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不是個心軟的人,她自認雖不是無惡不作但卻也是個惡毒心腸的女人。
葉知秋端著正步在七曲的長廊里來回踱步,時不時遇到向她請安的僕役她也再不會感到承受不起,良心難安。這本就是作為王妃應該承受的東西,若永遠那樣沒有城府,總有一天會被有心之人暗害。
有些東西,她不去理所應當的享受,自然多的是人樂意取而代之。
她低首看著腳下已經漸漸變得平穩起來的步伐,嘴角的笑容最終歸于了平靜。「奴婢見過王妃。」葉知秋輕睨一眼跪于地上向她請安的婢子,輕頷首道了聲極淺的起,便再也不回頭的離開了七曲長廊。
跪安的婢子等她離開後緩緩的站起身子來看向葉知秋離開的方向,新來的王妃看起來似乎是個不好相與的主,以後行事還是小心著點吧……可別被逮了個小辮兒。
好好看看吧,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當你首先強硬起來的時候,這個世界自然就會向你俯首低眉。而當你向世道俯首低眉的那一刻,你就已經輸得一敗涂地了……
葉知秋知道自己已經偏離了最初的軌道,所以她選擇了最正確的選擇,她要讓自己回到最初的立場。她認清自己的現狀,將自己周圍一切能利用的利用起來,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她再也不會仰仗一個根本就不愛自己的男人來生存,那根本就是垂死掙扎。
深沉心機,堅固城府,她都有。從她拜別葉知秋這個身份的剛才開始,她就已經是那個看似柔弱但卻內心陰暗惡毒不堪的千塵璟了,算計一切可以利用之人,化作最鋒利的刀刃,斬殺掉立于她道路之上的攔路虎,一個不留!
葉知秋雙手攏袖和于腰月復前,微微的眯起了眼楮,一絲不慎露出來的殺意也被很快完好的隱藏了起來,化作了夏風之中清晨難得的涼意飛散而去。
葉知秋最後也沒有回房間,而是徑直出了府門。早上的不愉快並沒有傳到侍衛的耳朵里,因此守門的幾個侍衛看見葉知秋走過來依舊是笑臉盈盈的讓了道,更是巴不得葉知秋幫他們在南沙耳邊吹點枕邊風,說點好話。
她淡笑著應下,但實際上心里在想些什麼,誰也不會知道。
葉知秋不得不感嘆南沙管理門府之嚴格,一丁點閑言碎語也不會從下面婢子的嘴里傳出去,這一點,葉知秋也是分外佩服。
出了府門,葉知秋卻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了。早上早市還依舊熱鬧著叫囂,街市上人熙熙攘攘,葉知秋摩肩接踵的走在人群里慢慢地被埋沒。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可能等她把龜息之術挖出來,效果會更好些。
葉知秋剛一離開,消息就傳到了南沙的耳朵里。他怒的一拍桌子,厲聲對著底下的人大喝,「你們是怎麼派人手守門的!王妃什麼時候離開怎麼離開的你們居然跟本王說不知道?本王是白養活你們了嗎?!」
「王爺息怒,屬下等知罪!」
下面的一干暗衛等冷汗涔涔的听著南沙的訓話,根本不敢抬起頭來。南沙重重的哼了一聲,看著他們在下面抖如篩糠忽感是自己是比養了一群廢物還不如!
「有空在這里跟本王認罪,不如快點去將王妃給本王尋回來,若是尋不回來,本王才要你們命!」南沙一掃袖擺,桌上的杯盞被狠狠的扇飛出去啪擦一聲落在地上變成一地細屑的碎片。
被滾燙茶水所濺到的安慰連哼哼都不敢發出一句,只能默默地忍受著。南沙雙眸微眯,看著下面的眾人依舊跪立不動,聲音里已有些漸漸地不耐,「還跪在這里當擺設是嗎?還不快滾!」
底下跪著的人面露惶恐,迅速地閃離了屋子。南沙看著窗外有些變得陰沉起來的天氣,眉目間的陰鷙越來越濃重,指尖被捏的漸漸開始泛白。一聲低哼,撩起衣擺便離開了房間內,霎時間,整個南寧王府恢復了平靜。
分明是早上,天色已經從開始的明媚變為了陰沉暗淡,葉知秋走在街市上正倍感無聊,卻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一閃身進了一家成衣店。等到再出來的時候,哪還有什麼葉知秋,變為了一個青衣翩翩,面如冠玉的俊俏小公子。
葉知秋付了銀兩,便在無比市儈的老板娘歡喜的笑臉中離開了。
最近經歷了這麼多事情,難得她有了時間出來江湖上晃悠。自然是要好好的游玩一番,不過,再玩了之前還是先去客棧看一眼,也不知道白澤白鳶被那個劍客教的怎麼樣了。
想到秋賀狄那個冷冰冰的劍客,葉知秋還真有些不放心。
人到江湖上,葉知秋自然是不會再將內力藏著掖著了,運起氣息腳步如閃電一般去向了客棧里,這客棧被她新取了個名字,問了好幾個人都不知道在哪里……怪也怪她出來這麼些天竟然把位置忘記了。
「請問你知道赤雲客棧在哪里嗎?」。葉知秋抬手拍了拍前面這位男子的衣肩,問他赤雲客棧在哪里。可當面前人微愣後轉過頭來的時候,葉知秋面上的笑容卻是在一瞬間便沉寂了下來。
容顏絕世,膚色白皙勝似百年溫玉,幽黑的瞳孔中依稀能分辨出她有些冰冷的面頰。他還是穿著一襲白衣勝雪,屹立在眾人之間仍舊顯得縴塵不染,鶴立雞群般出眾。
此人不是滿庭芳,又是誰?
