砸壞啦」風曉蝶半開玩笑的打趣到，她當然不相信皇蛇女會憤怒到把門砸壞的地步，之所以這樣說，也是為了緩和下這壓抑著的情緒。
「小小蝶，我…我陪你一同出去。」
若是換作以往，或是除了風曉蝶之外的某個人，白面生才不會這樣多此一舉呢。
站在他眼前的這個少女，是他如今存活在這個世上的唯一信仰，他雖從未向風曉蝶明言，卻也在心里早已承諾過他絕不會讓她遭受一丁點兒的傷害。看皇蛇女來勢洶洶的，他怎能放心風曉蝶一個人出去，畢竟那可不是一般人啊，那可是曾呲詫妖界的妖界皇女啊。
可令白面生不曾想到的是風曉蝶竟想也沒想的就說了「不要」，這其中連思考的瞬間都不曾有過。風曉蝶自是知道白面生的擔心，可這畢竟是另一個她引出的麻煩，她有責任、有義務必須承擔起來。
「這件事…你們誰也不要插手，」說罷，不顧白面生等人的詫異，風曉蝶便快步走出了萬宗寺神殿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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