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日,午夜十二點
(總算完事了)崇拉開自己的房門後徑直倒在床上,上面的時間和地上存在有不小的偏差,比如說他們那里的六點等于地上的十二點,整整讓自己在那里多待了六個小時,更可氣的是自己還沒法下來,說什麼沒有學生會會長的命令不可以給這艘飛艇上的任何人開小艇,嘖,在這方面上做得倒是夠認真
「叮叮叮」怎麼回事,又來人找自己?
「」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誰,最近找自己的人確實多了起來,一個個確認太費時間,可要是在門口裝一個監控器再將電線接到自己房間里的話又辦不到,距離太遠容易和其他機關的線路相串
「 嚓」崇將手槍上好了膛後往樓下走去,算了,該有的禮貌還是應該有的,反正自己也感覺不到勞累
「」崇直接打開了門後往前望去,隨後便沉默不語
潔白的連衣裙緊貼在其身上,因為生過兩個孩子而略顯肥胖的身材沒有減少她的美麗而是為其平添了一份母性的光輝,與璃一樣的碧綠色瞳孔正溫和的看著自己,黑色的長發垂至腰間同時還在兩頭扎起來了一小串,如果光看樣子她更像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學生而不是已經生過兩個小孩將近四十歲的少婦
「崇,好久不見」對方含笑著對自己擺了擺手
「嗯,好久不見」崇點了點頭後給她讓出了一條路示意她進來,然後順手把手槍丟進了沙發底下,不會走火因為里面是空包彈
「真是的崇你的屋子還是這麼簡潔啊」看著沒有什麼家具的屋子對方皺了皺眉頭「不過還是挺干淨的,璃身為一個女孩子還沒有崇你愛干淨,對了,璃有沒有和你說過她也搬出去了,真是的,一個個都已經長大了啊」
「不要和我談她的事」崇打開冰箱看了看,還有一瓶麥茶
「謝謝哦崇」對方看著自己為她倒了一杯茶後輕笑道
「沒什麼」崇倒好了茶後中規中矩的坐在了她的對面「找我有什麼事嗎,如果是和他們有關的就請不要和我談」
「你這孩子一直都是這樣,雖然小時候的事是良那個缺心眼的家伙做的不對,但崇你很懂事,不應該和他計較的」對方放下了茶杯嚴肅道
「小時候嗎」崇看著杯中的茶水冷冷道「小時候的關系現在不是倒了過來嗎,希望得到關注的人變得厭惡他們,厭惡我的人現在卻在這里祈求靈魂上的救贖,哪里有那麼容易」
「可你畢竟是我們兩個的孩子,哪里有父母會真的厭惡自己骨肉的」她站起身想要模模自己的頭,但被自己躲了開來
「真是的,以前你一直都纏著我想要我模模你的頭的」對方落寞的笑了笑
「人是會長大的,我不需要再像小時候一樣纏著你們妄想得到那份施舍般的愛了」崇偏過頭說道
「那麼先換個話題吧,我听說了哦,崇最近很了不起,不僅拿下了全部學校的第一名而且還認真的在上課,比起以前要進步很多了呢」對方突然一臉欣慰的看著自己,和小時候一樣的表情,沒有虛偽、沒有厭惡
「任務而已」崇搖了搖頭後在心里打算早點將對方送走,如果再這樣聊下去自己就會松懈了「什麼事早點說,我還要休息」
「這麼不想和我聊天嗎算了,你現在正在長身體,充分的休息也是必要的,那麼就說了哦,星期二的時候抽個時間出來吧,家族里有一個聚會……」
「別想」崇冷冷拒絕道
「去一次吧,家里的人都很想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對方懇求道
「他們不是一直在看嗎,看著他們最得意的狗變成了什麼樣子」
「崇你才不是狗!」對方突然大叫了起來,眼里面含著的是眼淚嗎?
