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是千代田區內某個高檔公寓小區內的某間公寓,小區建築物的布局與丸子小姐家所在處不盡相同,卻擁有相似的現代氣息——簡約、高聳、外壁亮堂,總之就是租金很貴的樣子。
這里是妖怪小女孩的家,她沒有家人——這是顯而易見的,妖的家人早在動物開啟靈智之前便已衰老而亡,而這位妖怪小女孩的實際年齡應當在二十歲往上——不過這里所說的家人不是指她作為野生動物時期的家人,而是她機緣巧合所代替的那個小女孩的家人。
她非常健談,而且我那被莫名其妙認定的前輩大人的資歷成了讓她對我幾乎毫無保留的催化劑,她首先邀請我到她家做客,然後用活潑又散亂的語言向我介紹了她自己的來歷——當然其中並不包含她的原型種族,這也許是外界妖普遍擁有的審慎態度。
妖怪小女孩本來沒有自己的名字,她是深山中棲息的野生動物,在數年前,她巧遇了某條盤山公路懸崖底的事故現場,現場有一輛稀爛的私家車和三具尸體,尸體為一對夫婦和一個小女孩,當初靈智逐漸健全的小妖怪對車禍事故現場和現場的三具尸體感到好奇,于是躲在遠處觀察了很久,然後,她在救援到來前鬼使神差地做出了一個決定,她施展不成熟的本能術法把小女孩運到遠離現場的深林中埋了起來,然後把自己首次變化成人形,而她的變化形象自然與死去的小女孩一模一樣,接著她點燃了漏油變形的汽車,自己則趴在不遠處偽裝昏迷等待救援。于是妖怪就此成了小女孩,輕松地獲取到了人類世界的合法身份,又用了不長的時間適應生活,她拒絕了親戚收養,獨自租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中。
「真機智啊……除了被發現身體健康得不像人以外應該沒有被懷疑吧?」我不得不感嘆,當初靈智不過四五歲小孩程度的小妖怪竟然如此輕松地混入了這個復雜的社會,至少這對我來說是不可想象的,妖怪小女孩的適應能力和學習能力著實令人嘆為觀止,「一個人生活應該很辛苦吧?」
「不呀,人類的社會真的好有趣哦!我超享受這樣的生活,」妖怪小女孩伊藤雪——機緣巧合竊取了原本的小女孩伊藤雪的身份的幼稚小妖——歡快地說道,「而且我的‘親戚’都好有錢的說。」
「……」我眨了眨眼不知該說什麼好,「重視人類社會的生活還是重視本身的修行,你看來並不考慮這個問題。」
「修行什麼的太遙遠啦,雖然听說過許多妖怪前輩永生升天成神之類的傳奇故事,我覺得距離我還是太遙遠啦,何況、那個……沒有師傅或系統的指點,獨自修行真的很難誒,我在懵懂中度過了幾十年,直到遇見車禍現場方才領悟到變化人形,」她搖頭道,「做好當下自己所代表的身份應該做的事,我覺得這才是目前我應該做的,做人要腳踏實地不能那麼好高騖遠呀!」
「嗯、也沒問題啦,好啦,該告訴我一些其它情報了吧?」
「誒……那個,前輩大人真的不是捉妖師嗎?」。
「我不是,不過我不知道世界上是否有捉妖師,」我說,「你遇見過那樣的人?」
「那倒沒有啦……但是、但是,最近有這樣那樣的流言出現在BBS上誒,」她斗著手指不安地說,「好像是說,有大高手捕捉妖怪驅策為己用,不過、那個、大概是擁有比較強的戰斗能力的妖怪才會被盯上吧?我這樣的小弱雞好像沒人看得上眼的說……」
「小弱雞……你這是形容自己嗎……」
「因為、我真的不擅長打斗嘛,」她嘟起嘴,酷似永遠亭的小白兔,「感覺好危險哦!」
「你的觀念也挺有道理啊,滿腦子打架的妖怪命不長。」就像受雇于近衛家的阿大阿二一樣,「那個BBS是什麼?」
「就是東京都和附近的妖怪們一般交流的論壇啊,論壇最初的建立者好像不怎麼露面了,而且經常有普通的人類黑客闖進來,所以大家的交流也不再那麼淺顯容易讓外人看懂……」
听起來就像幻想鄉的終端交流網絡,我大概能夠理解,「這也算是地下世界中的地下世界了吧……」
「我听幾個前輩說,交流論壇也是最近幾年才興起的啦,最初的目的是聯絡幾個偶然發生工作業務交流的妖怪們之間的感情,好讓某一個踫上麻煩的時候能夠得到其它人相應的幫助,唔、現在也一樣啦,比如說我如果不小心暴漏自己的神通能力,讓私家偵探或別的什麼靈異愛好者注意上的話,就可以請求一些有經驗的前輩幫忙不著痕跡地解決麻煩,啊,當然不是把人殺掉,那可太可怕啦!有些前輩會制造別的靈異事件把人嚇跑,如果對方沒完沒了的話,就動用能力把人的記憶清洗掉一小段。」
「清洗記憶?這可是非常高超的技巧啊。」
「對呀!不過前輩們之中有好多好人啊。」
看來外界妖的小社會的確不大可能是劍拔弩張的,有黑暗面自然就會有和諧面,大概好斗的妖物都給人類做特殊工作去了,要麼就是被BBS傳言的高手收為了手下,這些猜測我早已做出,如今倒不至于驚訝。
「那麼,你知道一只虎妖和一只豺妖嗎?它們也許是給大戶人家當打手的擅斗的妖怪。」
「啊?這個、就算我知道一些前輩的名字和外貌,也不可能打听別人家的原型啦,那是忌諱哦!如果前輩大人知道對方的長相或者名字的話,我也許可以提供一點幫助。」
「哦……」我回憶了一下,便將兩只從天而降的妖怪變化為原型展露強大神通之前的畫面截取出來,傳送到妖怪小女孩伊藤雪的腦海中,「就是這兩個人。」
「唔——」她也沉入了回憶,「沒見過誒……」
「算了,反正不是什麼重要的線索。」
「可、可以問一下前輩大人想要什麼線索嗎?」。
「別叫什麼前輩大人啦,我是愛麗絲,叫我的名字吧,我也不是什麼前輩大人,更不是妖。」
「哪泥!」她又嚇了一跳,「那您是?人類嗎?我也只在傳說里听說過人類之中的修行者呀,那好像是比妖怪還要罕見的一類人誒!」
「啊——差不多吧,反正我也不是什麼高人啦,」撓了撓頭,我也沒法把自己當做高深莫測的高人,「我只是想知道外界妖怪們的大致生態罷了,現在也了解了一個大概。」
「嗯,除去那些膽子特別大,天賦和修煉神通能力又特別擅長打架的,我們都是非常樂意融入社會生活中的無害的妖怪哦!」
「我看得出來。」