滿庭芳先是有些疑惑面前這人神情的變化,但是在思慮片刻後再看眼前人面色卻是倏地一變。「知秋……」他眼眸一亮,看她要走急忙抓住她的手腕。
「你做什麼?放手!」葉知秋柳眉一皺,即是要甩開他禁錮著她的手掌。滿庭芳也是急了,慌忙間才放開她。葉知秋收回手腕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冷著一雙眼楮看向他,她今天出來不是為了遇見不想遇見的人的。
更不是為了听他解釋,跟他吵架。
「知秋,你听我說,那日……」
「我並不需要你的解釋。」
葉知秋沒有等他說完便打斷了他,她理了理有些亂掉的衣袖發絲,正準備抬腳離開卻听得滿庭芳的話從身後傳來。「知秋,我知你一向聰敏,我不信你不明白我為何推你墜崖。」
三分疲憊七分無奈的語氣如魔音灌耳一般縈繞在她的耳畔,她便是不想听也沒有辦法。葉知秋背影頓在原地。滿庭芳知曉,她明了的,卻絲毫不能反駁滿庭芳的話,因為,他說得對,她什麼都明白。
就是因為什麼都明白,她才不想因為她現在的處境拖累這樣傾盡全力幫助過她的人,她不想這樣無辜的將滿庭芳拖進她現在所處的權力漩渦里。他是無辜的,這一切的問題都不關他的事情,她只能盡可能的避開他。
卻為何,他還非要這樣硬生生的擠進來?擠進這場風波?
「你也應當明了我的心思,你……沒有必要摻和進來。」葉知秋垂了垂眼眸,一向古井無波的眼神里竟有些難得的波瀾泛起。當初她還有些不明白滿庭芳究竟是為何要那樣做,而現在她明白了。
如果當初滿庭芳不以自身對他的信任下手推她下去,那麼她現在就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又如何來面對這些山雨欲來一般的朝堂權勢爭斗?沒有自保的底牌,她就隨時都有可能死在這場無硝煙的戰場中,尸骨無存。
說到底,幫助她最多的,竟是被她當初誤解最深的滿庭芳……
「可我願意,我想一直幫著你,直到你得到最後的勝利。」滿庭芳的嗓音依舊是毫無虛偽做作的溫柔和煦,他走到葉知秋背後,輕輕笑開,「現在你不誤會我了,我希望,和你成為……能將後背交付對方的伙伴。」
葉知秋眼睫微顫,黑色的瞳孔里竟淺淺的泛出了些死死壓抑住的漣漪,從來未有人跟她說過做好戰友,好伙伴,將後背能安心交付的人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哪怕在前世,她也是個被遺棄的人,就算是被重視起來,也只是被當做一把用來披荊斬棘的利刃罷了,誰會把她當人來看待?當作伙伴來看待?
咽喉里哽咽著的是從前那幾十年來用血淚所包裹著的不甘與屈辱,從今天開始,她將再也不容忍,欺她辱她的人終有一天她會十倍百倍的報復回去,一絲不剩。被生活所脅迫的,強逼的枷鎖,在這一刻被全部解放。
那種長著尖牙,伸展出漆黑邪惡雙翼的赤眼惡魔已經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的滋長起來,就等著有一天,將所有妄圖加害她的人,吞噬殆盡。
「好。」葉知秋淺淺一笑,裹挾了太多令人感嘆世態炎涼的東西,她轉頭看向有些出乎意料的滿庭芳。「以後,我們就是生死與共的伙伴了,這是我第二次跟人交付信任,希望不會落得太慘的下場。」
葉知秋迎著有些暗沉的天色,勾起了一抹真心的笑容。滿庭芳看著她伸出來的手掌,會心一笑,也伸出自己的手掌與她重重相擊。眼神相對間,自然而然的萌生出了兩人間才能看懂的暗語,如同相擊的手掌一般,不謀而合。
天色昏沉的這一天,成為了兩個人正式結盟的日子,她葉知秋,也不是在孤身作戰了。
看著葉知秋難得的淡淡笑容,滿庭芳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要去赤雲客棧?走吧,我知道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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