「你可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兒子,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把你稱作狗這種東西,崇,你是我值得驕傲的兒子」
「我不是,根本沒有人稱呼過我為人,他們口中叫的永遠都是怪物而已」崇搖了搖頭「好了,事情說完了,走,回去,不要再在我眼前待著了」
「……崇你現在還是想著和長輩們作對嗎?這是我最後的一個問題」對方問道
「在沒有還清一切前我不會停手」崇回答了她的問題,他明白這很可能是和她最後的一次談話了
「為什麼呢?明明小的時候崇不是這樣的,小的時候你即便被罵了也只會變得更加努力,一直都是最出色的那一個,永遠不會將自己的憤怒與不幸施加給別人,也不會想著報復與復仇的,明明小時候璃還不像現在這樣討厭你的,明明小時候那麼乖的孩子」
「因為小的時候我還有希望,而現在已經沒有了!」崇粗魯的打斷了對方如同哭訴般的詢問
「在那個時候我還天真的認為是我做的不夠好!是我還不夠完美!如果變得比所有人都強大的話他們會保護我的,不會再讓我被外人侮辱唾棄,因為他們是最強大的家族,但是呢~」崇拉長了語調嘲笑著「他們沒有」
「他們根本沒有管過我的死活,無論我怎麼完美,劣質品就是劣質品,沒有遺傳到他們血脈里那溫順听話的性質,所以他們就恐懼著自己,無論是努力學習也好、安順的听從也好、他們從來沒有正面看過自己,無論做出什麼成績都是怪物怪物的這樣叫自己,我那時也曾經幻想過如果听話不再查找那種無聊的真相會怎麼樣呢?他們會不會像對待璃那樣稍微施舍給自己一點點關心?但還是算了,與其像一條狗一樣搖尾巴還不如直接月兌離來得好一點,因為那姓氏的背後可骯髒的很」崇對于他們的厭惡不是一瞬間產生的,而是在一點點積累過後通過導火索的引燃而徹底爆發,他也不是因為他們不關心自己這種無聊的理由而憤怒,而是因為那無法言語的秘密,自己明白的,自己不需要愛這種東西,只要做自己就可以了,不受他人的約束,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就可以了
「听話?我听不了,也不想听,為何我一定要遵從你們遵守的規則辦事,如果人人都像一條狗一樣听話的話,有些事就真的只能埋在地底下不被人知道了」
「你走吧,看在你在我幼時曾將我當人看的份上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回去告訴他們不要再來找我了」崇打開大門「走」
「不要」對方這樣說道,表情從未有過的嚴肅
「說吧」要說了嗎,其實他早就知道對方今天真正來這里的目的,她只是為了說出那句話
「我、結雲未音是結雲良的妻子、結雲崇與結雲璃的母親、是結雲家的兒媳婦,我的姓氏也是結雲,所以無論要做什麼我的心都會永遠和結雲家站在一條線上,所以說崇,如果你真的要復仇的話記得算上媽媽一份」對方這樣說道,臉上依然帶著微笑
「好,我記住了,從今以後我也和你沒有關系了」崇冷冷說道,雖然可能自己現在心里存有不舍這種感情,但那不可能阻礙自己的腳步
「嗯,但是要記住,如果有一天你在這條路上走累了我也會等你的,作為你的母親,我愛你」
「那你等不到我了,聚會的事我答應你去一次,就當回報你這麼多年對我的照顧,那麼就再見了」崇關上門,然後透過安置在門上的鏡面看著門外人的臉一點一點消失在自己眼中
「」崇看著鏡中的自己,很久沒有過的情緒一瞬間又冒上心頭,是書上說的悲傷?可自己根本沒有感情這種東西
「」他看向自己的手,剛才不知被什麼東西劃到了一下,掌心處已經開始慢慢的溢出鮮血
但是沒有感覺,那種東西一點也不存在了
不知從何時發現的,自己和普通人不同,不是能力上的不同而是身體上的不同,自己不僅早熟而且渾身上下都沒有感覺,先是觸覺、然後是味覺、接著是嗅覺、最後是听覺與視覺,大概只用了七八年的時間自己的世界里便只充滿著黑暗
再然後……自己就連感情這種東西都沒有了
他從小就不會哭和笑,不是不會、也不是不能做,如果硬要他笑或者哭他是可以做出來的,但是他不懂,不懂他們為什麼要笑、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哭,久而久之自己也就不笑了、自己也就不哭了
那還真是個怪物啊
自己是不是咎由自取?明明可以不用活著這麼辛苦,明明可以和他們一樣
———只要舍棄掉自己的自尊,像一條狗一樣活著便可
自己做不到,哪怕舍棄掉自己可以舍棄的一切,自己也絕對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他們可以說自己是瘋子,可以說自己是叛道者
(但為何……為何自己還要和他們交談,明明只需要閉上嘴將他們趕出去就可以了,殺人很難嗎?)
(是嗎原來自己最終還是需要發泄,讓他們了解到自己為何會恨他們嗎?)
(這樣的話以後也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無需留情,這不是童話,自己的結局早已定下)
是啊自己的結局從決定向他們復仇的那一刻便已經定好了,不可能再回頭了,而且他也不會再回頭
相互理解、然後互相原諒,這一切都只是幻想,仇恨的種子一旦種下便將發芽成長,然後將自己死死束縛
直至死亡,自己都不會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